第105章 第一次在公衆面前完全挑破
“何導，電影大家看完了，我個人覺得很好看。它既有喜劇片的幽默，也有對社會現象的探討，能爲我們講講這個故事的創作經歷嗎？”經瑋問道。
“啊，這個……，這得去問編劇田羽生,可惜他今天不在這。不過，創作經歷我不知道，但要說這個電影怎麼來的，我倒是可以說一說的……”
於是何方把如何認識田羽生，如何買下劇本的事給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何導的這個劇本就是就拍了，沒有進行二次創作嗎？”
“沒有,爲什麼要進行二次創作？這個劇本很成熟了。四段式結構很穩定，人物弧線很完整,主題明確，故事貼近生活。這樣的劇本當初我看到後很震驚，這是一個標準的好萊塢式的商業劇本。”
“創作，那是因爲你覺得這個劇本有問題，或者說是有更比劇本更好的表達才創作，但這是個很完整的劇本，所以，我沒有理由去二次創作。”
“我不知道導演要對一個成熟的劇本進行二次創作的意義在哪？僅僅表現導演的權威？還是說表現導演的才華？但事實上人家本來在劇本主題、結構、人物、情節、節奏、商業等各方面都相對較完善了，再橫插一手那不是破壞了原有穩固的結構了嗎？這不是創作,這是破壞啊。”
”我覺得導演動不動對劇本亂改這一點很不好，有些導演就是愛亂改劇本,我聽說在國內的劇組很流行‘飛頁’,這是一個很破壞故事的行爲。”
何方解釋道。
“飛頁？什麼是飛頁？”經瑋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聽說在有的劇組，導演會帶一個跟組編劇,然後導演突然有了什麼靈感了,他就會重新改劇本，突然在原有的劇本中插入一頁新的劇情,這就叫飛來的頁碼。”
“飛頁就是電影或電視劇邊拍導演要求編劇邊改的產物，這些改動有些是導演自己的創作，有些是爲某些演員加的戲，有些是滿足投資人或廣告方的要求等。等電影或電視劇一拍完，原來的劇本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聽說有些影視劇的原著作者不止一次站出來罵人了，就是因爲片方給他們看的劇本與拍完的不一致。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陋習，不要說在好萊塢，就說在歐洲人家搞作者電影也不會這麼拍。”
“所以，一些影視投資人一定要注意了，對於習慣這麼操作的影視創作團隊，一定不能投，投了就是打水漂，因爲最後出來的故事肯定是千蒼百孔的，連個完整的故事都不會有。那就更不要談什麼票房與收視率了，這樣的投資只會虧本。”
“當然，也不是沒有特殊案例，好多的經典電影都是臨時改出來的。像周星馳的一些電影，像王家衛的一些電影,甚至像姜文老師的一些電影,他們都喜歡臨時改劇本。但是，並不是每個臨時改劇本的導演都能成功的,其中失敗率爲99%。”
這個在十幾年後路人皆知的事情，在這個年代就像行業的祕密一樣，外人不得知。
就算有些知道的也會覺得這是應該的，這就是創作，他們根本不覺得這些問題在哪。
何方倒是說的爽快，至於他說的話會不會引起業內一些人的不滿他不管了，雖然他不想得罪人，但也沒必要做一個老好人。
“所以好萊塢的導演是不會在拍攝中途改劇本的？”經瑋問道。
“一般不會，當然也有極特殊的情況會改。一個劇本在未拍攝之前，那就是經過了投資人、製片方、主創、演員們共同認可的，導演只是在這個劇本的基礎上如何更完美的去影像化，可視化。”
“當然，導演如果有對劇本的創作想法，可以在未開拍之前把自己的想法提出來，最後通過討論大家認可後在開拍前改完。”
“一般情況下，按照製片流程是不允許在拍攝過程中改劇本的。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會變得不可控了。質量不可控，進度不可控，成本不可控，甚至簽約的演員檔期都不可控，這樣的項目發展方向很危險的。”
何方侃侃而談，但是臺上臺下的人神情都變得古怪，因爲何方說這樣的話會得罪一大批人的，這是破壞既定規則的話語。
不要說那些小導演的了，就是大導演誰不在片場改劇本？
比如陳凱歌與姜文，這都是有名的片場改劇本的主，只是陳凱歌越改越爛，姜文雖不說邊改邊好，但至少會改出點特色。
比如姜文的《讓子彈飛》，周潤發就曾抱怨，在片場拍的跟發給他的劇本不一致，而且每天都不一樣。
所以，何方這話一說，這不是得罪人嘛。那些小導演哪個不現場改劇本？特別是電視劇組改得更兇，正如何方所說會帶一個跟組編劇，邊拍邊改。
現在何方公開提倡投資人不要投資這樣的影視劇，這……
“所以，何導你的電影能保證質量就是因爲有不會亂改劇本的原因嗎？”經瑋也是有點興奮的，她也喜歡聽這種揭黑料的事。
“當然，我跟卡梅隆拍片，人家這麼大的導演也沒有說什麼現場大肆修改劇本，就是改一句臺詞都要經過演員、製片人等多數人的同意。在片場，卡梅隆每天忙的就是如何使影像效果更完美，從來沒有說明天要拍的戲劇本該怎麼改。”
何方也是豁出去了，既然要挑破這個問題，就乾脆一竿子捅到底。
“所以卡梅隆拍不了文藝片，文藝片的導演沒有不改劇本的。”這下臺下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在黑暗中吼了一句。
頓時全場譁然，何方倒是沒啥，他攤了攤手。
“好萊塢每年的出產有高藝術水準的電影少嗎？都不是現場改劇本改出來的。從另一個角度說，那中國每年現場改劇本的藝術電影出產的少嗎？有幾部電影節買賬的？觀衆買賬的？”
“爲什麼會這樣？電影節不買賬觀衆也不買賬？證明我們的創作方式錯了，問題就出現在了故事不好看上。故事爲什麼不好看的？因爲劇本出了問題。劇本怎麼出的問題？因爲有人把劇本改爛了。”
“維護藝術可以，想搞藝術創作也可以，哪怕就是憑你自己的本事忽悠到投資人願意爲你的藝術買單也行。但是，破壞行業生態，讓越來越多的投資人以及觀衆對影視行業失去信心，這個就是不能允許的了。”
何方的話一完，後排的觀衆們頓時鼓掌叫好，這導致有些想爲藝術發聲的人頓時也不好說話了。
臺下的韓三平苦笑着搖了搖頭，這事業內大家都知道，也都知道不好，但誰也不敢說。
爲什麼，因爲這就像往糞坑丟炮仗，會激起那些得利者的‘民糞’的，如果這一羣人反過來攻擊你，誰也別想好過。
臺下的影視公司老闆們個個喜笑顏開，他們也想制約導演啊，可惜沒這風勢，現在何方挑破了，那他們就有理由了。
而那些創作型導演們卻臉色鐵青，咬牙切齒。
“咳，何導，這已經是你連續兩部電影自導自演了，以後你的電影都會自己當主角嗎？”經瑋立馬把話題岔開，一個優秀的主持人要學會控場。
“哈，當然不會。比如我六月份時在美國拍的一部電影我就沒有參演，接下來我要拍的《環太洋》我也不會參演。什麼時候主演，主要還是會看演戲會不會影響我的導演工作，還有就是角色適不適合我，我不會爲了當主角而去當主角的。”
何方回答道。
“好，感謝何導的回答，接下來，我們問一下王寶強老師。寶強老師，這是你第一次與何方導演合作，你覺得合作的怎麼樣？”
王寶強拿起話筒笑着點了點頭。
“很好啊，何導是一個很專業的導演，他在拍攝過程中教了我很多。大家都知道我最初也是演電影的，但是後來演電視劇多。主要是因爲大家把我當特型演員看，沒有這麼多的電影角色適合於我，所以我一直接不到好的電影約。”
“所以你想突破，那何方導演又教了你啥呢？”經瑋問道。
“何導是支持我突破的，他也教了我很多表演上的技巧，跟國內的那些演員前輩那教的不一樣的東西。但他也跟我說，不要急於去顛覆或突破自己的固有戲路，因爲容易弄巧成拙。”
“突破與改變應該在表演越來越成熟後慢慢去變，就像萊昂納多，任達華，梁朝偉這些人一樣，一開始他們就是演一些帥哥類型的，相對正面的角色。後來，慢慢的演技成熟了，也就能亦正亦邪了，更是能駕馭許多的角色。”
王寶強說完看了眼何方，何方笑着拍了拍王寶強。
“所以，他給我的建議是不要急，慢慢等機會，挑劇本。我覺得這就挺適合我的，畢竟我非科班出身，演技上還不夠成熟。”
王寶強說完，經瑋帶頭鼓起了掌。
“何方導演還是一個良師益友啊？剛纔寶強老師說你會教一些跟國內表演教的不一樣的東西，具體是什麼？你會去調教劇組裏的所有演員嗎？”
面對經瑋的新問題何方不急不慢的拿起話筒。
“說不上是良師益友，但是作爲一個導演肯定要有指導演員表演的能力。其實我也沒教什麼不一樣的，我告訴他們的都是一些應急的法門。用在表演學派裏面就是方法派，即如何不用體驗生活就能利用技巧把角色給演活了。”
“然後呢？”經瑋看何方說到這就不說了，立馬追問道。
“然後以後再說，這是首映禮，不是課堂啊，大家會不喜歡我像個老師一樣吧啦吧啦的說一大堆許多人還不一定認可的理論的。”
何笑道。
“哈……”
“好，那我們說回電影……”
……
接下來經瑋又問了些問題，主要是針對電影的，《人在囧途》劇組一一解答。
輪到了互動環節，何方立馬就接到了一個記者犀利的問題。
“何方導演，你說導演不應該在拍攝過程中對劇情進行創作，那如何做到導演在電影中的表達？失去了表達權的導演那豈不是就是一個傀儡？”
何方立馬給這個提問者豎起一個大拇指。
“你這個問題問得好，首先確定一下，什麼時候需要導演表達？其次需要確定一下，導演要表達什麼？”
“導演可以在劇作、攝影、表演、剪輯、音樂……等影視劇所有創作環節上表達自己，但是導演不能搞一言堂的表達。你剛纔說了失去了表達權的導演是一個傀儡，那被導演一言堂表達後失去了劇作、表演、攝影、美術、剪輯、音樂等主創們的表達權去哪了？滿足了導演的一言堂，他們是不是成爲了傀儡了？”
“既然導演這麼厲害啥都能做，爲什麼不一個人兼了所有工作？何必還要請這麼多優秀的主創來協助製作呢？所以，如果想導演一個人全部表達，可以，你自己掏錢，一個人寫劇本，一個人拍，一個人剪……這就是最純粹的作者電影。”
“當然，可能最終結果是，電影院裏也就你一個人。”
“所謂的導演表達，是把一部優秀的劇本，一個好看的故事，通過導演的手段視聽化，美化，與觀衆共情。”
“其次，導演想表達什麼？如果導演表達主要指劇情的話，那何必還要編劇？那何必在各大電影節還設個最佳劇本獎？”
“因爲按照‘劇情是導演表達的一種’這樣的邏輯，劇情能獲獎那就等於是導演獲了獎。但事實上不是這樣，事實上是各大電影節給的最佳導演獎評判標準是有這麼三點的：”
“一，導演能否通過創意和表現力將電影故事生動地呈現在觀衆面前，也就是導演是否會講故事。如果你把故事改得更看不懂了，那還叫會講故事嗎？”
“二，導演的技巧和風格，導演是否有獨特的技巧和風格，能否將電影拍攝得精美絕倫。也就是對演員，佈景，道具，聲光等運用到位沒有？以及個人風格的表現力，這部電影能否成爲導演生涯的代表作，它體現了你什麼風格？”
“風格包括：比如塑造人物獨樹一幟，讓電影色彩運用獨樹一幟，比如調度上獨樹一幟，再比如使畫面、音樂聲音或特效的節配合節奏等獨樹一幟等。又或者說你在電影中有了一種強烈特色化的表現，比如開啓瞭如暴力美學的風格等。”
“三，電影的票房和口碑電影是否在票房和口碑上獲得了成功，是否受到了觀衆和媒體的好評。哪怕你是一部文藝電影，你是否讓媒體與評委們感受到了驚豔？”
“這纔是導演該做的事，而不是去在片場隨意改劇本才叫導演表達，如果現場改劇本叫導演表達，那觀衆將會在電影院看不到一個完整且連貫的故事。”
何方一口氣答完，很多的事業內人知道，讀過書的人知道，但在公衆場合挑破的，何方是第一個。
臺下的觀衆立馬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掌聲代表了大家對何方說詞的認可。
“何方導演，說的好……”觀衆席中有人大喊一句，然後大家鬨然大笑。
首映禮一結束，立馬一些文藝導演就全走了，也不說話，個個鐵青着臉。
當然，記者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不過大多數人沒有說話。
只有一個例外，他就是賈科長。
“有些人運氣真好，哪怕不懂的拍文藝片卻仍然拿大獎。拿了就拿了，但反過來罵娘污衊這就不對了。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文藝電影的核心是什麼，文藝電影的核心就是作者表達，就是導演的表達。”
“你說的是何方嗎？”記者問道。
“我可沒說啊，是你說的。”
賈科長正準備走時，又停下了，轉頭對着記者：“剝奪導演的創作權不是工業化，我覺得不能在好萊塢學了八年，就回國把我們自己的東西就全否決了。”
“工業化不是中國電影的發展方向，什麼製片人中心制也並沒有說的那麼好。如果真那麼好，爲什麼好萊塢也有那麼多的爛片與虧損電影？別總迷信國外的。”
賈科長說完就一甩手走遠了，留下了一臉興奮的記者們，趕緊去堵何方，說不定能掀起一場罵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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