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歌
他邊說邊站起來，對着雲天明伸出手。
雲天明疑問：“市裏樓頂看不見嗎？”
“市內是不可能看見星星的，空氣污染太大，下面的霓虹燈光太多，我們開車去郊外。”
研究員看見被李林扶着的雲天明，他臉色慘白，皮膚也失去了光澤，唯有雙眼炯炯有神。
“您面色看起來不太好，如果不舒服我們可以改天去？”
“不，就現在，時間不夠了。”雲天明的話很堅定。
隨後三人驅車兩個多小時，遠離城市的煙火氣，擺脫五光十色的霓虹海，來到微風吹拂的田野間。
他們在天上找到了那顆星星dx3906，呈暗紅色的光芒來自286光年以前，在遙遠的286光年以外星星代替我在靠近她。
李林此刻躺在地上閉上雙眼，他眼前出現一座高矮起伏的大山，整個星空像是一張幕布往上移動，從左至右，從下至上。又或是站在地球上的我們在往下旋轉墜落。
每顆星星都住着敵人，這個世界太壓抑。
第二天雲天明起早了，開始洗臉刷牙整理儀表，窗外天氣陰沉沒有陽光，窗下則是清潔工在處理大樹掉落的枯葉。
雲天明也像老李一樣沒有通知家人，沒什麼好說的，我死了對誰都是一種解脫，但還是有人願意陪着他。
上午十點整，李林陪着雲天明進入安樂室，也就是李林曾經落水被送入醫院急救的地方，他再一次進入這裏。
雲天明看着李林在與兩位公證人還有醫生交談什麼，他打量着這間安樂室，非常空曠，沒有花裏花哨的各種花朵，一片潔白，這是他吩咐的，這讓他感到安心舒適。
他對指導員說自己知道程序，看着護士把自動注射針頭插入自己胳膊，他面露微笑。
護士偷偷聽見了李林與公證人的交談，她也對雲天明笑。
雲天明看着所有人離開了安樂室，他們的腳步聲如此輕盈，像貓一樣。
正準備啓動安樂程序的雲天明隱約聽見一陣歌聲在空蕩的安樂室響起。
由低至高，逐漸嘹亮。
那是李林的聲音，他想起來了，李林還差他一件禮物，這就是李林偷偷與公證人談論的東西？
就算難聽，他也打算聽完這首歌，雲天明閉上雙眼。
啊——————！
我看到了我的愛戀
我飛到她的身邊
我捧出給她的禮物
那是一小塊凝固的時間
他的聲音低沉跑調，高音上不去，只剩下乾嚎。
但他聽見了，沒有一絲技巧，裏面全是感情。
李林最後送給雲天明的禮物，就是大牛書中寫過的那首古老的童謠，【歌者】哼着歌丟出二向箔。
希望幾百年後，雲天明還能記起這首歌，李林花費大半年絞盡腦汁復原出來的簡易版。
聽完一遍後，雲天明睜開雙眼向李林所在的單向玻璃看去，他知道李林在那兒看着他，輕笑着握拳豎起大拇指，他又把目光放回眼前的屏幕。
安樂程序開始。
屏幕顯示文字：你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是，按5；否，按
雲天明在歌聲中選擇5。
李林站着玻璃外，已經聽見了走廊上傳來的急促腳步聲。
雲天明聽見了窗外隱約傳來的騷動，但他不爲所動繼續自己的選擇。
大門被撞開，一羣人衝了進來，安樂指導員上前就關了機器開關，醫院領導在扯掉了插座，護士拔掉了手上的針頭。
他聽見有人說：“還好，他多聽了一首歌，還沒有開始。”
他看見她了，如歌詞描述我飛到了她身邊。
她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她是程心。
雲天明感受着滴落在身上的熱淚，嗅着她齊頸短髮傳來的芬芳，那優美的弧度從耳後一絲一絲滑落。
這太真實了，不像他的夢，他在夢裏沒有見過她。
他這個廢物連在夢裏都不曾這麼想過。
現在雲天明只知道他置身天堂。
李林看着他們的重逢。
呵~如此美好。
他又想到托馬斯·維德問程心的那句話。
“你會把你媽賣到女支院麼？”
結合當下的畫面，充滿諷刺感。
李林不打算看下去了，越來越噁心，他開始反胃。
她來了。
我該走了。
李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傳遞了消息給雲天明和程心。
當未來雲天明給出三個故事，希望他們還記得這首歌，希望程心還能回憶這次重逢，裏面那首歌。
想起裏面歌唱的二維武器。
李林隨後找張隊長說了辭職的事，張衛國沒有多問什麼，只是抽着煙同意了。
看來他早就知道李林會辭職。
李林也與監視自己的墨子告別。
他收拾好自己的所有物品，打車去了郊外，那裏人煙稀少，很適合他離開這個宇宙。
李林準備晚上走，可以最後看一眼星星，也更不容易被發現。
那是一大包東西，他艱難的塞入出租車後備箱。
司機：“揹着這麼多東西去郊外？”
“恩，去野炊，帶了帳篷。”
“上車，出發。”
又是兩個多小時後，李林來到了郊外，人煙稀少微風吹拂，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這一切與我無關了。
現在才中午十二點半，還有12個小時需要度過。
找了一個空曠靠小河的地帶，李林開始練習支帳篷。
這帳篷還要拆的，帶着離開三體世界，不然在另一個世界怎麼睡覺。
終於搞好了，李林拿出礦泉水就着肯餅乾，隨後躺在帳篷裏，頭朝外可以看見藍色的天空，嗅着泥土的芬芳。
他知道現在雲天明已經聽了程心的話，參加了階梯計劃。
想到維德對程心的提問，與現在她所做的一切。
又想到看起來怪怪的第三部，怕不是經過程心添油加醋的日記本，在小世界無聊的時候寫的。
整個視線都是從程心的視角出發，好像第三部是程心寫的。
第二部的主題愛與責任拉滿了，羅輯爲了莊顏執行面壁計劃，擔起了他的責任執劍54年。
第三部則有許多對程心的美化或者輕描淡寫，比如與雲天明見面，她說沒想那麼多，只是執行餘維民的任務。
不想她了，越想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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