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似是而非
史強開車帶着羅輯駛過新生活五區，將其拋在身後，羅輯一直注意小電視裏播放的新聞，裏面正播放着水滴與地球的實時距離和預測落點，還有一個半小時水滴就會抵達地球。
看着最後的撞擊時間，加上無法聯繫最上級政府弄明白爲何他們沒用黑暗森林法則，羅輯麻木了，額頭抵着車窗看向黃沙與戈壁。
“大史，就這吧！”
兩人一起下車，接近地平線的夕陽拖拽出長長的影子，殘陽如血紅，提醒羅輯死亡將至。
“你就在這下車吧，我開車走遠點，免得......”說着說着羅輯笑了。
“沒事，老弟，我就在這等你，我說你就是太緊張，來一根！”
史強看着陷入被害妄想症的羅輯遞出香菸。
羅輯對明顯不信自己的史強悽慘的笑了，接過煙湊近點燃，深深的吸上一口，上車離開。
史強在羅輯身後揮手大喊：“完事了我們早點回去。”
史強很懂面壁者，他們有各種特別的愛好，面壁者就是這種人，他習慣了。
羅輯開車找到一個三面環山的谷地，撞擊在這裏發生帶來的破壞最小，抱起小電視慢慢步行，找個沙地坐下，柔軟的沙子踩上去不受力，預示着羅輯孱弱的腳步。
小電視裏監視的水滴掠過新上海太空城，撞擊倒計時在8分鐘後，地點是首都西北方向。
羅輯知道，自己是第一個目標，一如那枚基因導彈，水滴來找自己了。
這次，可沒什麼能救他。
夕陽早已沉入地平線，當羅輯陷入走馬燈回憶，哪些無聊、平淡、痛苦、幸福的畫面在腦中閃現，時間飛逝，愛因斯坦相對論在此刻變得一片混沌，既快且慢。
當天幕被夜色籠罩，羅輯身邊只剩小電視發出的微光照亮臉孔。
羅輯看見天邊飛逝的藍色流星，水滴。
羅輯閉上眼放空大腦迎接死亡，小電視裏的主持人卻在激動大喊，“北半球注意！北半球注意！水滴減速轉向了，撞擊目標不是華夏首都！不是華夏首都！”
他激動地吶喊彷彿一位得勝將軍！
羅輯匆忙擡頭看見水滴急速轉向，眨眼消失在西天。
這事不對！爲什麼水滴沒殺我？這問題佔據羅輯所有思緒。
整個世界都在恐懼中確認水滴的攻擊目標！
煎熬。
羅輯傻站原地仰頭等了十多分鐘，電視圖像突然模糊，像是被什麼干擾信號，羣鳥從山中驚起，奮力撲翅，遠處的狗一直叫個不停，手臂上的皮膚像是過電，又等了十多分鐘，小電視裏的圖像慢慢清晰。
主持人給出水滴去向，就在地球和太陽之間，不斷向太陽發出強烈的電磁波，覆蓋能被太陽放大的所有波段信號。
羅輯明白並嗤笑自己，史強和市長是對的，是他自作多情，用水滴殺他多浪費啊！
人類高層沒用黑暗森林法則，這事就像是一根刺，扎進羅輯心裏。
史強放心不下羅輯，怕他做什麼傻事，在路上攔了一輛車追了上去。
“哈哈，老弟，我就說沒事！”
羅輯被史強一拍肩，看起來像是被抽掉脊椎，一下就癱軟倒在沙地上。
“是啊，自作多情，我們可以好好活着，三體人最快也要150年才能到地球。”
隨後史強拉起羅輯，扶着他上車，“這可是我最後一次當你是面壁者，面壁者可不好當，這工作有問題，精神壓力比啥都大，不知道的還以爲精神病。”
我還真是精神病！
見羅輯被抽取走精氣神，史強對他談起莊顏和孩子，這招果然有效。
羅輯雖然找到最後的寄託，卻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明明都告訴人類政府黑暗森林法則，人類居然輸了，不問個明白他怎會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樣？
太陽已經被鎖死，人類沒有翻盤希望。
不甘和絕望在羅輯內心交織，帶來的是強烈的傾訴欲！
當太陽已被三體人鎖死，黑暗森林法則對人類失效，他的魔法失靈了，再也不用藏着掖着。
隨後羅輯把自己發現的黑暗森林法則告訴史強。
這種暢所欲言的感覺，羅輯從未體會！
史強聽後當即踩下剎車，對黑暗森林法則發出各種攻擊般的提問，竭盡全力證僞。
如果這東西是真的，那就太黑了，太他媽黑了！
史強這時想起終極規律號艦長最後的遺言，黑，真他媽黑啊！
他怎麼從來沒想過，宇宙不只三體人，還有其他外星人。
面對史強提出的所有尖銳問題，羅輯一一給出解釋，兩人的心情也越發低沉，這玩意可比兩個世紀前，第一次知道有外星人震撼多了。
史強拿着黑暗森林法則回顧黑暗戰役，有了全新感觸，難怪羅輯當時的表現那麼奇怪，他早就知道會打個你死我活。
不對，最後自然選擇號與藍色空間號選擇合作，這說明黑暗森林法則有漏洞。
史強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問出飛船合作問題。
羅輯很快進行解答，因爲雙方飛船的距離很近，只有20萬里，又都是人類，雙方都有準備，打起來同歸於盡的概率更大。
如果放大到宇宙尺度，無法交流，距離又遠，科技爆炸，猜疑鏈，一定會打起來。
史強手中的煙掉下，把褲子燙出一個洞，燙的史強悶哼一聲。
“可我總感覺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他不想接受黑暗森林法則，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羅輯，他只能死死抓着自己認爲的疑點，飛船合作這件事不放，總感覺這裏面隱藏了什麼東西，他抓不住關鍵，一種似是而非而感覺在史強心間環繞。
“整個宇宙所有的文明全都信黑暗森林法則？沒別的選擇？”
羅輯嘲笑道：“有，當然有，不就在你眼前嗎？
我們就是在黑暗森林中點燃火把，一邊大聲哭泣，一邊大叫我在這，我在這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