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懶得起名
任誰都沒料到他會這麼做,毫無防範的燕清,亦是不知所措得很。
躲避是肯定不行的,可偏偏他兩手都拿着貴重的御賜物件,也無法接住對方。
就在燕清爲難的這一電光火石間,呂布果斷出手了。
他因清楚自己的模樣生得與‘和善可親’沒半點關係,常使人生出懼意,便在此時額外低調內斂。
原跟在燕清左後側,落後半個馬身,現更裝出一派低眉斂目,十分恭敬的模樣。
看這小王爺這般胡來,他就再坐不住了。
也是仗着人高腿長,在情急之下,他都不等催馬上前,而是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探,就足有大半個身子突在前頭。
旋即將燕清往後輕巧一撥,用右臂牢牢環接住,左手則毫不客氣地揪住了劉協那面料光滑而柔軟的領子,毫不溫柔地往上一提,再朝自己方向一帶——
這一串動作,由呂布全憑本能做來,不但賞心悅目,且是行雲流水。
衆人只覺眼前一花,都還來不及驚呼出聲,那一臉茫然、還不知自己差點闖下什麼禍的小王爺,就已穩穩當當地坐在一座黑臉鐵塔懷裏了。
“主公當心。”
呂布略緩和了臉色,那小心翼翼地在託着後仰的燕清的背上的手,微微發力,就讓燕清重新坐直了起來。
見燕清手裏還拿着東西,不便行動,就貼心地接了過來:“這些,也請交給末將吧。”
燕清惑然的視線,在滿臉坦然,虎眸就如赤兔的那雙一般清澈無辜的呂布身上,輕輕一掠而過,旋即微微一笑道:“好。”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剛呂布單憑一條胳膊,甚至沒真正發力,就將他帶倒又扶起時,那隻在背上停留了許久的手,好像在離開前……不必要地揉了一把。
呂布手勁兒一向大,不過與燕清朝夕相處多了,就深諳了控制自個兒力道的重要性,已不似最初那般毛糙了。
可一但心緒大動,變得緊張激盪,還是會毫無自覺地將一身神力給泄出一些。
所以剛那一揉,力道就不小,哪怕隔了好幾層不薄的衣料,也還是讓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
不過……
燕清轉念一想,自己跟呂布都是大老爺們,又是跟偶像能有肢體接觸,可不該是他這種鐵桿粉夢寐以求的事?
遂將那丁點怪異摒棄,再不去想。
荀攸匆匆調轉馬頭,罕見地露出幾分急促,詢道:“燕司空可還安好?”
問完又覺不妥,不着痕跡地添了句:“殿下可有傷着?”
呂布若有若無地輕哼一聲,又極自然地吸吸鼻子,假裝是方纔鼻塞了,才做那不敬的舉動來通氣。
燕清騰出雙手後,才意識到剛剛情況有多危險,不由小松口氣。
雖面上分毫不顯,心中卻仍有餘悸,調轉馬頭來,誠懇向呂布道:“多虧奉先機敏,殿下同清皆無恙。”
呂布偷摸着揚了揚脣角,面容即刻一肅:“分內之事。”
荀攸客氣向呂布一禮:“早聞燕司空麾下有一員不可多得的驍將,勇武絕倫,立下戰功無數,今日可是有幸得見了。”
荀攸在洛陽時,曾跟呂布有過一面之緣,雖未真正說過話,但對這身形極長大,勇武傲人的執金吾丁原假子,還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燕清驕傲一笑:“可不是?小事亦能見真章,這身手矯健利落罷?”
除了荀彧賈詡外,鮮少見那些心高氣傲的京官這般客氣待自己,呂布不由愣了一愣。
礙於劉協就坐在身前,他很快回神後,只小幅度地抱拳一禮:“不敢當,布不過會些弓馬,恰逢明主看重罷了。怎配得上那般盛譽擡舉?荀……”
這早非譙下呂布,說起客套話,已是順手拈來,得心應手。
人說有來有往,況且他看荀攸也算順眼,被人誇了一句,當然就得誇回一句。
他正準備贊荀攸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忠君爲國,爲時之彥士,可剛出口一個‘荀’字,就不幸卡殼了。
荀什麼玩意兒來着?
平日聽主公沒少提,但到這時候,卻是忘得乾乾淨淨了。
看到呂布渾身一僵,面露尷尬的模樣,燕清艱難忍笑。
有趣歸有趣,燕清一向厚道,還是不着痕跡地給他解了圍:“公達出京前是辭官,還是直接棄官了?”
荀攸一笑:“早在去年年末,就已辭了。日子掐得剛好,沒錯過領上最後一份糧俸。”
燕清被逗笑了:“荀氏家大業大,還缺一份米糧?”
二人有說有笑,呂布在旁邊一聲不吭,癱着臉,靜靜聽着。
而難得被冷落了的劉協,也一直盯着燕清,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被搭理,不禁扁了扁嘴,喚道:“燕卿!”
燕清:“臣在。”
對這莫名熱情黏人的小王爺,饒是手段玲瓏多變如燕清,也一時間沒什麼好的應對之策。
他先致歉,再勸道:“還望殿下日後切記保重貴體,莫再做出如方纔那樣的危險舉動了。”
劉協總算被搭理了,自是滿口答應,又展開雙臂,極爲期待地看着燕清。
燕清:“……殿下可是要換乘至微臣這?”
劉協毫不矜持道:“善。”
呂布嫌棄地撇了撇嘴,很快恢復了面無表情,以目光向燕清詢問一下後,便不情不願地以雙手抱住小王爺,將這麻煩又嬌氣的小不點兒放到燕清的馬背上。
劉協這下可謂是如魚得水,靈活得很,一下就蹭到燕清身上,掀開虎裘,鑽到最讓他安心的懷裏,面對面地抱住那細腰,笑容燦爛。
呂布:“!!!”
荀攸別開視線,無奈嘆息。
燕清雖暫不明緣由,卻也在逐步適應了,這會兒俯首向小王爺叮嚀幾句,便歉然向呂布道:“又得勞煩奉先,將那些物什交予我了。”
“唔。”
呂布微眯着發熱的眼,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厚顏無恥的小王爺瞅,一邊麻木地將手裏的御賜物件一件件地遞過去。
眼睜睜地看着燕清,溫柔地將那暖手爐放在了劉協袍襟裏,又將絹布包着的可口糕點放到劉協手上,將那裘給劉協一披,仔細繫上帶子,長長的睫羽遮下一小片陰影……
燕清將又凍又餓的小王爺哄好後,就不再耽誤,隨他抱着,問道:“此地寒凍,不宜久留,若殿下不嫌,可願隨臣先去中牟城?”
劉協脆聲道:“大善!”
燕清在啓程前,回望一眼,隱約感覺自己彷彿忘了什麼,但在看到衝他促狹笑的荀攸後,就沒再去琢磨了。
於是這一路上,就成了燕清與荀攸一路談笑風生,劉協安心啃着糕點,時不時插上句話,呂布則一如既往地落後燕清半個馬身,緊緊跟隨。
燕清並未徹頭徹尾地冷落了他,不時地會在跟荀攸討論時,也問問他的看法。
倒讓呂布在欣喜之餘,也如繃緊了筋似地,像隨時等被先生考校的學子了。
不久之後,熟悉的城門就近在眼前了。
燕清隨意道:“那袁家本初,竟捨得放公達走?”
在何進被害後,袁家在京中基本就說一不二了,能在門生故吏遍天下、德望甚高、權傾朝野的汝南袁氏底下爲官,不知是現多少士子夢寐以求的地位。
燕清不意外荀攸看不慣袁家自大狂妄、養虎爲患,來個道不同不相爲謀,只不解素來好養名士、熱衷於沽名釣譽的袁紹,怎麼會那麼簡單就放個望族出身的名士走。
荀攸輕描淡寫道:“幸有孟德在中幫忙說道,袁紹就未多做糾纏。”
燕清並未所想,隨口道:“噢,孟德啊,那可是本初的——”發小。
話語戛然而止。
燕清那輕鬆自如的笑,也瞬間僵在了臉上。
他揉了揉眉心,深吸口氣,深深地看了荀攸一眼。
從那眼神裏也不難看出,荀攸顯也想起來了。
燕清:“奉先。”
呂布拍馬上前,中氣十足道:“末將在。”
燕清嘆道:“快着人通知曹校尉一聲,再向他好好致歉纔是。”
這下可好,他來時忐忑,走時放鬆——竟將青史留名、流傳千古的大奸雄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裏,除了燕清,哪怕是跟曹操一路同行後、對他大有改觀的荀攸;或是對肯捨命帶他出逃、又行了那麼一通忠言直諫而生出些許好感的劉協;都沒太將這父輩不過是靠買官才得了太尉這一官職,還是個結結實實的宦官遺醜,給真放在心上。
呂布道:“喏。”
他雖半點不覺得這是件多大的事,還是極聽令,也配合地擺出了着急的姿態,親自點了幾人去遞消息後,又回到燕清身邊。
而就在這時,原是大半閉合,只留了一道小門給百姓進出的城門,轟隆隆地被打開了。
燕清剛擡眼看了一下,不及開口,眸底就剩下驚愕不解了。
按理說這大冷天的,天還飄着細雪,百姓多會在家歇息,輕易不外出挨凍。
可從那大敞的城門的另一側,爭先恐後地涌出來的,不正是洶涌澎湃的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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