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惡虎逞威
戲志纔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向燕清揖了一禮:“多謝司空。”
燕清不欲在此地多加逗留,衝他微一頷首,示作迴應,便匆匆與他擦肩而過,回中軍坐鎮去了。
戲志纔則佇於原地不動,只默然轉過身來,望着燕清漸漸遠去的背影,靜靜地陷入了沉思。
燕清耽誤了這一小會兒,前方戰況正酣,衆將各自混戰,而在郭嘉那像模像樣的指揮下,中軍狀況一切良好。
郭嘉看到燕清到來,明顯鬆了口氣:“傷兵都按主公吩咐的那般,擡入扶傷營了,還有些未來得及,也沒辦法。”
燕清緊緊地盯着前方,視線不自覺地就長久地停留在了左突又衝、威風凜凜的呂布身上,笑着說道:“辛苦了,接下來換我罷。”
郭嘉勒馬退後兩步,詢道:“主公方纔忙什麼去了?”
燕清輕描淡寫道:“王叡被我氣了頓飽,這會兒該已跑了。”
郭嘉訝道:“這是何故?”
燕清簡略複述了一遍當時情形,郭嘉蹙眉細忖片刻,委婉道:“此事或能處理得圓滑些許,而不落下這意氣用事之嫌。就這麼讓他滿腹怨氣地走了,回頭定致力誹議主公,道您心胸狹隘不容人,使您聲名有損。”
燕清卻道:“但他今日所爲,斷不能姑息。況且即便無此事,關於我的流言蜚語也少不了,債多了不愁,我索性強硬一回,讓其他人有所顧忌,剩下的就由着去罷。”
見郭嘉貌似還要再勸,燕清擺了擺手,遙遙眺望廝殺激烈的場中戰局,忽然笑道:“若只是衝着我來,那倒罷了。可偏偏是在我的愛將,我的友人在前方浴血奮戰,置生死於度外的時候,叫我不巧聽到了他們不僅是一邊坐享其成,還要一邊肆意羞辱,試圖行那挑撥離間、動搖軍心之事,這還能怎麼忍?”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戰場上刀槍無眼,只能各憑本事;但保護他們不死於陰謀詭計、挨自己人捅的刀子,我姑且是能做到的。”
“而且就算王叡要胡說八道,只要這一仗勝了……”
燕清還真沒將區區王叡放在心上,那貨史上就是被撕破臉皮後的孫堅逼得走投無路、吞金自殺的。
他說到這,不禁一頓,改口道:“絕不能敗。世人也不見得會聽他的。”
王叡倘若只罵他是個目光淺短的村夫,單獨拿他說事,燕清還不至於如此震怒,秉着要將對方趕跑的心,狠一通發作。
可王叡大約是顧忌他居高重職,頗有名望,於是那字句誅心,就全衝着他帳中的寒門子弟去了。
卻是結結實實地觸碰到了燕清的逆鱗,壓出好大一塊心病。
史上天知道有多少英勇善戰的將軍,最後不是輝煌地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是窩窩囊囊地死於政治鬥爭,揹着污名進了棺材?
燕清見多史鑑,又怎麼可能容忍這些悲劇,發生在他當眼珠子一般愛護的寶貝人才身上。
郭嘉聽完,眼波徐徐流轉,半晌忿忿道:“嘉尚未開口,主公豈知未道之言?”
燕清彬彬有禮地比了個手勢:“奉孝請講。”
郭嘉嗨嗨地笑了一下,懶洋洋道:“我等的俸祿,也不是白拿的。”
燕清怔楞片刻,釋然一笑,情不自禁地撫摸着郭嘉的背,一邊摸一邊說:“可不正是?有奉孝此言,我日後便能更安心闖禍了,橫豎回頭還有你們善後。”
作爲對這份得寸進尺的迴應,郭嘉只無情地翻了個大白眼:“還請主公手下留情!”
燕清哈哈一笑,最後看了那在場中威風八面的大布老虎一眼,依依不捨地回了扶傷營,去放桃園結義進行羣體療傷了。
他把自己的定位放得恰當準確:上陣殺敵,運籌帷幄,他都能幹一點,可到底都不是最擅長的領域。
還是適合做做後勤,順道穩住政治立場的好。
拼殺在最前面的將士,自然無從得知後方發生過這麼一場鬧劇,就連王叡氣憤之下叫人鬧大拔營動靜的舉動,也未能掀起多少水花。
哪怕隔了好幾裏,又混雜在兵戈相擊、將兵吶喊、戰鼓擂動的響動中,也不難分辨出呂布在扯着嗓子大吼:“對面主帥何在!!!可敢出來應戰!!”
李傕等人對他的厲害心知肚明,聽他叫囂,不禁心裏憋屈地暗罵一聲,直接裝沒聽到。
——傻子纔去。
他一身百花披風被風颳得獵獵作響,亮銀戰鎧簇新鋥亮,頭戴雉雞三叉冠,腳踏嘶風赤兔馬,手持方天畫戟,當得是英姿勃發,風采斐然,就如畫本中的戰神臨世,充滿威嚴和氣勢。
一到戰場上,呂布就一掃在後營讀書學習時的頭昏腦漲,束手束腳,而是一尾得水的魚。
他輕輕鬆鬆地提着好幾十斤重的畫戟,催着赤兔進出於敵陣之中,左突右刺,如若行雲流水,灑脫肆意。
他一邊收割着小兵的性命,還一邊分出心神,留意那些衣袍顏色不同的將官的行跡。
不過今天這是咋回事兒?
呂布一頭霧水。
他起初還以爲是自己閃避及時的原因,才一直奇蹟般地沒被傷到。
可就在方纔,他明明眼睜睜地看到自己慢了一拍,聽得弓弦啪地一響,餘光瞥得一支羽箭離弦,眼瞅着就要被那不知何處飛來的冷箭射中肩頭的。
哪知它剛一撞到他身上,就發出“哐”的清脆一聲,頹然掉了下去。
戰鎧再厚實,也沒道理能辦出這樣的事兒啊?
呂布早將主公悄賜給他的那枚只得巴掌大小、樣式上同郭奉孝所持有的那‘八卦陣’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的掛飾一樣的小黑盾,給忘得乾乾淨淨,只習慣性地將主公的賞賜都貼身攜帶在身上。
這會兒得了仁王盾帶來的莫大好處,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揣着這一肚子問號,衝殺得更賣力了。
在另一頭的孫堅滿身都是敵血,遙遙喊道:“呂——將——軍!”
呂布頭也不回,猛一揮手:“有話快說!”
孫堅着急道:“見——到——那——幾——個——鱉——孫——了——嗎?!”
呂布樂了,隨手一戟,正刺中一敵兵脖頸,叫他血濺當場,一聲不吭地就倒了下去:“我要是見着了,哪兒還輪得到你!去去去!”
孫堅心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只得悻悻然地閉了嘴。
“李傕小兒何在!”呂布經這一提醒,又繼續嚷嚷了起來:“郭汜小兒何在!牛輔小兒何在!樊稠小兒何在!”
能記住這幾個人名,還是他最近搦戰時罵得多的功勞,可也就僅限這麼些了。
呂布也不在意這點細枝末節——記不明白不更能表現蔑視
他單手持繮,擦亮了眼睛,兀不死心地驅着赤兔滿場飛:“還有那誰誰誰何在!快快出來受死!”
郭嘉看得嘴角抽抽:這破記性。
董卓軍這些天也被罵出一些免疫力來了,對此充耳不聞,只悶頭作戰。
呂布無可奈何,只有百無聊賴地將方天畫戟舞得嘩嘩作響,腰背猛一使勁,在那翻飛戟影、四濺血花中,冷然奪去一條條人命。
因爲桃園結義頗刷新出來,燕清又只能同時持有四張卡牌,哪怕知曉要爲打仗的事做籌備,四張裏總有一張是留着急救的桃,一張能隨時充作軍糧的五穀豐登,和兩張專爲療傷用的桃園結義。
他對着扶傷營裏的那數千傷兵釋放了一張桃園結義後,頓覺四肢疲乏,頭昏腦漲的,多虧親兵及時攙扶住他,才未當場倒下。
看來果真是受到卡牌效果作用的人越多,對他身體的負擔也就越大。
燕清揉揉眉心,安靜坐在一邊緩了一會兒,手腳沒那麼發軟了,才重新站起來,若無其事道:“我無事,回去罷。”
恰在這時,戰陣中譁然爆發出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喝彩聲。
燕清一愣,不由加快幾步,然後就聽到將士們歡喜的齊喝:“呂——將——軍——威——武!”
燕清:……
這是怎麼了?
待他快步趕到,翹首以往,只見殺得兩眼發紅的呂布把畫戟掄得劃出銀光道道,一身殺氣騰騰,就跟老鷹攆雞崽似的,馬不停蹄地直奔一處去了。
而就在呂布前方不遠,一青盔紅巾將飽受驚嚇,正朝關門方向倉皇逃竄,裏頭奔出數騎接應,拼死阻攔呂布追擊。
燕清:“……”
呂布以銳不可當的鋒氣,一路直衝到關前,無奈途中被重重兵士阻礙,耽誤了一小會,以至於沒能及時攔下,又到底恐孤身深入過頭反中了誘敵奸計,只有放棄追殺那廝的誘人念頭,退了回來。
“他孃的,還是叫他跑了!”
呂布好不容易憑一雙火眼金睛,在人羣中逮住了李傕,誰知對方好歹身爲一軍主帥,卻果斷扭頭就跑。
他反應不可謂不快了,立即不顧一切去追,然而李傕逃得比兔子還快,叫他都只有望塵莫及的份。
燕清卻看得心驚肉跳——假如對方把大傻子呂布誘入關中,把門一閉,那不成了甕中捉鱉!
他顧不得呂布能不能聽到了,揚聲喊道:“奉先窮寇莫追!”
呂布先是一愕,繼而雙眼放光,倏然扭過頭來,頂着一臉的喜氣洋洋,試探着向燕清在胸口比了個心。
燕清:“……”
哪怕理智上清楚,呂布這應該只是向他詢問是否要繼續衝鋒的意思,可在這萬分嚴肅的千鈞之時,猛然看到這麼個手勢,他還是差點有了爆粗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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