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弦響箭出

作者:放鴿子
待親兵客客氣氣地將燕清之意傳達時,早有請辭之心、只不知如何開口,才一直老牛拉慢車的關東諸侯,都紛紛鬆了口氣。

  若是光點了一兩人的名,他們還會爲難猶豫幾分,可作伴的多了,也就不再懷疑是不是日日忙碌的燕清看穿了這份消極怠工,才用這看似輕鬆得多的差事打發他們走。

  鎮壓一個趁刺史不在、纔敢掀起叛亂的南方郡守,遠比憑西北六郡之兵、以多驍騎威震西涼的董卓正面抗爭要容易多了。

  見他們嘴上還假意推脫幾句,收拾行囊的動作卻半點不慢,兩個時辰剛一過去,駐營地就空了近半的情景,燕清不由扯了扯嘴角,甚覺好笑。

  郭嘉懶洋洋地扇着風,毫不客氣地諷刺道:“來時一月行軍尚不到三百里,去時怕是夜行二百里都不成問題。”

  荀攸輕輕一嘆,戚然道:“汲汲於利,輕仁遑義。”

  自數十年前那場浩大的黨錮之禍以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肯按主流的儒家教育,懷有公而忘私之心,以天下爲己任的理想主義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則是司馬防那種獨時善其身,達時仍只善其身的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現實主義。

  這卻也不能全怪豪門大族只顧保障自身利益——哪怕挺身而出,仗義執言,多半是於事無補,而最後招致殺身之禍的,可是延綿多年的偌大家族。

  而大漢皇室近來的表現,也的確昏聵無能得讓人失望,怎麼肯讓人放心地在上面投注呢?

  仁義固然使人嚮往敬崇,可要長長久久,還得看利益。

  燕清默然片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對一些世家大族曾有過的偏頗想法,再道:“在關中苦熬的守軍看來,怕是要以爲關東軍久攻不克,又恐被打爲叛逆一派,方軍心離散,各自紛飛了罷。”

  郭嘉笑着搖頭晃腦:“主公這一下順水推舟,倒成了一箭三雕,實在高明。”

  即便王叡跟盟主燕清間曾有齬齟,他帶兵北上,響應檄文號召是事實;因此被治下太守鑽了空隙,差點無家可歸也是事實;燕清若真坐視不理,隨他遭難,或多或少會給人留下睚眥必報,難以容忍的印象,於他名譽有損。

  現賦予重視,竟派去五路諸侯去救,燕清可謂仁至義盡,展盡前嫌不究,雍容大度的上位者的風範了。要這都能打不下來……丟臉的也不是他。

  於燕清而言,是省了大筆糧草,解了或會爲董卓招降而動心的後憂。這一趟篩選後留下的是肯爲他真心出力的精銳,摒棄的是動口懶動手的糟粕,甩了尾大不掉的隱患,如今總算能集中精力,跟董卓軍決一死戰了。

  而在關牆上苦苦支撐的守軍看來,自以爲勝利在望,士氣難得要大振一回,一鬆一弛間,就能給呂布等將帶來可乘之機。

  當然,燕清軍這邊只有高層對盟軍戰力的低弱心知肚明,底下小兵多一昧地聽令行事,在看到自己這邊的軍力忽然少了那麼多的情況下,心下慌亂,叫圖謀不軌之徒有隙露頭,也是必然。

  不過燕清對麾下諸將的統兵能耐,還是極具信心的——有這一干青史留名的悍帥鎮場,不愁軍心不安。

  劉曄道:“賊軍已連輸送糧草的板車都拆了,只爲取木板用,距物資耗盡那日,只得一步之遙。”

  燕清略作沉吟,道:“若我所料不差,董卓現代帝攝政,正是意氣風發,志得意滿,待破了此關,他定將親自引兵西進,與我一戰。”

  這一戰勝負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燕清只頓了一頓,便自然地帶過不提,繼續道:“絕不能叫他兵敗逃還,否則洛陽百姓就要遭殃了。”

  別看董卓縱軍於城中行兇,奸隱擄掠無惡不作,在世人心目中,已是惡到極點了,可要將他打怕了之後,還給他機會逃回去的話,他恐怕就會像史上那樣喪心病狂地挾上至朝廷、下至百姓一起遷都長安,掘墳盜墓,最後將偌大洛陽付諸一炬。

  燕清預算中的最壞情況,是叫虎歸山,可這山也絕不能是洛陽,而最起碼一路西進,直把他趕到涼州關外,十年八年都恢復不了元氣來作亂纔行。

  就在幾人說話間,一親兵匆匆來報:“主公,李傕攀上牆頭,親自鼓舞士氣去了!”

  燕清眼睛一亮:“當真露面了?能看得清楚?”

  親兵雖不知主公爲何鄭重其事地交代自己,一旦見着敵將露首,就必須立馬讓他知曉,聞言仍是連連點頭。

  衆謀士面面相覷,不解燕清爲何這般高興,燕清也無暇同他們解釋——這李傕無比狡猾惜命,自上次差點被呂布在追擊裏射中後,知道了呂布射術何其厲害,燕清軍這邊就再沒人能看到他身影了。

  他帶着一干將領,只在中軍坐鎮,或在牆體掩護下指揮兵士轟轟烈烈地打這守關之戰,謹慎地從不露頭。

  跟身先士卒,衝鋒陷陣,悍勇無比的聯軍將領一比,他們這就慫得丟臉可惡了。

  底下將士不是沒有對這份明目張膽的貪生怕死犯嘀咕的,可懾於上官的殘忍高壓,無人膽敢置喙。

  如今八成是聽聞關東聯軍的駐營地突然空了一半,連李傕都坐不住了,親自上去激勵疲兵乏將,也是爲觀察這到底是虛是實。

  親眼看到大批大批離去的將士,李傕欣喜若狂,極有絕處逢生之感。

  竟是真的!

  沒人懷疑,這是出於燕清故意爲之——在戰況焦灼的緊要時刻,雙方只恨不得援軍到得快一些,好爲己方振勢,哪有反其道而行,把已有的人進行削減,還一趕就那麼多的道理?

  看來燕清平日裏雖行兵打仗固有一手,蠱惑人心也頗有一套,但要統領心高氣傲的諸侯,火候還是差太多了,抑制不住心力不齊的苗頭,纔會落得如此下場。

  李傕在遐想翩連時,燕清已從輪班衝陣下來的呂布手裏要來了麒麟弓。

  類似的借弓,以前也發生過,呂布二話不說就將弓奉上了,卻並未向從前一樣先洗浴薰香、捯飭一番再來見燕清,也顧不上身上的疲憊,而是按耐不住心裏的好奇,跟了過來。

  燕清面色沉靜如水地接過,眼角餘光看到呂布,頓時莞爾道:“奉先也來了?”

  呂布頷首道:“主公是要……?”

  燕清笑盈盈道:“擒賊擒王,我欲射中那姓李的賊首,奉先認爲如何?”

  呂布一愣,鄭重地重又估量了一下這距離,連自詡射術高超的他都沒甚麼把握。

  只見主公練過優雅好看、實用有限的劍法,卻沒見主公彎弓射箭,那這大話說出去……

  呂布眼皮一跳,實在不想叫主公在衆目睽睽下丟臉,斟酌一下,宛若信心滿滿地回道:“斬賊除寇之事,怎勞主公親自上陣?布願代勞!”

  真要丟臉,就丟他的臉罷。

  燕清心裏一曬,對他的體貼和好意心知肚明,卻只伸出一手,搭在呂布那寬闊的手背上,安撫性地拍了拍:“你已辛苦大半天,就在一旁看着吧。”

  呂布見他一意孤行,急道:“但——”

  這話剛剛起頭,就被眼前所見給震了回去。

  燕清不好跟他多說話,以免耽誤了大好時機,叫李傕又縮回去了。只一邊以目光緊鎖着隔了足有三百多步遠的銀盔大將,一邊拈了弓,卻不知爲何並不取箭,然後臉不紅氣不喘,就憑那從武人角度看來、太過纖細勻淨的修長臂膀,流暢地拉了一輪滿月。

  衆人先是大喫一驚,旋即爲之大聲喝彩!

  跟絕大多數已成燕清那新教下的忠誠信徒的尋常將士不同,在他們眼裏,燕仙君雖光華內斂、低調謙遜,可謂無所不能,拉滿這大弓雖叫人喫驚,可是一旦發生在了燕清身上,又顯得無比能讓人接受。

  呂布則是最清楚,要將這張二石金弓一下拉滿得有多大力氣的,而看燕清這嫺熟架勢,居然毫無勉強之意,這就太不可思議了。

  他瞳孔不禁一縮,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着燕清的側身看。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燕清只是試試弓力、而非真射時,燕清微一凝眉,小小仰身一寸,將袖中“殺”牌搭上緊繃的弓弦,瞄準那在牆頭上對此一無所知、兀在呼來喝去的李傕……

  “着!”

  燕清輕喝一聲,只聽弦響清脆,雖無箭出,目睹這一幕的人卻都鬼使神差地循聲而去——

  只見一道閃亮金光似流星破野,從無到有,從散至聚,半途真真地現出了身影,挾雷霆萬鈞之勢,凌厲直朝毫無防備的李傕飛去。

  等董卓軍察覺到這一道璨目金光,大聲示警時,李傕甚至都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憑本能地拔腿往牆下跳。

  他反應極爲敏捷,可還是晚了一步。

  它堂堂正正地穿透了堅實的盔甲,沒入了李傕的後背,在一方排山倒海的歡呼、另一方驚慌失措的大喊中,痛苦地慘叫一聲,面孔扭曲地倒了下去。

  被澎湃的叫好聲沖刷着耳膜,燕清仍然淡定自若——他是知道,李傕看着是倒下了,其實離死還遠,只掉了一勾玉的血量,養個十天半月就回來了。

  可這絲慌亂,已足夠叫率兵衝擊的孫堅牢牢把握住,予以重創。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沐浴在衆人或敬或畏的目光中,燕清還能安逸地將弓收了,原樣奉還給呂布:“接着。”

  呂布嘴張得老大,狹長虎目瞪得滾圓,一臉難以置信,只僵硬地轉着眼珠子,從燕清雲淡風輕的面龐上,移到安安靜靜的麒麟弓上。

  準頭是靠作弊,但這臂力,可結結實實地是屬於他自己的。

  燕清略一回頭,就被呂布這瞠目結舌的呆樣給逗笑了,高深莫測的架子登時有些端不下去,輕咳一聲作爲掩飾後,輕描淡寫道:“虎將無犬主啊,奉先。”

  呂布還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地接過這金光熠熠的麒麟弓,亂成一片的關牆上卻已換了郭汜這一總指揮,很快重新聚攏了起來,漸漸恢復秩序。

  不過就在此時,一直在渾水摸魚的孫策也終於行動起來,趁這場亂還沒平息下來,帶着底下幾個得力親兵,將偌大的虎牢關門給打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各個朝代的‘石’這個單位所代表的重量是不同的……

  東漢的話約爲60斤(演義裏黃忠能單靠雙臂開二石就能技驚四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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