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呂肥郭瘦
呂布便在郭嘉興味怏然的注視中,大大方方地扛着寢具來了。
燕清眉心一跳,無可奈何道:“你這又是什麼陣仗?”
呂布二話不說,俯下身來,將自個兒鋪蓋搭在燕清邊上,旋即肅了表情,單膝跪下,直視燕清道:“主公何故瞞下刺客之事?”
他在戰場上是光芒四射,所向披靡,殺氣騰騰的修羅戰神,可每到燕清跟前,從來都是千依百順,無不聽從的。
此時此刻,這張棱角分明、線條冷硬的英俊面龐,還是頭一回在燕清的注視下,褪去呆呆愣愣的憨厚和小心翼翼的試探,多了凌厲的霸氣。
燕清不慌不忙,只蹙眉道:“誰告訴你的?”
他特意將調查刺客的事宜交給高順,就是爲了不讓呂布聽後反應過度,小題大做。
呂布狡猾地對此避而不答,卻大義凜然道:“前事餘波尚在,主公怎能這般疏於防範?即便查清了一波,也難保沒有漏網之魚,而三軍榮辱周全,皆繫於主公一人安危,還請您多加提防,保重貴體纔是。”
郭嘉好整以暇地坐在榻上,腿腳吊兒郎當地一翹一翹,似笑非笑地抱臂聽着,居然還贊同地撫了撫掌。
呂布對此視若無睹,只屏息盯着燕清。
燕清哪裏不知呂布的真實心思,心裏一哂,故意爽快應道:“奉先說得有理,日後便請兩名親兵入賬守着罷。我瞧姓典那位,生得孔武有力,人也憨實,又是你親眼看重的,就由他來好了。”
“……”
呂布一時語塞,反應倒是飛快:“這人選極其要緊,不好倉促決出,今晚便由布守着,明日再細細敲定。”
他是鐵了心要賴下了。
燕清卻搖了搖頭:“倘若真來劫營,只要集中攻襲此帳,不就有一網打盡之效?還是分開的好。這等小事,也輪不到你個堂堂將軍來親力親爲,傳出去還不叫人笑話了?”
呂布正急得頭上冒汗,揪着被褥不知如何是好時,郭嘉卻破天荒地替他說話了。
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道:“呂將軍之言,也不無道理,主公雖身具仙法,然所涉極大,還是更謹慎些的好。而論起武勇剛猛,軍中又有何人抵得過呂將軍?”
燕清頗意外地看了氣氛一向是劍拔弩張的二人,竟難得地站在統一戰線上,實在少有。
他默然半晌,方在呂布緊張的凝視中應承道:“那便依你們之言。”
呂布如願得償,理所當然地睡在外沿,保持警醒;燕清接着不顧郭嘉抗議,堅持把最弱的豫州別駕安排在最裏側,自己安逸地被夾在中間了。
燈一熄,呂布自動自覺地把三人的靴子按燕清之前曾要求過的妥善擺好,又備好燕清半夜醒來時要飲的茶水,最後在郭嘉見鬼似的目光中認認真真地把被腳給掖了,才規規矩矩地側着躺下,面朝掩實的帳口。
正值月圓時分,燕清藉着透過厚重帳布的明亮月光,看薄被裹在呂布身上後顯出的弧度。
真是寬肩猿背,蜂腰窄臀,四肢修長。
一塊塊蓄滿驚人力量的肌肉微微凸起,隨呼吸起起伏伏,健碩又不失挺拔,萬般賞心悅目。
橫豎呂布背對着他,大半心神都在警惕外頭,燕清就肆無忌憚地欣賞一會兒,才意猶未盡地轉過身去,想看看郭嘉。
……一馬平川。
郭嘉正不習慣地蹭來挪去,想找到最舒適的睡姿,不防察覺到燕清詭異目光,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
他動作驟停,慢吞吞地喚了一聲:“主公?”
燕清眨了眨眼:“無事。”
這細胳膊瘦腿的,就是個標準的文弱書生。
郭嘉直覺答案不可能這麼輕飄飄的無辜,不由狐疑地皺了皺眉,以審視的目光盯着燕清若有所思的側顏片刻,不經意地就晃了神。
半晌,纔不自在地慢慢別開頭去。
本就美好得不似真人的容貌,在月色滌盪下,愈顯那肌理似無暇璧玉,使觀者心笙動搖。
哪怕是與其朝夕相處,見慣這般逸羣相貌的郭嘉,也有那麼片刻的恍惚。
只可惜這世間罕有的美人,心裏正轉動的亂七八糟的念頭,絕對是一貫自詡憐香惜玉的郭嘉不想知道的。
燕清起初想,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後就莫名其妙地根據兩人體魄身量的巨大差異,一不留神,拐彎落到‘環肥燕瘦’上。
來到風起雲涌的東漢末年,想必絕大多數宅男的夢想,就是左擁河北甄宓,右抱閉月貂蟬,有知琴擅畫的才女蔡琰,再來大小喬雙姝,還能添個曹操敗走宛城的禍水鄒氏,那便叫死而無憾了。
換到他身上,則怎麼看怎麼劍走偏鋒,品位清奇——左擁呂玉環,右抱郭飛燕,外頭守個典大壯,偶爾還有荀氏雙俊。
好一個幸福的人生贏家。
燕清不留神間,竟生生地被自己這古怪念頭,給逗得樂了出來。
他雖忍住了沒笑出聲,一陣陣的短氣還是激得胸口輕輕震動,別說是耳聰目明的呂布了,就連沒睡着的郭嘉都發覺了。
“主公!”
燕清往常就算是笑,也只是淺淺勾起脣角,漂亮的眉眼徐徐彎起。
有時會斯斯文文地輕笑一聲,從骨子裏透着風流俊逸;或是冰冷地哼笑一下,充滿銳不可擋的魄力。
會跟鵪鶉一樣一抖一抖,還真是頭一回。
呂布不知情況,下意識地以爲燕清或是犯了甚麼病症,於是在問了這麼一聲後,不等燕清作答,就倏然緊張起來。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後,就用火摺子把燈給重新點着了,然後轉過神來,俯身查看燕清的情況。
郭嘉雖猜不出燕清心中所想,卻憑着對主公的深刻了解,蒙出點頭緒來。
是以只嘴角抽抽,慢悠悠地往被褥裏一縮,這下連臉都不肯露出來了。
燕清不料呂布的反應會這般誇張迅速,愕然之餘,便有點惱羞成怒了。
“咋咋呼呼的做什麼?”燕清沉下臉,隨手抄起呂布的枕頭,往他身上毫不客氣地砸去,輕斥道:“前日才誇過你,又沒了穩重了!”
呂布莫名其妙地捱了一枕頭,雖半點不疼,但被收回誇獎,還是有些委屈困惑。
不過見主公神采奕奕,精神抖擻,不似有問題,到底是老老實實地耷拉下腦袋,哦了一聲,繼續扭過頭去守夜了。
燕清看他這模樣可憐,心裏登時有點後悔,想着彌補下對方,卻鬼使神差地往那翹臀上不輕不重地一拍,才理所當然道:“你還真要傻得自己守不成?別說董卓就算要攻,也不會選今晚,還多的是人都在外頭守着,哪兒有那麼容易潛入?”
呂布猝不及防地捱了這一掌,就跟渾身觸電一樣,懵然一激靈,好一會兒才愣愣道:“唔。”
燕清命令道:“睡罷。你要再不放心,我就將典子滿叫進來。”
呂布自然是不願意的,匆匆忙忙地將眼闔了。
燕清強硬地將這事糊弄過去後,也暗鬆口氣。
一鬆一弛間,嗅着從呂布身上傳來的花露香氣,他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他居然跟呂布同時醒來,唯獨郭嘉還在呼呼大睡。
燕清同呂布默契對視一眼,放輕動作,將衣更了,再去外頭洗漱,一同用膳。
呂布面上毫無表情,心裏卻喜滋滋的,再默默胸口揣着的那根象徵着一個甜蜜祕密的可愛茸毛,只覺今日透着夢幻一樣的幸福。
燕清心思已然繞到了正事上:“奉孝既還睡着,我就先去他帳中做事罷。不知他那處可放入紙筆了?”
呂布忙道:“寨雖還未立好,這些斷是短不了諸位先生的。”
燕清欣然頷首:“那好,受奉孝啓示,我倒想給徐榮也去信一封。”
呂布一怔。
燕清坦然道:“不管是李傕樊稠郭汜張濟,還是牛輔李儒,我都瞧不上眼,倒是那徐榮,有名將之質,卻是明珠暗投,埋沒英雄了。”
呂布猶豫道:“主公便不怕,他待董卓忠心耿耿,反將招降信送去董卓那,使李傕那邊也一併暴露?”
燕清莞爾:“你之所慮,也不無道理,不過徐榮在排外的西涼軍中,一直是個不受重視的邊緣人物。莫說他對董卓待人偏頗,早感不快,就算他真這麼做了,董卓也不見得就會信他。”
史上的徐榮在董卓伏誅後,毫不猶豫地就加入了王允陣營,直至戰死。
可見受到不公待遇,仍對主公無怨無悔的人是有,但徐榮卻絕非此列。
而且除了徐榮之外,他只給郭嘉極有把握的李傕去了信。李傕目前還身戴兵敗之罪,處境敏感尷尬,又深知董卓多疑好猜忌,哪怕不動心,也不可能拿去給董卓看以博取信任,而更清楚這極會惹火燒身,反受其害。
呂布聞言,陷入了沉思。
等他回過神來,燕清已筆走游龍,一揮而就了一篇充斥溢美之詞,讚賞間極盡肉麻,卻又情真意切,可謂感人肺腑的邀信了。
要拿這封同給李傕的那封一對比,就不難看出兩者間的巨大差距。
一封勉行公事,一封發乎內心。
呂布不動聲色,客客氣氣地問道:“可否容布一觀?”
燕清心情頗好地一擡手:“拿去。”
呂布漠然接過,沉默讀完,只覺胸腔裏一陣澎湃,漸盈滿了嫉妒。
這徐榮——真是何德何能!
連自己這個名副其實的主公麾下第一驍將,都沒得過這麼封充滿甜言蜜語的尺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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