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牽腸掛肚

作者:放鴿子
等被怒火燒得理智全無的越吉元帥率軍追擊了老大一截,忽然聽得中軍有大曄陣陣,不由怔了一怔,油然生出種不好的預感來,回頭一看——

  薄雪覆着的枯枝敗葉,竟全是連夜做出的無害假象,底下是數不勝數的石坑絆索、刺棘道道,一下就將他無往不利的鐵車給困得寸步難行!

  他下令下得急,帶的精銳也衝在最前頭,後面的士兵十分心急,催車跑得緊溜,於是前頭鐵車一落得山崩地陷,後頭還跟沒頭蒼蠅一般,一架接一架地撞了上來,無論如何都剎不住去勢,竟是自相踐踏,哀鴻遍野。

  光這一眼,就叫越吉幾近目眥欲裂。

  他要這時還不知墜入了狡猾漢人的陷阱,那也就白打了這麼多年仗了。

  越吉驚吼道:“停下!都給我停下!不得慌張,給我慢慢後撤!!!”

  他是反應過來了,可呂布等候已久,哪兒會給他這個收攏軍翼的機會?

  燕清拍拍手,笑道:“鼓起。”

  照郭嘉荀攸所建議地伏於兩坡後頭,一直默默等待時機的皇甫嵩和盧植二軍,一聽得鼓聲大振下,想也不想地傾巢而出,牢牢裹住慌亂的羌兵,一張張弩箭架起,萬箭齊發。

  呂布咧嘴一笑。

  方纔給你機會走不走,這會兒還想溜?

  做夢!

  “全軍突擊!”

  呂布原是懶洋洋的模樣,這會兒眸底已是精光四射,脣角輕輕一勾,朝後輕一揮手,喝出這麼一句。

  短短一瞬後,蓄勢待發的惡虎營便傳來排山倒海的應喝聲:“喏——!!”

  赤兔揚起脖頸,抖抖火紅色的鬃毛,歡快地噦了一聲,遂拔蹄狂奔起來。

  在三路兵的夾擊下,鐵車兵的陣型潰得連越吉都無力迴天,只有望後頭山谷突圍逃脫。

  不想去到半路,就被眼尖的呂布瞥見。

  “賊子休走!”

  呂布雙目瞪圓,倏然提氣,驚天動地地爆喝一聲,連身邊一溜士兵的腦袋都被震得嗡嗡響。

  他如一陣颶風一般,提了方天畫戟,長腿一夾赤兔馬腹,就同一支離弦之箭一般飆了出去,在亂軍中以銳不可當之勢把擋路之人統統撞開。

  與此同時,他眼睛一錯不錯地鎖定了越吉的背影,飛快地抽出背上的麒麟弓,另一手騰出三指來夾了幾根箭,彎弓搭箭一氣呵成,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拉成滿月,微側了頭,不等距離有了十成把握,就放了箭去!

  正是,弓滿如明月高懸,箭去似流星墜地。

  越吉只聽得周圍兵士驚叫一聲,緊接着背心狠狠一痛,一股甜腥涌上喉頭,眼前一黑,就滾下了馬。

  燕清再看了會兒,就是羌兵四散逃竄,漢軍大殺四方的一邊倒的情形了。

  他欣賞着呂布浴血奮戰的英姿,半晌滿足地點了點頭,向同時也正看着他的郭嘉使了個眼色。

  走罷。

  郭嘉心領神會,輕輕拍馬上前幾步,微微笑着抓了燕清一片袍袖,由那雪玉驄領頭,悠悠然地跟在後頭。

  燕清早習慣了他有些心血來潮下的古怪舉動,也不阻止,只好笑道:“就你嬌氣。我這身衣袍若被你扯壞了,可得拿你俸祿來賠。”

  郭嘉只關心有沒有美酒可喝,至於錢財,他卻是毫不關心的,當下就大方道:“儘管拿去罷。”

  荀攸不遠不近地綴在二人後頭,若有所思。

  越吉一支全軍覆沒的噩耗,很快傳回西邊,震驚了西羌國朝野上下。

  雅丹丞相清楚定是燕清用了什麼計策,叫越吉那莽夫上了當,纔會敗得這般悽慘徹底。

  他雖後悔怎就分了兵,可也有自知之明——就算他在場,也不見得能識破那些漢人的陰謀詭計,便仔細想了一想,給應會陣腳大亂的國王徹裏吉去了封信。

  還能怎樣?

  國中最驍勇善戰的越吉元帥沒挺過一回合,引以爲豪的鐵車兵彷彿不堪一擊,顯然不是有備而來、攻勢無比犀利的燕清的對手啊!

  他們手裏的籌碼,說到底就是那剛到地方就病得脫了形,只靠湯藥吊着命的小皇帝,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燙手山芋。

  打估計是打不過的了——在這點上,羌人們迅速達成了共識,可在接下來怎麼做的問題上,卻產生了不小的分歧。

  雅丹丞相認爲,這燕清根本就是假借救皇帝之名,行殺滅他們之心,唯有儘快把皇帝完璧歸趙,纔可以絕了他的發兵藉口,再向一貫主張弘揚大國風範的‘仁’的大漢朝送些禮物,才能絕了禍事。

  可以國王徹裏吉爲首的大多數官員,卻都認爲絕不能這麼算了。

  被害了那麼多大好兒郎,連功高勞苦的越吉元帥也一命嗚呼,如此血海深仇,豈能就此善罷甘休?

  至於那燕清再厲害,不還是區區一臣子,是爲救皇帝來的。

  那他們拿皇帝的性命去要挾,就不愁燕清不受掣肘。

  徹裏吉下定決心後,就命令雅丹丞相領兵回朝,他則緊鑼密鼓地一邊差人構築城壘,囤積糧草,徵兵備戰,一邊修了威脅的書信,讓信使快馬加鞭,給被他視爲畢生勁敵的燕清送去。

  可徹裏吉沒想到的是,世人眼裏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燕清,在對上他的信使時,卻是連問都不帶問的,來一個就殺一個不說,不僅管殺,還順道管了埋。

  燕清都快被他們的天真和異想天開給逗笑了,蔑道:“現在還輪得到他們這般趾高氣昂地跟我談?想得倒美。”

  郭嘉懶洋洋地翹着一條腿,一邊啃着當地的水果,一邊使喚着收拾殘局的呂布:“弄乾淨點,別叫盧太傅他們看見了。”

  假使叫盧植知道了,沒準還真會答應賠物以求和的條件,只爲保陛下平安歸來。

  呂布悄悄瞪了郭嘉一眼,手裏動作倒利索幾分。

  郭嘉得意地翹起了嘴角。

  荀攸忽道:“只不知陛下如今如何了……”

  燕清對劉康的狀況其實不感樂觀:就連平日體魄強健的軍漢,到了西羌後都有不少產生了水土不服的狀態,得病上一場,更何況是平時嬌生慣養,還是被敵人劫持來,待遇定然十分糟糕的劉康?

  只是對燕清而言,劉康活着,對他而言固然有極大的好處;而扶持漢靈帝的嫡系子孫劉協上位,於他而言,也不算喫虧。

  與董卓那惹得千夫所指,萬姓憎惡的廢立皇帝不同,劉康倘若一命嗚呼了,首當其衝,將受到責難的,就是盧植和皇甫嵩,反觀他的千里營救之舉,毫無挑剔之處;劉協爲先皇血脈,是受劉辯親封的陳留王,劉康不過一無關緊要的旁支,可謂名正言順……

  但就算是劉康做了些不討他喜的少年慕艾之事,燕清一想到對方放到現代,不過是個正上初中高中的小孩兒,就又生了些許惻隱之心來。

  是以他一路行來,並不全聽郭嘉建議拖拖拉拉,而是全速行軍,既是爲了行殺雞儆猴、拿西羌開刀的正事,也是想給劉康留下更多生存的可能。

  不管結果如何,他是問心無愧了。

  燕清坦坦蕩蕩道:“只要西羌還有那麼一個明白人,就該知曉,倘若陛下有了閃失,他們就將遭受滅頂之災。而對抗豺狼,出手需得雷霆,如若叫他們看出幾分心慈手軟,那纔將殆害無窮了。”

  哪怕是不甘心的徹裏吉等人,也明白自己是‘鼠’,劉康纔是‘器’,那爲了留下最後一條出路,還是爲了爭取主動權也好,都得保證劉康活着。

  在有桃在手的燕清這,只要劉康還剩下一口氣,他就能妙手回春,將對方救回來。

  燕清重申的道理,荀攸何嘗不知?

  只是一思及叔叔文若,他不由輕嘆一聲,頷首而去。

  剩下三人知他心思,卻又無能爲力,只有默然對視一眼,默契地換了話題。

  燕清道:“是了,你近來不是總說,睡得不安穩麼?我新得了一玉枕,你可取了去。”

  郭嘉卻嫌棄道:“那**的玩意兒,豈有主公的羽毛枕舒服?還是送予公達他們罷。”

  燕清哭笑不得:“好個不識貨的傻子。”

  郭嘉翻了個白眼,換了話題道:“依嘉看,今春乏雨,怕有旱事。”

  “防旱的工事一直沒聽過,只是兗州那,就暫便宜了那些人了。”燕清笑吟吟道,忽想起一人來:“是了,不還有個能呼風喚雨的于吉麼?便讓他多降幾場雨來看看。”

  郭嘉哈哈一笑:“那廝喚了十回,不過靈驗個一兩回,早連牙齒都被他那些信徒給打沒了,這會兒不知哪兒去了。”

  燕清:“……”

  呂布充耳未聞,專心啃着瓜果。

  燕清以眼角餘光瞥到,不由嘴角一抽,在他手背上輕拍了一記,斥道:“剛拖過死人,怎不洗個手?”

  呂布委委屈屈地低了低腦袋:“喔。”

  便老老實實去了。

  只是等他回來,正待坐下,就見燕清已換了個坐姿,同郭嘉不知正聊着什麼,笑聲不斷。

  而他之前的案几上,放着幾顆被細心地剝乾淨了皮的水果。

  呂布:“……”

  他強壓下快咧到耳後根去的嘴角弧度,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拿了顆水果,卻心花怒放的半天不捨得喫。

  ——真怪。

  明明是顆酸果子,咋嚐起來就忽然變得那麼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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