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外禦其侮

作者:放鴿子
公孫瓚那日被氣得嘔了口血,創口復裂後,就被迫臥牀靜養。

  然而他但凡清醒時,就能聽到外頭吵吵嚷嚷,得到的還是每日都有箭樓被莫名其妙襲來的天火焚燬的噩耗,心情一直似火煎油炸一般,導致傷情也反反覆覆,不見好轉。

  燕清兩日後通過細作之口得知,這不大不小的騷擾行徑,居然還能有這麼個大贈品的話,寧可拼着辛苦一點,也去得更勤快了一些。

  他可不似世人所以爲的那樣,是個不乘人之危的正人君子,尤其是在這種多逗留一日、就意味着得消耗大量糧草的關鍵時刻,就得趁他病要他命。

  誰讓公孫瓚情緒波動這般大,坐擁數百近千座箭樓,他每日只燒個十來座,也能氣成這樣?

  燕清可不知,他無意中三番四次地壞了公孫瓚的事,導致對方對他的怨恨程度,實在非比尋常。

  他只清楚,在這醫療條件落後的大漢朝,凡是在傷情未愈的情況下還託大,仍舊操勞掛心的,基本難逃英年早逝的下場。

  即便是名垂青史的英雄豪傑,諸如周瑜孫策一流,都未能倖免。

  好在因受他的刻意引導和強制要求,帳下的文臣也好,武將也罷,都漸漸變得重視養生,自發地懂得珍惜自己這條小命了——即使似呂布或孫堅那般脾氣急烈的,偶爾忍不住浪得飛起,卻也還是粗中有細,視情況而定的。

  要是帶着仙桃的燕清不在本營,他們就自覺地收斂幾分了。

  在燕清愈發頻繁的縱火下,公孫瓚的傷勢果然就沒好起來過,而呂布等武將很快也發現,在城壘上的負責指揮兵士往下投石射箭、抵禦他們進攻的敵軍將領,翻來覆去其實也就那麼幾個

  不是公孫瓚的兒子,就是公孫瓚的從弟。

  呂布有了這發現後,難得心機了一把,夜裏就以此做由頭,先在燕清面前將公孫瓚狠狠貶斥一通,好方便接下來凸出燕清用人不拘一格,唯纔是舉,大拍馬屁。

  燕清聽得哭笑不得:“用人唯親,也是人之常情,更應因人而異。若是親人品德無瑕,或是極有才幹,能跟勝任職位,哪有因血緣過密反棄親不用的道理?不必過激看待。”

  在他看來,此時的‘國家’不過是說個被擴大和神話的家族產業,即便是史上赫赫有名的曹劉孫,與構成他們最開始班底的部下,也多半是沾親帶故的。

  隨着後期發展壯大,才添入新鮮血脈,但最核心的那些人,通常還是血脈相連的老一批。

  劉備雖是沒親可沾,但跟倆義弟的關係,可是連夫人都比不上的親密無間。

  一想到劉備,燕清就不免感到幾分玩味。

  曹操固然是另有圖謀,但同爲朝廷命官,也還是意思意思地替丁原說了情。

  可公孫瓚身爲劉備同門師兄,早年在劉備最落魄的時候,也象徵性地伸出援手,請封了個縣令噹噹。

  如今倒了大黴,卻不見如今升了雜號將軍、又封了爵位中最不值錢的亭侯——但仍算是實打實的京官,比起之前的倒黴狀可謂飛黃騰達的這位師弟,有遞上求情的隻言片語。

  許是清楚說了也無用,或是不願招致燕清反感,亦或是明白這人情就算賣了給師兄、也將隨着對方不久後的滅亡而灰飛煙滅,索性不多此一舉罷。

  呂布雖不答話,卻是一臉的‘雖不服氣但既然主公這麼說了便不反駁罷’。

  燕清掙脫了思緒,並沒聽到意想中的搭腔,下意識擡眼一看,就捕捉到千載難逢且轉瞬即逝的呂布微微鼓臉的畫面,險些笑了出聲。

  呂布敏銳地捕捉到燕清的神色變幻,卻對自己的微表情一無所覺,只本能地嚴肅幾分,困惑地皺了皺眉。

  線條冷硬、輪廓瘦削的臉頰上的小鼓包,也就跟着消失了。

  燕清有些遺憾,又抑制不住的手癢癢,索性伸出一手,以食指輕輕挑起呂布下頜,拇指輕佻地摩挲幾下,端的是一副登徒子調戲良家女的模樣:“若真要清算的話,呂夫人分明是憑真本事做的大將軍,也能被歸於枕邊風一類呢。”

  無端端被擡起下巴的呂布,顯然不解燕清做這動作的含義,起初只無辜地眨了眨眼。

  想了想後,索性順着燕清的力道十分配合地擡起下顎來,省得自個兒腦袋太沉、累了主公朝上扳的指頭,還討好地咧嘴笑了一笑。

  至於燕清的那句調侃,他因全身心都放在那根瑩潤如玉的修長手指上,竟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的。

  燕清嘴角的微笑忽地僵住了。

  且不說這被調戲的‘呂氏女’傻里傻氣,何止是不抵抗,簡直太過配合,讓他乍然失去了成就感……

  關鍵還是他猛然間意識到,兩人雖同樣坐着,但身高上的差距還在。

  因此他要是不做這動作還好,畢竟呂布永遠都是微躬身子,微低了頭認真看着他的,以至於都產生了兩人個子相差不大的錯覺。

  然而在做了之後……就真只能看到下巴了。

  到底喫什麼才長得這麼大塊頭?

  燕清悻悻然地將手收回,結束了這一不明智的心血來潮之舉,意興闌珊地揮了一揮:“且勞你跑上一趟,問問地道挖得如何了。”

  明面上是靠攻城器械強攻城池,實際上燕清早在看到公孫瓚修築箭樓的那一刻,就祕命人挖通往該壁壘的地道。

  不過既要隱蔽,又條件有限,進行得就比較緩慢了,昨日去問的時候,就說還要好幾日才能完工。

  對燕清翻臉如翻書這點,呂布有些傻眼,但還是本能地服從了命令,二話不說出帳去了。

  燕清其實清楚,自己方纔忽然冒出的那點怨念很是不講道理,但不知爲何,他對別的謀士也好,武將也罷,哪怕是還有一重親近友人身份的郭嘉,也做不到這般隨意欺負還很能心安理得的悠閒懶散。

  單從這點看,呂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是獨一無二的了。

  要讓他知曉了,定又要傻笑一會吧?

  燕清盯着呂布背影方纔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後,並未意識到脣角一直嗪着溫柔的笑意,帶着這份無理取鬧後帶來的好心情,繼續埋首枯燥繁重的公文了。

  郭嘉來時,正好看到燕清將一摞厚厚的信紙丟入火盆,輕輕嗅嗅,不由問道:“京師那頭來的?”

  燕清訝然挑眉:“你這是什麼鼻子?這都聞得出來。”

  郭嘉略得意地吸了吸鼻子:“桂木香濃,多爲京官所好。”

  燕清似信非信地噢了一聲,將剩下幾封信也脫了手,往後懶洋洋地一靠:“那你不妨猜猜看,是誰寄來的。”

  郭嘉不假思索道:“司馬防。”

  “……”

  燕清嘴角抽了抽,不禁收了懶散,好奇地坐直了:“你莫不是提前打開看過?”

  郭嘉並未因燕清的假作質疑而惱羞成怒,甚至還因這份變相承認,而擴大了嘴角的笑意:“陳羣起事還算準備充分,提早兩年就光明正大地將家族遷走大半,餘下些旁支打掩護;司馬氏長子則還嫩了一些,帶了全家,但喊不動在京中任職的老父。”

  燕清默契地補充道:“但要說司馬防對此毫不知情,我卻是不信的。誰不知司馬一氏,家教森嚴,各個得他耳提面命,恭敬有加。司馬朗再是天賦異稟,也沒那熊心豹子膽,敢在家父一無所知的情況,就將家族綁上這麼一條船。”

  郭嘉提醒道:“他既這麼做了,想必背後還有別的仰仗。”

  燕清心領神會地聳聳肩,目光掃向被燒成焦灰的信紙:“這便是司馬防寫信來的原因了。”

  越是門庭顯貴、長盛不衰的世族,就越是深諳自保之道。

  即便會在不得已時博弈,也不會把籌碼押在同一人身上。

  剛烈得敢碰死在金鑾殿上的忠節之士,早被黨錮之禍給耗得所剩無幾,剩下的要麼隨波逐流,要麼就是暗藏野心的投機派了。

  燕清漠然道:“想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也得看我肯不肯捧場。”

  郭嘉關注的重點卻在於:“主公還喜看百戲?”

  “如果是你演的話。”燕清隨口敷衍他句,將話題導回正路上:“待地道建好,不如以火爲信,將公孫瓚和他那幾個弟兄兒子都捉了砍了,就能回南邊支援了。”

  到時形成三路夾擊之勢,他就不信兗州還能撐多久。

  郭嘉頷首:“還可叫兵士們每人帶上火把,見樓就丟。”

  “嗯。”燕清漫不經心道:“是了,前些時日,烏丸、鮮卑各族都有送信來,道是曾承劉虞恩惠,深恨瓚性殘暴,迫死恩人,願與我盟,好爲其報仇雪恨……”

  郭嘉心如明鏡一般,撫掌笑道:“主公定已應了他們。”

  “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燕清脣角微揚,起了個頗懷惡意的漂亮弧度:“他們自投羅網得如此爭先恐後、冠冕堂皇,我豈能置之不理?”

  若是對幽州虎視眈眈已久、常起兵禍、害得民不聊生的那些狼崽子異族,對那優柔的劉虞真有幾分真感恩戴德,就不可能在劉虞被公孫瓚砍掉腦袋的時候,一個個都袖手旁觀了。

  這時候站出來,顯然是看出公孫瓚只是在做困獸之鬥,幽州境土有大半已淪陷於呂布徐榮部的鐵蹄之下,覆滅已成定局,眼紅想分一杯羹罷了。

  聯手?

  ——笑話。

  那可是公孫瓚身上,唯一值得他欣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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