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下人送来的时候就說了,這些都是他们可以随意吃的。
方珍就尝了一块点心,她也不知道那点心是什么名字,只知道酥软又香甜,她吃完了把残渣也舔干净,又嗦了嗦手指才算完,剩下的不舍得一下子吃完,所以准备装起来。
方尚也吃了一块,再伸手想吃第二块,就被方珍一手拍走了。
“省着些,咱们回家裡去吃,正好要過年了呢。”
小小年纪倒是颇有一副当家的模样。
她一边說着,一边将桌上的几個盘子都倒得干干净净。末了還对着那素净刻花的盘子瞅了半天,方尚看出了她的跃跃欲试,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看看。”方珍依依不舍地放下盘子。
正這时有阴影从门的方向投了過来,方尚转头看過去,就见着了门外的齐文锦。
他立刻起身站了起来,方珍更是,甚至不自觉地就躲到了哥哥后边。
“方公子。”齐文锦脸上带着礼貌的笑进来了。
他的态度比起那天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好像和善得多,虽然方尚并沒有觉得那和善深入了男人的眼底,但至少面上已经挑不出了任何差错。
“這次内人能得救真是多亏了公子的行侠仗义,”齐文锦做了請坐的动作,“方公子住得還习惯吧?下人沒有怠慢的地方吧?”
“自然是沒有的。”方尚一边坐下一边回答。
齐文锦照旧是问了几句当日的事情,诸如方尚为何会出现在那裡之类的。方尚也都据实回答了毕竟是跟匪徒有关的事情,齐文锦问两句,他也沒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若不是自己救的是他的夫人,只怕還得去刑部回话了。
对比着问秋容,齐文锦问方尚就随意得多了,问到适当就停下,并不会让人觉着冒犯。
“内人在方公子给你也添了不少麻烦,我略备了些薄礼,以示感谢。”
他微微一示意,就有下人立刻捧着箱子来了。
“這……”方尚赶紧起了身。
“方公子可千万不要推迟。”齐文锦一边說着,一边在观察着方尚的反应。
对方确实推辞了一番,但能看得出来只是客套而已。看来這次救人,他求的却是只是财。
齐文锦默默端起茶杯,继续等着。
方尚已经打开了盖着托盘的布,等看到布下金灿灿的黄金时,他明显地愣住了。
不說他,就连一边的方珍,也惊得嘴巴都张开半天合不上。
下一刻,方尚一把将布重新盖了回去:“小人惶恐。大人,這谢礼未免太過贵重了,小人无福消受。”
就像齐文锦想的那样,方尚不管是救戚钰,還是這段時間对她不计成本的招待,都是知道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是求财,却不傻,這么多钱的话,未必是好事。
齐文锦也站起来了:“我的夫人对我来說,是无价之宝。区区百两黄金,着实不算什么,方公子不必過谦。”
“小的万万不敢。”
齐文锦看了男人一会儿,突然挥了挥手,随从了然地把托盘放下,出去时還带上了一边沒回過神的方珍。
房间一時間只剩了两人在裡。
“方公子若是实在觉得为难,不如再答应我一個條件如何?”
看来這才是真正的目的了,方尚反而松了口气:“大人請說。”
“立刻,离开京城。”
戚钰去吊唁了死去的护卫。
她去的时候,那日的护卫都在,大家见了她,都沒有任何的埋怨,反而是在戚钰亲自祭拜时,诚惶诚恐地回了礼。
過后领头护卫甚至安慰她。
“我們這些人,对這天都是有预料的,這本就是我們的职责所在,夫人能安全回来,他们才算是沒有白白牺牲。”
戚钰给每個人都发了赏银,安抚了逝者的家属,有一個护卫伤得比较重,夏护卫告诉她大夫說的是以后怕是都不能行走了,所以被踢出了护卫的队伍裡。
但那人是家裡的顶梁柱,沒了這差事,以后怕是会举步维艰。
這些日子夏护卫知道齐文锦心烦,不敢拿這些事去烦他,如今见了夫人,才敢为兄弟偷偷求個情。
戚钰都记在了心裡,打算为他谋個合适的差事。
她忙完這些事情回到府上,马车的轿帘一掀起,就看到了往這边跑過来的齐昭。
“娘!”
他半点也沒了平日裡稳重的模样了,大老远就已经叫出了声,戚钰下了马车以后還沒站稳,小小的一团就已经冲进了她的怀裡。
她下意识伸手搂住了孩子。
怀裡的人紧紧地将她抓着,那小手明明尚且环不住自己,却片刻也不肯松懈。
用力的程度,让人能想象到他是多么害怕失去。
慢慢地,她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
戚钰的心,在此刻蓦然一疼,最初只是像蚂蚁夹過一般,并不明显,然而却后知后觉地蔓延,疼得她的心像是痉挛地褶皱在一起。
她居然想過抛弃他。
明明带他来這個世上,就已经是出自自己的自私和算计。因为她需要一個孩子,一個不属于齐文锦的孩子。
他的出生,就是带着目的的。
与其說戚钰爱他,不如說這個孩子承载了她所有的期望,也确实为她带来了转机。
她在利用他,甚至想抛弃他。
可孩子并不知道,他只是在担心母亲、挂念母亲。
戚钰抚上了他的头,一下两下,她在心裡为自己曾经胆小鬼一般的行径道歉。
“好了昭儿,娘亲回来了,沒事了。昭儿吓坏了是不是?”
戚钰平日裡对齐昭也是好的,但她鲜少用這般极度温和的语气,齐昭的鼻子更酸了,他不敢抬头,怕被娘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娘亲,爹爹是坏人。昨日我来见您,他不让我见。今天我来的时候你又不在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戚钰倒是听出来了,他是一直等在這裡了。她心疼地握住了小家伙冰冷的手:“走吧,外边冷,咱们进去。”
齐昭偷偷拿袖子擦眼泪的动作和明显红通通的眼睛,她都默契地当做沒看见。
他们回了院子裡的时候,齐文锦也在。
“怎么样?”他笑着看向齐昭,“爹爹就說会把你娘亲带回来吧?”
這显然是他先前安慰齐昭的话。
齐昭這会儿也不记仇了,给面子地夸赞了父亲一声:“我就知道父亲肯定可以的。”
齐文锦被逗笑了,他在母子二人坐下后,拉過了戚钰的手。
“看见沒?這家裡少了你,還真是不行。昭儿不能沒有你。”他說话的时候,桃花眼裡带着一贯的深情,就像是在說……是他不能沒有自己一般。
齐昭在,戚钰懒懒地嗯了一声,也算是回应了。
還未有动作,又一只小手覆盖了上去。
是昭儿的手放在了他俩的上面。
“昭儿希望,”小孩子单纯的眼睛闪着光芒,“我們一家人永远都能在一起。娘亲和爹爹都要平平安安。”
這对于他来說,是再正常不過的愿望,天底下的孩子,想来大多如此。
戚钰原本想要挣扎的手,失去了力气。
她看向齐文锦,男人眼裡带着笑,那是真正舒心的笑容。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他目光从齐昭身上转了過来。
戚钰突然就好像体会到了陆白薇的心情。
有什么比仇人過得那么好還让人糟心的?
他现在有不可限量的未来,有无尽的权力与地位,贤妻美妾,一個如此仰慕他的儿子。
反而是自己,处处被掣肘。
陆白薇每次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也是自己现在的心情吧?
她真想看到,当齐文锦失去這一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戚钰是到夜裡才知道齐文锦要送方尚出京城的事情。
府裡這几日堆积了不少事情,账房也把下半年的账册都送来了,都堆在了桌子上,略显凌乱,她原本是正在看這些东西的,齐文锦与她說话突然說起了這事,她才抬起头。
可男人就像是在說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给了他足够的钱,况且,這也是他同意過的。”
他虽然一副无谓又漫不经心的语气,可视线却与戚钰微微错开。
戚钰冷笑出声:“大人好大的威风啊,這府裡府外,您的话谁敢不听?不過在大人看来,可能這就是自愿吧?”
齐文锦倏忽变了脸色。
“你现在是在因为一個外人這么跟我說话嗎?”
“那是我的救命恩人。”
齐文锦的眼裡在听到這句话时闪過烦躁来:“救命恩人又怎么样?我不是都說了已经感谢過了,那些钱,是他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他以后在哪生活又有什么要紧的?”
戚钰不想跟他說下去了,她厌恶地将眼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旁边一推就要出去。
齐文锦起身疾步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了榻上,目光孤鸷:“你刚刚說的是什么意思?你想說谁不是自愿的?”
他显然极为在意這句话,像是生气,又像是受伤。
可戚钰也被彻底挑起了火气,丝毫不退让地盯着男人:“大人不是心知肚明嗎?我倒是也想问问大人,您若是生了什么疑心,怀疑我的不干净,倒不若大大方方說出来,請家法来治我的罪,而不是做這种事情。”
“我起了什么疑心?又怎么怀疑你不干净了?”齐文锦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从来沒有這么想過!戚钰,我只是……希望救你的那個人是……”
是什么?齐文锦噤声了。
有什么在他的眼中升起,像是痛苦。
“戚钰,你到底有沒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