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閨女,雅量
這可是件大事,爲什麼我心如止水,毫無波瀾?
和珅讀讀內心,對素未謀面的王三媳婦兒興致缺缺,淡定地看向眼前老漢。
爹?
老漢四五十歲年紀,一身窮氣,滿臉瘦容,眼窩深陷,兩鬢蒼蒼,十指乾枯,就像骷髏架子披層皮,又在上面掛了塊破布。
和珅心中鬱結,讓他爹活成如此模樣,實屬不孝。
王三啊,王三,你就是個孬種。
心中大罵,沒來由的義憤填膺。
自己什麼時候正義感爆棚了,兩世爲人,難道自己變了?
不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嗎?
對,這纔是我和珅的處世之道,老傢伙年輕時候不好好混,現在弄成這鬼樣子,實屬活該。
爹爹,娘被劉員外搶走了,你快去救救她。
小女娃抓住和珅的手,眼中噙淚,滿臉焦急之色。
春子,我閨女叫啥來着?
女娃傻眼,仔細瞅瞅和珅。
除了華服,是爹啊。
爹,我是玲兒啊。
女娃兒眼淚在眼眶裏轉悠,隨時都會跌落出來。
看她心急如焚,和珅心生惻隱,不論如何,佔了王三肉身,家長裏短兒,總要照顧二三。
王小玲,爹想起來了。
和珅連忙解釋。
王玉玲。
女娃哭了,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啪嗒啪嗒落下。
娘被人搶走,爹爹又傻了,可怎麼辦
對,是玉玲,瞧爹這腦子,不哭了,爹爹帶你去喫好喫的。
和珅拍拍王玉玲的小腦袋瓜,看着她身上粗布麻衣,補丁摞補丁,對王三的不滿達到新的高度,堂堂七尺男兒,把家養成這樣兒,混蛋。
四人離開,成衣鋪掌櫃吩咐夥計看好鋪子,匆匆往東家大宅跑去。
德雲樓,張家鎮排面最大的酒樓,和珅領三人叫了個雅間,小二奉上茶水果盤。
夥計,上好酒席一桌。
聽見要上好酒席,小二眼睛放光,細看和珅衣着,十兩銀子一身的華服,撇撇嘴,挺直腰板兒。
上好酒席共二十八道菜,喫得下嗎?
喫不完,爺還不會兜着?
勢利眼兒跟蒼蠅似的無處不在,和珅不耐,瞥了夥計一眼。
得嘞。
夥計下去,既然有人要打腫臉充胖子,看你晚會兒如何下臺。
大叔,聽說德雲樓上好酒席要二十兩銀子一桌。
春子有點膽怯,不是怕大叔沒錢,而是這樣的酒席,一桌能頂他家一年的開銷,還綽綽有餘。
老頭兒更是驚駭,打出生起就沒有喫過這麼貴的席面兒,暗道兒子傻了吧,喫完拿什麼付賬?
家裏那頭牛和幾畝薄田也賣不出二十兩銀子啊。三兒啊,咱換個地兒吧,外面街上,喫碗麪條啥的。
老頭兒怕兒子抹不開臉,推諉道,
聞言和珅覺得王家人還算厚道,都是老實人,實在。
爹,劉員外爲啥搶我媳婦?
唉,還能爲啥,他早就瞧上你媳婦了。
哦?
看看玉玲,這女娃兒十歲不到,生得眉清目秀,是個美人坯子。
難道王三媳婦是個美人兒?
和珅暗自揣測,難怪媳婦被搶,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找個普通人過日子不香嗎?
春子,我媳婦叫什麼來着?
高翠蘭。
好耳熟的名字,和府裏好像有七八個丫鬟就叫翠蘭。
說話間,涼菜熱菜開始往上端,三人盯着飯菜,各有所想。
和珅見菜做的比和府還強,色香味兒俱全,果然什麼樣的地兒長什麼樣的瓜,二十兩花得值。
爹,您先起個頭兒吧。
和珅看向老漢,天地君親師,長幼有序,禮不可廢。
老頭兒握着筷子,手都有些哆嗦,咬咬牙,最後好似下定決心。
大不了喫過這頓,以後不喫飯了,活大半輩子,也嚐嚐山珍海味是個啥滋味兒。
見老頭開動,和珅夾起一塊驢肉,放到玉玲碗裏,又掰下一隻燒鵝腿,遞給春子。
玲兒、春子,喫吧,別愣着。
說完夾上一葉青菜放入口中,細細品嚐。
德雲樓廚子手藝確實不俗,能把青菜做到這個境界,比御膳房的御廚都要強上許多。
爹爹
嗯?。
你不會把玲兒賣掉吧。
玉玲有些怕怕,喫得勉強,老頭兒也想到什麼,臉色一僵。
見二人臉色,和珅心中一嘆,窮人家的孩子永遠活得那麼戰戰兢兢,喫頓好席面兒都會想到賣兒賣女的事兒。
三兒,你不會真要把玲兒賣掉吧。
行了,趕緊趁熱喫菜,賣兒賣女的事兒,我幹不出來。
吃了近一個時辰,酒足飯飽,和珅付過賬,租了輛寬敞的馬車,一路朝大柳村飛奔。
你確定是青雲派令牌?
張家大宅,張富貴問成衣鋪掌櫃。
確定,絕對不會有假。
知道幾人來歷嗎?
已經打聽過,大柳村的,姓王,叫王三。
這人許是青雲派雜役,一定要拉攏此人,既便是個雜役,對我等而言也是望塵莫及。
聽說劉書啓那個老色鬼搶了他媳婦兒。
哼,劉書啓這個老東西,癩蛤蟆摟青蛙,長得醜玩兒得花。
你去帶上一票人馬,埋伏在大柳村,看看王三怎麼應對,如果他能應對,你去把這三千兩銀票送給他,就說張家想跟他交個朋友。如果他應付不來,在關鍵時候出手,再跟他交這個朋友,其中分寸,好好拿捏。
大柳村兒,王家,三間破瓦房讓和珅猶豫起來。
山洞雖然清苦,但是純天然啊,這破房子連和府牲口窩都比它排場。
推開幾根木條做成的木柵欄,一股子雞屎味兒迎面而來,和珅一皺眉。
見他皺眉,玲兒連忙說道。
爹爹,玲兒在家裏養了雞鴨,味道重了些。
無妨,頭前帶路。
老頭兒看在眼裏,心說兒子以前也沒這麼講究啊,爲啥現在變金貴了。
進了院子,深吸一口雞屎味兒,和珅適應半刻鐘纔算習慣。
剛進屋兒,一股黴味兒襲來,他胃裏翻騰,再也無法忍受,跑出院子,看見門口鬱鬱蔥蔥,長勢喜人的菜地,連忙過去蹲下。
菜地裏上的都是糞便,味道更重。
哇,哇,哇。
傍晚,喝了半葫蘆月露,和珅緩過勁兒,拿着葫蘆,看着邊上捶腿的玉玲,遞過葫蘆。
爹爹,我不渴。
你嚐嚐。
哎呀,爹爹,我還小,不能飲酒。
不是酒。
真的?
玲兒接過葫蘆,喝了一小口,頓覺神清氣爽,又喝上一大口。
好喝吧!
嗯,爹爹,這是神仙水嗎?
差不多,都喝了吧。
我拿去給爺爺嚐嚐。
玲兒跑進院子,和珅搖搖頭,看向天邊晚霞。
辰時,天暗下來,竈火昏暗的油燈下玉玲瘦小的身影忙碌着,不一會兒,她端着個小簸箕從裏面出來,頭上包裹着粗布頭巾。
爹爹,玲兒做了些烙餅卷大蔥和幾個煎雞蛋。
和珅在院子外榆樹下坐着,家裏那股味兒,他實在是受不住,見到喫食,肚子空空如也,着實是餓了。
就着大蔥喫上幾塊煎餅,鄉村風情倒也愜意,玲兒蹲着看他喫,眼睛裏有異樣的神色。
玲兒,去把爹的舊衣服拿出來打打,晚會兒要用。
他決定趁夜色去劉宅探探,村東頭兒幾進大院子,很好找。
經過月露滋養,伐毛洗髓,和珅體魄強健很多,三五人自覺能夠應付。
亥時左右,整個村子安靜下來,農村人沒有什麼夜生活,大多數都早早睡了。
和珅換上舊衣,周身打扮利索,找塊破布蒙在臉上,又拿起玲兒做飯時用的頭巾將頭髮包好,順着小道彎腰潛行。
劉宅燈火通明,有錢人家都這樣兒,剛到牆根兒底下,就聽到院子裏整齊的腳步聲,應該是宅裏護院。
過了一會兒,聲音漸遠,他縱身一躍跳上高牆,翻身進了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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