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塵歸塵，土歸土
尖利的土塊似一顆顆子彈，刺到人們體內，大廳傳來一片慘叫。
而左休言因爲情緒感知，在這之前已經突然感受到情緒的暴動，有了防備，及時將兩手交叉防住面部，迅速後退。
張天目光掃視了一圈，似乎對自己造成的效果有些驚訝，他轉怒爲喜：“哈哈哈哈！再說啊，再說弄死你們！”
在他說話間，他身上的變化更加詭異。
他身上皮膚開裂的更加嚴重，從中不斷溢出石土。
石土並沒有很規律變成他的盔甲，而是以一種不規則的，扭曲的，隨意的狀態包裹住他，形成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
有的似是蜿蜒的枝丫，有的如同沉積的鐘乳石，有的還好似蛤蟆身上的大疙瘩……
而腳下的土石又像是蜂擁而至的蟻羣，攀爬在他的身上，往上蔓延，直衝天花板，以他爲根基硬生生形成了一個恐怖的怪異石柱。
“這是什麼？”
“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地面迅速龜裂中，石土飛出地面凝成條狀，像是破土而出的蛇，朝人羣纏繞而來。
人們驚呼中，動用各種異能砸向石蛇。
但這石蛇像是活物般，直接彎轉，躲過了技能。
可畢竟人數衆多，還是有小許石蛇被打散，而打中的人還沒來的及喜悅，掉落而下的土塊就被向上的土塊接住，重新粘成了一種更扭曲的形狀衝了過來。
“唔！”
不少人被打中，石蛇順勢纏繞而上，碎石土紛紛包裹而來。
風揚擡手一道風刃，向圍過來的幾條石蛇射了出去，在它們躲避時，下一道風刃緊接而來，將它們斬裂開來。
他每次時機把握的剛剛好，暫時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而小隊成員默契的互相背靠背，爲彼此看護，但幾人都知道，這根本就不是長久之計。
這些怪物就和他們有仇一樣，圍繞他們的數量遠遠多於其他方位。
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抵擋不住，衝向大門：“快跑啊！”靠近大門的人，不少跑了出去，但更多的人堵到了門口。
大門口的程厲本該是最優先能跑出去的，但她正要逃跑的那一瞬間，回了下頭，望向大廳中央。
她臉上滿是害怕，可是腳步卻收了回來，躲開了擁擠來的人羣。
“就算跑，也不能直接不管她啊……”
“左休言，你快往這來啊！”她大喊中，立馬卸下揹包，掏出她唯一的武器，砍向纏繞而來的石蛇。
這些石蛇像是因爲距離的原因，比中心區域的弱的多，一刀下去便碎裂了，追擊的速度也慢。
程厲心下稍安，擔憂又緊張地時不時看了過去。
一羣石蛇狂亂舞動，像是瘋了一般不斷衝向左休言。
如果別人面對的是一條兩條，那麼她就是一羣，多到將她圍住像個蠶蛹。
它們沒有碰到左休言，不斷地在圈外掉落成土塊。
但程厲看得出來，情況不容樂觀，石蛇數量不減，這麼下去，左休言會撐不住的。
……
左休言看着眼前的石蛇，它們身上的情緒能量，混雜，斑駁，像是繞成一團的耳機線。
自己的情緒調節，並沒有清除這些能量，而是打散了一般。
就像將咖啡塊磨成了咖啡粉，擴散在了空氣中，到處都是。
情緒調節也沒辦法擾亂它們。
它們原本就是混亂的，混亂對它們有什麼用，只會將這團繩子越繞越緊。
她像是勺子攪動着它們罷了。
攪咖啡的手，終會酸的。
咖啡卻依舊濃郁。
“哈哈哈哈哈，你破不了我的異能。”沙啞地笑聲傳來，像是用板磚碾着沙子在路面磨的那種粗糙和乾澀，還帶着一點刺耳。
透過空隙，左休言望向聲音的主人。
除了眼睛，再也看不出一絲人樣，成了一個只剩無盡癲狂的石塊聚合體。
“死，死。”
隨着張天的話語，石蛇的速度又飆了幾倍，左休言的範圍正在被壓縮。
如果繼續下去，就最終會被碾成粉末。
風揚小隊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壓力變小，想必張天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左休言身上，他們擔憂不已，她應該沒有多少精神力可以對抗了。
而在門口的程厲揮舞的手已經有些酸了，看着左休言毫無動靜，急得淚水在眼眶打轉：“我要撐不住了，左休言你快逃出來吧，我不想當個沒義氣的，可是我真的要怕死了，我們一起跑吧。”
“哈哈哈哈哈……”張天沙啞地笑聲再次響起，眼神裏滿是興奮，“這次你就算跪下求我，我也不會放過你，我這些天做夢都想讓你死。”
左休言分析這股“混亂”能量。
它們不屬於張天，但又和張天的能量緊密聯繫。這些能量是在張天爆發後，憑空出現，再源源不斷的朝他靠攏。
又或者說是，因爲張天的操控，自己纔看到它們。
張天鏈接着它們，也被它們所鏈接。
它們的核心，是張天。
張天不死，這股能量只會越來越多。
混亂引導混亂，並且擴散混亂。
而要終止混亂，那就……
左休言心中微微一笑。
一切正如自己所料。
她開始縮小了範圍，從外看去，就像要被擠壓成一團，被石土包裹成一個球。
“糟糕，左休言不行了！”風揚想伸出援手，可是自顧不暇。
程厲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應對。
唯有張天的大笑逐漸高昂。
這時左休言緩緩擡起左手。
張天從石蛇縫隙看到她的動作，愣了一下：“你傷不到我，你還想幹什麼？”
左休言的手指，剛好觸碰到了範圍邊界那簌簌下落的灰塵，隨後閉上了眼睛。
她在接受這個能量的污染。
那股混亂的能量通過身體，傳輸到了她的腦海。
她感受到了連接。
她感受到了通道——那個已經和張天內心緊密連接的通道。
順着它們，好似瞬間的電流，左休言一下子來到了一張大網之中，感受到了磅礴的情緒。
這是人的情緒。
來自張天的情緒。
在那五彩斑斕的大網中，左休言明顯的看到了一條條黑色的線。
不是那根線明顯，而是她對那根線有着特殊的感應。
那絲來自本源帶給她的感知力——恐懼感應。
她將更容易感知到恐懼情緒，以及蘊含恐懼的精神能量。
她就像蜘蛛，來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網中。
“你的恐懼，從未消失。”左休言輕聲說道。
張天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但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心裏好像有什麼正在變得不對勁，他開始不安。
左休言用精神細細感知着這一條條黑色的線，就像撫摸着自己編織的絲。
混亂的反面是什麼？
是單一，是純粹。
有這些作爲主導時，混亂就會停止。
那麼，就讓這些飄散的恐懼，凝結。
讓最深的恐懼，加深。
“恐懼操控。”
左休言心中默唸，重新編織和挑動這裏的每一根黑線。
這些黑色絲線開始震顫起來，就像是有昆蟲落到了網上。
又像是即將燃盡的灰燼中，一股風來時，星星點點之火，猛地竄起。
將接觸到的一切燃燒，燃燒，燃燒！
“啊啊啊！”張天慘叫出聲，無與倫比的恐懼，席捲心頭。
那比噩夢更怪誕，比深淵更加黑暗。
“你幹了什麼？”他說話都帶了幾分顫音。
心中莫名的恐懼已經讓他不知所措，可眼前的現實又帶給他不明所以的震撼。
那些石蛇無法凝聚，四分五裂，紛紛掉落。
像是帷幕一樣下降，露出了裏面站立的人。
左休言睜開了眼睛：“根據管理條例第二百四十六條，故意襲擊同伴造成傷亡的，可以進行反制。確認失去人類特徵時，容許擊殺。”
她放下手，向前走來。
“你曾開槍對我，是因爲知道我有防彈衣不會死亡，只會受點皮外傷，那時你還沒有產生殺心，所以我就用同樣的方式懲罰於你，否則，你當時就會死在我的手下。”
“你……”張天看着她走近，心中更加慌張，同時他感覺到心口的位置有些不對勁，他低頭一看。
胸口的石頭正在慢慢消融，形成一個小洞，逐漸露出他變形的肌肉身體。
“我珍惜生命，從不想隨便傷害別人。我認同法規，從不會去觸碰底線。”
“但，是怪物的你，不再受到保護。”
左休言腰間一卸，慢條斯理的開了保險，然後咔嚓上膛。
她將槍抵住了張天的胸口。
冰涼的觸感讓張天腦子轟得有些空白：“不……不要……”
“下輩子，不要墮落成怪物。”
砰！
慘叫傳來。
下一秒，又是砰！
砰！
砰！
砰！
……
大廳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唯有那一聲聲富有節奏和韻律的聲響迴盪在這片空間。
二十發子彈，全部完畢。
張天那雙眼睛黯淡了下去，沒了任何生機。
他死於，純粹的恐懼。
且，再無任何虧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