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地獄修羅
從濃煙大火中跑出來的人，衣甲還未穿好倉促應戰。
“大王，敵人攻進來。”那頡啜醉眼朦朧，敵人，敵人，他反覆唸叨這幾個字眼。
歌舞樂人退避一旁，躲在那頡啜的營帳應該比外面安全。
大帳外人喊馬嘶，兵器相撞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到底是馬背上征戰的民族，再看此時那頡啜，哪裏還有半分醉酒樣子。
他穿戴皮甲，手持雙劍，大步奔出營帳。侍衛拼命阻擋唐軍靠近牙帳。
裨將王如清張弓搭箭，幾隻火箭釘在牙帳上，那頡啜從火光裏走出來。
一隻火箭射中他胳膊，那頡啜眼都不眨，掰斷箭桿。有兩名部將奔到他身邊，不由分說架起他。
“王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從長計議。”
火燒連營，火光映紅半邊天。那頡啜及其部下弄不清偷襲的唐軍有多少人馬，四面八方反正都是唐軍。
自己一方人馬已是各自爲戰，各自逃命，軍心已經渙散。
那頡啜眼見大勢已去，在幾個親信護送下倉皇逃竄。此一役連斬殺，帶俘獲敵人九萬餘衆。
張仲至大獲全勝凱旋歸來，張仲武決定趁熱打鐵，乘勢收復被回鶻統治的契丹、奚兩個部落。
石雄主動請纓，向張仲武請戰，準備帶領一萬精兵，協助節度使收復兩部落。
隊伍進城待了三天，三天一刻不敢放鬆，加緊訓練，隨時做好迎戰準備。
從天德城長途跋涉到幽州城，緊張備戰氛圍，讓柳葉顧不上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事實。
上次急行軍到達天德城，柳葉一時不等想要洗浴。這次急行軍到達幽州城，她無暇顧及身上乾淨與否。
在天德城訓練時，每天在汗水塵土裏攪和，頭髮像枯草一樣打結，沒那個條件講究不說，你也收拾不起。
隨時隨地一身汗一身土。習慣成自然，人的適應性多強，不是環境適應你，是你要適應環境。
幾天急行軍皮膚磨出老繭，不再是細皮嫩肉，舊傷未愈新傷又添。
一路上所見所聞深深刺痛她，保一方平安是當務之急。她和戰友們一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契丹和奚部落生活在幽州附近，契丹和奚同是源出宇文部一支。
兩部落是同族異部，生活習慣和語言文字相近，幾十年間受制於回鶻。
契丹和奚部落生活在嬀州北山一帶。兩個部落規模不大，半遊牧半狩獵生活。北山隨高度不同氣候植被不同。
和這兩個部落開戰，不比正規軍對壘。他們是全民皆兵，放下武器就是黎民，拿起武器就是戰士。
地形圖擺在桌上，初夏時節天黑得晚，營帳四敞大開，石雄思索對敵之策。
柳葉點亮燭火，置於桌案，視線落在地形圖上，石雄看她若有所思。
隨口問道：“柳葉，攻打契丹和奚，你有什麼想法？”
柳葉手指地圖：“恕屬下冒昧，契丹和奚兩部居於山上，若是想要己方損失小，以拿下兩部落爲目的，大可以火攻取之。”柳葉擡頭看向石雄。
“就這些？”石雄問她。
“不過，契丹和奚皆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偶爾有騷擾行爲，也是小打小鬧，左不過偷雞摸狗伎倆。他們沒有草菅人命，我們又何必趕盡殺絕。所以屬下以爲，火攻實不可取。”
柳葉的話讓石雄很喫驚，她考慮的不僅是戰爭的勝負，正所謂上兵伐謀，其下伐兵。
戰爭謀劃的是人心，不單純是殺戮。前因後果歷史溯源，都能左右戰爭局面。
不能採取直接有效以逸待勞的作戰方式，又不能撒出去一萬士卒，地毯式搜捕兩部落民衆。
“據我方偵察，契丹和奚有八百回鶻監使。”石雄拿過兩頁紙張，遞給柳葉一張，兩人各自在紙張寫字。
柳葉寫的是‘挑撥離間’，石雄寫的是“對方主動下山”。兩人計劃異曲同工，都是利用兩部落和回鶻人矛盾。
石雄沒有派使者前去招降，兩部落各有幾百名回鶻監使，若想兩部落歸順只有開戰。
當唐軍到達嬀州北山腳下，石雄命士兵擂鼓吶喊叫陣，“回鶻小兒聽着，有血性的男兒出來和大唐官兵決戰。欺負、壓榨大唐的兄弟部落算什麼本事。”
“回鶻小兒，你們就是寄生在大唐兄弟部落的寄生蟲，不勞而獲還作威作福。沒有契丹和奚的黎民百姓養活你們，你們就得餓死。”
回鶻人不堪其擾，覺得他們不先動手收拾唐軍，兩部落的人就得受到唐人鼓動，對他們下手。
於是他們驅使兩個部落的人一塊下山，陣前橫刀躍馬高鼻深目者是回鶻監使。
契丹和奚則是和漢人一樣，只是更爲彪悍粗狂。
正中石雄下懷，他陣前喊話：“爾等順應天意，歸我大唐，朝廷定當善待爾等。”
石雄話音未落，對方一騎飛出，拍馬來取石雄。
石雄迎上前去，兩人你來我往戰了三十多個回合。兩匹馬錯蹬剎那，石雄左手一柄匕首直沒入敵將腹部，敵將腹痛逃回。
兩軍大隊人馬掩殺過來，戰鼓鼕鼕。
柳葉也本能地縱馬上前，迎面對上一名敵兵。柳葉手握鴛鴦寶劍，對方哪裏是她對手，只兩下手中兵器咣噹掉落。
劍尖抵住咽喉那刻，柳葉清楚地看到對方眼神中的恐懼，還有祈求。
山中打獵，面對猛獸柳葉不畏懼，不手軟。面對同類，父母生，天地養，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同類。
他眼中對生的渴望，對死亡恐懼，柳葉下不去手。她顧及別人生命，想放他一條生路。
猶豫當中，她敏銳地感覺到腦後有風，她俯身貼近馬背。刀鋒裹挾着風聲擦過頭盔，柳葉驚出一身冷汗。
她剛調轉馬頭，第二刀當胸劈來柳葉舉劍格擋。來人一看偷襲不成，招招致命連連緊逼，不給柳葉喘息機會。
顧忌人命放不開手腳的柳葉，此時燃起熊熊鬥志。對方大刀直直劈來。
馬身一錯位，柳葉讓過刀鋒，寶劍從對方脖頸劃過。敵人人頭落地，脖腔鮮血噴濺，屍身栽倒馬下。
柳葉眼前世界染成紅色。隨着劍起劍落，一個又一個敵兵從馬上墜落，渾身浴血的柳葉化身收割人命的地獄修羅。
。牛牛小說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