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危言聳聽
話語說得很是慷慨，腳步悄悄地往李回身邊靠。楊卞刷拉刀劍出鞘，夫人抱住頭大喊：“老爺救命啊。”
武統嚴肅的氛圍因爲夫人一段無厘頭的介入，變得滑稽可笑。有的士兵噗嗤笑出聲來。
李回將夫人護在身後，質問楊卞說：“你是造反，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你想步昭義後塵嗎？”
楊卞說：“李大人言重，我是認爲你不適合在這裏，所以請你主動離開。我不爲難你。如果你認爲有必要殺身成仁，我可以成全你。”
夫人從他身後鑽出來，“我們走，我們走，我們離開這裏。老爺，老爺，我們走啊。”夫人推着李回往外走。
李回跟着夫人走了。好在這些人沒有喪心病狂到殺人放火的地步。家裏還有三個孩子，夫妻兩帶上孩子，李回攜同家眷奔赴榆涉縣。
楊卞自任爲河東留後，並且派人上報朝廷，請求朝廷發給斧鉞。
成德節度使王元奎帶兵攻打堯山，攻佔堯山。武宗詔令嘉獎王元奎爲同平章事。
好消息和壞消息最近接踵而至。楊卞起兵造反驅逐李回，還要求朝廷任命他爲河東節度使。
朝堂上再一次炸開鍋。王元奎攻佔堯山的好消息被楊卞謀反給沖淡了。
武宗以手扶額，他真是醉了，一波接一波的信息將他燒烤得外焦裏嫩。
大殿上朝臣直抒胸臆，這回不交頭接耳。楊卞謀反的消息太勁爆，朝臣無法保持鎮定。
杜悰翻小腸說：“當初我說什麼來着，打仗是要花錢要死人的。偏不聽，出兵這麼長時間，成果怎麼樣？不但沒有成果，其他地方還烽煙四起。一言堂，偏聽偏信。”
杜悰鬍子一翹一翹地，開始人身攻擊。眼睛看着前方的李德裕，他就是說給李德裕聽。
衆人紛紛附和，“放着消停日子不過，逞強好勇。哎，一言難盡。這會好了，按不住葫蘆又起來瓢。看看你有三頭六臂嗎，怎麼處理？”
三七旮旯話一堆堆一片片輪番轟炸李德裕。他們不敢對皇帝暢所欲言，所以矛頭指向李德裕。
李德裕站在前面，腰桿筆直，目不斜視神色從容。大殿裏像是涌進來一千隻鴨子。武宗啪啪地拍打御座扶手，不管事。朝臣們說得興奮，吐沫星子飛濺。
噴一噴前面那個不爲所動的人，準備用吐沫星子淹死他。高倉拖着長音大喊：“肅靜。”
朝臣們想起來，武宗在御座坐着。大殿一時間安靜下來。
李德裕出列：“陛下，楊卞小兒不足爲慮。河東晉陽無兵可守，他不過是仗着衡水戍卒，想要渾水摸魚，要挾朝廷。”
杜悰上前出列說：“河東震盪，如何不足慮？附近的藩鎮都已經派往昭義，戰線光是在昭義維持已經不容易，何況加上河東？不光兵源是問題，再要征討河東，財物補給都是問題。一個昭義國家財政已經捉襟見肘。哼，站着說話不腰疼。”
杜悰一甩袖子，實在是忍無可忍，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你是丞相，不直接管理財物，哪知道國庫虛弱，沒有充足的財物做後盾，你讓我們這些戶部官員上哪給你弄給養？
杜悰最後一句話，許多官員覺得解氣。李相真是非要拉硬屎，把國家拖入戰爭，哪個部門都不好過。要人、要錢、要管理、要協調、工作量增加倒是沒啥，關鍵是要啥沒啥!
就拿李回來說，朝廷任命的河東節度使，封疆大吏。那又如何，從自己家倒貼財物，都不落好，還被楊卞帶兵給驅逐了。多麼殘酷的現實，李相卻視而不見。
李相不疾不徐說：“朝廷可以派遣一位使臣到河東，一方面安撫楊卞小兒，一方面摸清他的底細。若是有必要，朝廷寧願放過劉稹，也不能放過楊卞小兒。”
武宗准奏，派遣內侍監馬元贄到河東一探究竟。楊卞得知朝廷派人前來，心裏高興，至少朝廷拿他的上表當回事。
下一步只要他搞定來人，讓來人替他在聖上面前美言。朝廷息事寧人，不想再起風波，就會成全他的心願。
馬元贄來到河東晉陽，楊卞組織一撥迎賓儀仗隊出城門迎接馬元贄。
楊卞設置三天流水宴席招待馬元贄，席間美女歌舞助興。又蒐羅許多奇珍異寶送給馬元贄。
馬元贄和楊卞痛飲三天，臨到馬元贄將要返回京城時，他和楊卞已是肝膽相照的好哥們好朋友。他和楊卞辭行，楊卞送到城門外，兩人灑淚相別。
馬元贄信誓旦旦地對楊卞說；“賢弟，愚兄此次回到京城，一定會向陛下盡力舉薦賢弟。愚兄也期望賢弟能一展平生夙願。”
馬元贄一路快馬加鞭返回京城。武宗開延英殿讓馬元贄如實向朝臣陳述河東之行。
馬元贄說：“楊卞確實具有將相之才。我到了河東，河東的軍士列隊能綿延十五里地。明光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光芒照亮四野。兵器庫裏庫容充足。”
馬元贄的一番話讓衆位朝臣汗流浹背，這麼說來，楊卞的勢力不容小覷。東邊有狼，西邊又出來虎。
“這樣啊。這仗不能打。”
“還是先安撫楊卞，准許他的請求比較妥當。”
“楊卞沒有家族勢力，先暫時穩住他，答應他的要求。等到昭義事情完結在圖謀楊卞。”
羣臣又開始在下面開小會，議論紛紛。武宗一個頭兩個大，聽了馬元贄的描述，他心裏一時間也沒有底。
他雙手捂臉，深呼吸用力搓了兩把。視線定在李相身上，有這位老臣在朝堂，只要看到他，武宗心裏就不慌了。
李德裕靜靜地聽衆人的言論，接收到武宗的視線，他手持象牙笏板不慌不忙地出列。
面對馬元贄，李相問道；“內侍監所說，確定是你親眼所見？”
馬元贄重重地點頭，“丞相，卻是在下親眼所見。在下所言句句屬實。”
李相上前一步，和他面對面，近在咫尺目光犀利地注視他的眼眸。
李相：“我且問你，李回爲什麼被楊卞驅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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