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回長安
轉身去給他倒水清洗手臉。石雄一把抓住他，都喝高了，手勁一點不小。
石雄坐起身，一雙深邃的眼眸閃爍迷離光芒。“柳葉，別走，別離開我。”
柳葉彎下腰，對他說：“將軍，我去倒水給你洗漱。”
他兩隻手攀住柳葉胳膊，小孩子一般，“不要。”
柳葉在他旁邊坐下，哄勸他：“好，你休息，我在這守着。”
“柳葉，仗打完了，你會論功升遷，我想留下你在身邊。可是我又不能自私地阻礙你的前程。我該怎麼辦？”
他目光熱切地盯着柳葉，想要從他臉上尋求答案。柳葉平日沒想那麼多。
從軍以來追隨在石雄身邊，石雄對他愛護有加。一年多的時間，他升任校尉，小小校尉只是向上攀升的基礎。
是呀此次戰役結束，他們都會得到獎賞。追隨石雄是個不錯選擇，可是家人都在長安，江遙現在做什麼呢？
柳葉呆呆地出神，他的思緒飛到遠方。
石雄看他不說話兀自出神，一雙眼睛如同寒玉深潭。石雄擡起手，想要觸碰長長的捲翹睫毛。手舉到半空中，又放下。
進而說道：“留在我身邊，我會守護你。”
石雄自信地認爲，他想要留住一個人，還是可以的。柳葉未及回答，士兵送醒酒湯。
“屬下仰仗將軍安排。”柳葉接過醒酒湯，石雄探身要喝湯。
石雄一口氣喝半盆湯，出了一身汗，酒勁散去不少。又是酒，又是湯，肚子裏撐得慌，找靴子要下地。
柳葉蹲在他面前，幫他穿鞋，扶他起來出去。石雄起身端過盆子，把剩下的半盆喝掉。出了一身透汗，酒勁都隨着汗水散發出去。
他醒酒快。腳步卻還是踉踉蹌蹌地佯裝醉酒。柳葉扶着他，他將一半重量壓到柳葉身上。
“柳葉，我說的話你往心裏去沒，同意不？”
“一直以來都是將軍照拂柳葉，柳葉心存感激。”
絲絲縷縷地異香飄入鼻端，石雄打趣說：“柳葉，你該叫柳香纔對。好香。”
石雄的腦袋擱在柳葉肩膀上。從豐州出來到現在就沒洗過澡，什麼嗅覺。柳葉只當石雄在說酒話。
一路扶他到茅廁。柳葉收住腳步，“將軍，您慢一點。”柳葉放開手。
“你不進去？”石雄隨口問。
柳葉拐進另一個茅坑。他忽然有種衝動，想要回到長安看看，那裏有他牽掛的人。假如他有機會回長安看看，江遙會原諒他不辭而別嗎？
兩人回去的路上，石雄吩咐侍衛，去燒洗澡水。兩桶水一塊擡進營帳。這個營帳大，放兩個浴桶綽綽有餘。
“你留下給我們搓澡。”石雄邊脫衣服邊吩咐士兵。
兩個士兵上前，幫着柳葉和石雄寬衣解帶。柳葉捂住衣襟，逃到裏邊的臥室。
“將軍，我酒喝得有些暈。就不洗澡了。”柳葉在裏屋大聲說。
“把浴桶擡到裏間。”石雄吩咐侍衛，“你們出去吧。”
是了柳葉不喜歡洗澡的時候有外人在場。雖然他一直對柳葉這個習慣有些迷惑，但還是配合他。
柳葉這才脫掉衣服跳進木桶裏，洗個熱水澡真舒服。
“柳葉，明天啓程回長安，押送郭誼等人上京城。”
回長安，回長安，聽到石雄這樣說，柳葉眼淚流下來。他出來這麼久，再回去改頭換面。
柳葉高興地掉眼淚，從鼻腔裏“嗯”了一聲。
“怎麼不想去長安。”石雄高聲問。
柳葉從鼻腔“嗯”了一聲，石雄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喜極而泣。以爲他對長安不熱衷。
剛要體貼地說：“不想去的話，就在這裏等着我回來。”
柳葉：“將軍，好的。”
石雄沒喊侍衛幫忙搓澡，用巾帕在後背上揉搓兩下。柳葉不敢在浴桶久久地泡澡。簡單地洗浴出來，開始投洗衣服，準備明天進京。
公元841年年底，一大早張仲清、石雄押送郭誼、王協、董可武、崔玄度上京師。
柳葉隨同前往。他離開長安一年半時間，再次踏上回鄉路程。柳葉百感交集。
百十餘人的隊伍走了十來天時間。郭誼四人披枷帶鎖押解在囚車裏，一路招搖示衆。
路過州郡村莊，人們會往囚車上潑灑不明物體。士兵驅趕他們，倒不是怕郭誼等人受到傷害，有些東西潑灑到囚車上，他們跟着遭殃。
民衆之所以深惡痛絕他們亂臣賊子，禍起蕭牆因爲他們而起，朝廷派兵征討，所需費用還是出在百姓納稅上。
羊毛出在羊身上，花費的財物說白了還是來源於百姓貢獻的糧食布匹。老百姓不恨他們才奇怪。
每當有石頭棍棒地砸在囚車上，郭誼等人就裝死，閉上眼睛眼不見爲淨。關起耳朵，不聽民衆的辱罵。
虎落平陽被犬欺，如今身陷囹圄，有什麼好說的，有什麼可值得期待的。最起碼的保住性命都做不到。
如果郭誼現在說，我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奢求，只求留下我的性命，讓我當牛做馬我都願意。有人會相信嗎？
別人不會相信。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真的爲了保命可以放下一切嗎？尊嚴、財富、地位通通不要，只要能留下一口氣在這世上。
一想到自己將要化成塵土，他就怕的要死。他真的怕死，怕那一口大刀割掉自己腦袋。
他眼睜睜地看着大刀砍在他的親人、同僚的腦袋上。當時他兩股戰戰。一路上天已黑，他不敢閉眼，閉上眼睛就是大刀砍殺親人的場景。
他後悔當初的選擇和決定，順其自然地發展，他是昭義的將領，他當時的地位已經不錯。爲什麼要選擇鋌而走險呢。
他悔不當初。他誅殺劉稹，不但沒給他加分，反而更快地催促他走上斷頭臺。
郭誼悔恨，悔恨也晚了。將要死掉的時候，才明瞭。
王協短短時日，鬚髮皆白。他不光是後悔，他還恨。他攢下金山銀山，金山銀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金山銀山隨着他鋃鐺入獄，化爲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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