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離開華嚴寺
妙空心裏咯噔一下，難道說朝廷對於寺廟真的要出重拳嗎？大師之所以問自己，找自己過來，是擔心自己才這麼做的。
神會大師鬚髮皆白的面龐神色安詳，妙空直起腰身，旬兒向前一步，和妙空並排跪坐在地上。
“師父，弟子有所耳聞。弟子不方便在此修行嗎？”妙空知道神會大師的洞察力非一般人，自己的經歷大師即便從沒過問，他應該猜到一二。
自己繼續留在寺廟，會不會在朝廷的清理過程中，影響到寺廟。“弟子聽從師父吩咐。”
神會大師仍然是平和的神色，他起身關上禪房門。房間裏就他們三人。
“妙空，前代兩次對於佛教的清洗想必你是知道的。這次朝廷對於佛教的動作看來也不會小。如果真是那樣，妙空，你不適合繼續留在寺院。”
是怕自己連累寺廟嗎？神會大師自從收留自己那天，他就是在承擔風險。這麼長時間，大師不是浪得虛名。他不會因爲怕受到牽連而對自己說這番話。
妙空俯身跪拜，“弟子謹遵師命。”
那麼久接受大師安排，接受命運的安排。原本以爲可以在寺廟了此殘生，誰知道，聖上會對寺院出手。難不成李瀍知道自己藏匿於寺廟才窮追猛打。
神會大師：“妙空，幽州節度使張仲武是佛教虔誠的教徒。他對於佛教一向尊崇。師父覺得你去幽州會得到妥善安置。那裏州郡治理相對獨立，即便朝廷對於寺院有什麼措施舉動，師父以爲不會波及到幽州。你可去他那裏安身。”
師父在爲他籌謀後路。看來師父對於他身世的猜測看得八九不離十。妙空跪拜，“弟子感謝師父，爲弟子考慮周全。”
旬兒將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在耳朵裏。“徒孫感謝師祖收留旬兒。叔叔離開的話，徒孫也會辭別師祖，追隨叔叔同往。”
這孩子還是犟脾氣，神會大師提醒他：“不是每一座寺院都會收留孩子。即便這樣，你也要跟隨叔叔嗎？叔叔被寺院收留，而你被寺院拒絕，你仍然堅持自己此刻的想法嗎？”
旬兒揚起小臉，“我是叔叔在途中救下來的孩子。如今叔叔前路未卜，我又怎能丟棄叔叔。叔叔一個人走夜路他會害怕，我要陪在叔叔身邊，患難與共。”
妙空；“旬兒聽師祖的話，叔叔會回來看旬兒。旬兒乖乖地留在師祖身邊，學習本領，讀書習武。”
旬兒卻語氣堅定，“師祖，請允許旬兒陪伴在叔叔身邊。”他知道逃亡的滋味，而叔叔離開華嚴寺，何嘗不是另一種逃亡呢。
這個孩子真是倔強啊。神會大師：“旬兒，你留在寺院。如果朝廷沒有其他舉動，叔叔還會回到這裏。你在這裏等待他不好嗎？”
旬兒：“師祖，旬兒是小沙彌，叔叔是僧人。既然寺廟能收留叔叔，就應該能收留旬兒。”
神會：“旬兒，你做好沿途風餐露宿的準備了？”
旬兒：“謝謝師祖，旬兒不怕。旬兒有一天會和叔叔一塊回來，回到寺院，看望師祖。”
這個有情有義的小孩，卻沒能兌現他的承諾，他像是蒲公英的種子，在某一個秋天的早晨，和大地融爲一體。
神會：“妙空，帶旬兒回去吧。”
妙空告退離開，出來禪房。妙空走得飛快，不理睬旬兒。他生旬兒的氣，這孩子倔強得很。留在師祖身邊多好。跟着他遭罪受苦，是好玩的事嗎。
旬兒不惱怒，在妙空身後一溜小跑。“叔叔，叔叔，你看旬兒一眼，你看旬兒一眼嗎。”
他緊跟不捨，跟在妙空身後央求。在外面妙空不好訓斥他，他忍着，臉蛋緊繃不理睬旬兒的央求。你倔強是吧，我還脾氣犟呢。
旬兒乾脆跳起來，縱身掛在妙空腰上。“叔叔，你就看看旬兒吧。”旬兒可憐兮兮地揚起臉。
妙空裝不下去，抱起他。“回去算賬，你小子拿叔叔的話語當做耳旁風。”
旬兒嘻嘻嘻地笑，伸手抱住妙空脖子。“哎，哎，誰允許的，誰允許你。”
旬兒帶給他的親情，讓妙空孤寂的內心充滿溫情。他嘴上說着，眼睛裏卻有笑意。
爺兩來到藏經閣。旬兒下地，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妙空，在妙空開口之前說道：“叔叔，您曾經說過，因爲有旬兒在身邊，叔叔纔不會害怕。旬兒又長大一歲，有旬兒在身邊，叔叔會快樂吧。我很乖巧的，叔叔不是說，旬兒很乖巧，所以叔叔不會拋棄旬兒，請叔叔不要把旬兒從身邊推開。”
旬兒的一番話，加上誠懇真切的表情，妙空的眼淚直留下來。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他沒有理由推開旬兒。
他蹲下身，擁旬兒入懷，“旬兒，叔叔很高興旬兒說這番話。有旬兒在身邊，旬兒不知道叔叔有多快樂。叔叔從小到大，除了母親沒有人對叔叔推心置腹，死心塌地追隨叔叔。現在除了母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旬兒，叔叔開心死了。”
旬兒從妙空懷裏掙脫出來，伸出小手指頭，“和旬兒拉鉤。”
妙空鄭重地將手指頭和旬兒細細的小指頭勾在一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妙空鄭重地說：“那麼，就像旬兒保證的那樣，在叔叔有生之年，旬兒要陪伴在叔叔身邊，不離不棄。”
旬兒挺直腰板，“旬兒保證。叔叔這不是小孩子的話，是未來男子漢的承諾。”
幾天後，神會大師派人送來衣物和盤纏，妙空和旬兒拜別神會大師，離開華嚴寺。
爺兩站在山門外，駐足良久。這才轉身下山，一路上和上山朝拜的香客擦肩而過。
有一羣香客一邊走一邊閒話。“人比人該死，咱們河東新近上任的節度使，就是個孩子。看他樣貌，都不到弱冠年紀。”
“我現在鬢髮斑白，不過是個孝廉。找誰說理去。”
“這位大人什麼來頭，年紀輕輕二品大員。難不成是皇親國戚，不對啊，他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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