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弒師
大廳內，魔主嘴角噙着冷笑，已經預見倦九霄等人慘亡局面，他揮手對東皇說道：“去，去矗天壁請得魔厭，這一次，吾要將商子洛徹底隔絕戰場，只有如此，才能確保勝利局面。
“是。”東皇領命離去。
“你之意思，是要我等一同出手，對付倦塵音？”目送出了大廳的東皇，魔武皇皺眉問道。
倦塵音纔是大敵，無敵的道門先天，早在兩千五百年前便冠絕天下，其實力哪怕身爲魔神之子守護者的魔厭也不能匹敵。
當今天下，唯有魔神之子能與之一決。
不過現在，只要攔下商子洛，集合衆人之力，與倦塵音一戰，尚有勝算。
“不錯。”
爲了以防萬一，魔主冷笑回答道：“這次約戰，將數百萬大軍全部開赴邊荒，不論勝敗，本座都要城破人亡！”
數百萬大軍全數揮師南上，北荒孤注一擲，盡在此決了。
荒後精緻無暇的俏臉上不悲不喜，心中擔憂無比，如果墨白一方真的失敗，恐怕就沒有改變的機會了，該何去何從，是個問題。
“怎麼，荒後心有疑慮？”故意看了一眼一襲紫衣，魔主饒有興致地問道。
“不敢，全憑魔主安排。”回過神來的荒後拱手，違心說道。
“呵，最好如此。”魔主豈能看不出荒後的心思？但此刻都不再重要，拿下倦塵音等人，再無敵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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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約戰在即，邊境皓月依舊，冷風依舊。
通往魔雲頂的山道上，一襲黑衣，步履踏踏，沉重的一步一步，彷彿踏在胸口上，沉悶的喘不過氣來。
這條路，來的次數不多，離去的次數也很少，但沒有任何一次要比現在的心情複雜。
腦海中回憶的是染血的士卒，是受創的戰友，是逃亡的難民。
這條路很短暫，短暫到再入目時，已經到了山頂。
“呼呼呼……”
冷風簌簌，捲起一地漣漪，滿目紅葉翻飛，四處翻滾，黃泉來到了山頂，他看向了巨大楓紅樹下的人影。
御蒼玄早已等待在此處，一襲白衣，在月光輝映下，顯得迷濛，絕代風華之姿不減，甚至沒有半分蒼老模樣，他轉身，凝視黃泉，淡淡說道：“你來了。”
“嗯。”
沉痛的迴應，黃泉擡眸，看着眼前的師傅，眼裏露出痛苦之色：“爲什麼，爲什麼師傅選擇幫助魔主，爲什麼你要選擇對付大周，讓無數黎民百姓跟着遭殃？”
“還記得幽玄之主嗎？”
“記得。”
“還記得爲師說過，要你繼承魔劍道嗎？”
“嗯……”
“幽玄之主是爲師的分身。”
御蒼玄凝視黃泉，負手說道：“幽玄之主是吾早已佈下的算計，目地便是爲了今日，爲師沒有想到，墨白會這麼聰明，識破吾的算計，甚至化出分身來應對。”
黃泉聞言，沉默不語，他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只是墨白的犧牲品罷了，或許，他可以選擇不去做，但他更不願意走接下來更難完成的旅途。
“從當初吾擊殺嘆無息，讓天劍院成爲風雲涌動之地時，吾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因爲吾說過，魔劍道需要一個真正的傳承者，但魔劍道的傳承，必須要付出代價，付出生命與血的代價，而這一切，都只是對你，或者說墨白的考驗，吾很欣慰，因爲你們成功了。”
“成功解決了邃無邪的麻煩，讓吾知道，墨白有足夠的智慧，接下來天外方山一戰的考驗，吾以姬問雅與蘇辛的性命、迫使墨白不得不赴約，當時吾便決定，若墨白不夠絕情，吾將殺之，但最後，倦九霄來了，吾知道，這又是墨白早已準備的算計，因此吾斬斷他之雙腿，替他化明爲暗，這也是吾對他考驗的認可。”
黃泉聞言，擡眸凝視眼前的師尊，問道：“既然你選擇考驗，墨白會甘心去做，但爲何又借邃無邪之手，使魔主破封而出，魔主擁有不死之軀，沒有人能殺得了他，爲此，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再次封印？這些又與考驗有什麼關聯？”
墨白不傻，黃泉也不傻，兩者是同一人，自當初墨白得知藏劍山莊其莊主送給邃無邪一張藏寶圖時，讓他順利取得四靈神劍，且帶出魔主的四層神魂，他就疑惑了，如果一切都是御蒼玄所爲，傳承魔劍道與魔主又有何干系？爲何要放出這個禍患。
負手屹立在楓紅樹下的御蒼玄凝視黃泉輕笑道：“魔劍道乃是克魔絕學，並不是傳聞，其爲初代魔神所創，單脈相傳，只有魔劍道能殺死魔主！”
“什麼！”
黃泉聞言踉蹌着倒退了兩步，悲聲道：“爲什麼，爲什麼？我不明白師尊爲什麼要佈下這樣的局……逼我！”
“因爲……”
御蒼玄說出一切，淡淡道：“魔主擁有不死魔軀修煉之法，早已登峯造極，無論道門之人或是刀神商子洛，都無法將之滅殺，唯有魔劍道纔可以。”
“魔劍道共有四式，前三式固然不能，但第四式將是所有魔族剋星，這也是吾爲何放出魔主的原因。”
御蒼玄招手，黃泉身後揹負的鬼神訣出現震鳴，旋即脫離墨白掌控，緩緩飛起，旋轉落至地面，落至白衣的身前。
他一手握住劍柄，輕輕撫摸久遠前便陪伴自己的神兵，擡眸看了黃泉一眼，聲音轉冷：“第四式名爲鬼神禁絕，但此劍決一生只能傳承一人，吾還未死，劍印不會脫落，唯有吾身死，劍印脫落後，纔會轉接到你的身上，唯有此法，你纔算真正完成吾的三個考驗，完成魔劍道的傳承！”
轟隆！
一句平淡的話語恍如晴空霹靂炸響，炸響在黃泉耳畔，讓他腦海中一片空白。
一切他都明白了，黃泉露出痛色，凝視眼前的師尊，他悲慟道：“這就是你的目地？釋放出魔主禍亂天下，就是爲了讓我不得不接受傳承，讓我不得不殺死我的師傅？”
“吾說過，吾會讓你成爲新的魔劍道之主，也是鬼神訣的新主人，現在……”
御蒼玄鏗然拔劍，暗芒沖霄，緩緩湮滅，他遙遙劍指黃泉，淡聲道：“要改變數百萬人的命運，除非你死，或者吾死！”
說罷，鬼神訣旋轉而出，倒插在黃泉身前，劍意爭鳴，鳴動九霄，無往不利的神兵，斬殺無數敵人的神兵，現在，映入了自己的眼簾。
悲痛、憤怒涌上心頭，卻讓他無能爲力。
“我就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
“如果你真的看破所有的佈局，你就該明白，你真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
“師尊！”
“吾講過，吾要你繼承魔劍道，第一項考驗，是驗智！第二項考驗，是驗計！最後一個考驗是……驗心！”
一句驗心，凝視眼前白衣淡然的模樣，黃泉握緊了拳頭的剎那，鮮血噴涌而出，嘴角也溢出絲絲殷紅。
御蒼玄，自己從來不認真對待的師傅，卻爲了自己，要獻出一切！
血水滴落，自掌心，自嘴角，緩緩落下，落至腳下的黃土上，染成黑色的紅，觸目驚心。
這是痛，是恨，是不甘？
爲什麼？
“做不到就自盡，你不是被吾第一個放棄的徒弟！”御蒼玄轉身，淡淡說道。
絲絲寒風驟起，颳得刻骨銘心，讓本就沒有幾片楓紅葉的古樹開始凋零，顫抖，彷彿垂垂遲暮，終於要迎來終結。。
淒冷的寒風，伴隨濃郁的白霧，模糊了師徒間的距離，模糊了師徒間的一切。
“殺了吾，你就會明白這最後一點。”
“我……”
黃泉顫聲，他看着眼前的白衣，嘴角的鮮血在滴落，在握住鬼神訣的剎那，腦海中翻騰無數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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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拜吾爲師，吾傳你無上劍道，他日，爲吾揚名天下，如何？”
“徒兒拜見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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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師尊大名？”
“吾名御蒼玄，魔神宗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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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皇城時……
“皇城果真都是富庶之地啊……”
“…………”
“聽聞北荒王朝一國之君，乃是一介女流，譽爲荒後，不知是真假啊……”
“…………”
“師傅，咱們究竟是要去哪？”
“…………”
“您倒是說句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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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因爲這是我的天命，這是我黃泉要承擔的命運！”
“我明白了……多謝你！”
黃泉終於明白了，他眼中淚水滾落，夾雜着血水，落至鬼神訣上，順着劍身滴落，滴落至黃土中，他緩緩抽出鬼神訣，順着血水揮灑在半空，他真元運轉，怒吼一聲，伴隨一絲清淚，揮出最悲痛的一劍。
鬼神訣上耀目着璀璨的血芒，遮掩了視線，避退了白霧，順着顫抖而又堅定的軌跡，在最後一刻噗嗤沒入眼前白衣的胸口！
“呃……”
悶哼一聲，鮮血濺出，濺到了御蒼玄冷峻面孔上，也濺在了黃泉的清秀面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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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退了，霧散了，刺透師尊身軀的劍尖滴出血水，滴落在黃土上，那麼的清晰刺耳，讓人心碎。
“這一次，你做的很好……”
渾身是血的御蒼玄淡淡開口，露出欣慰的笑容。
至悲至痛的一劍，黃泉眼眸裏流出殷紅的血來，鮮血滴落，彷彿看到了一切回憶的過往。
他看到師傅身後的楓紅樹上，僅餘下的幾片楓紅葉上的光華散去，彷彿染血一般，落在了地面上，落在了那樹下象徵數百絕頂劍者的枯葉堆中。
畫面中，蘇辛與御蒼玄並排站在楓紅樹下。
“師尊，這株樹有什麼特別，您看的這麼出神？”
“因爲，吾每殺一人，樹上的楓紅葉便會落下一片。”
“這我知道，師尊您已經殺了三百多名頂尖劍者了，蘇辛很敬佩師傅的修爲。”
“不錯，但現在這株樹已經沒有葉子可掉了。”
“如果掉光了會怎樣？難道師尊您要重新再栽一棵更大的？”
“吾……吾想死……但在死之前，吾想找一個傳人。”
“師尊，您瘋了嗎？”
“就當吾是瘋了吧。”
“放心，師尊您瘋了，我會醫好您！”
“嗯……”看着眼前的徒兒，御蒼玄微微點頭。
但，吾的病，已無藥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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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如玻璃鏡面一般的粉碎，粉碎了一切，粉碎成虛無，直至迴歸現實，手中的劍刺透了眼前人的胸口。
身後，巨大楓紅樹應聲而碎，化作虛無，連帶着三百多片楓紅葉，也跟着消弭在天地之間，化作一縷紅芒，全數沒入黃泉身軀內。
凝視眼前的眼中流血的人，御蒼玄艱難問道：“你……你明白了嗎？”
“徒兒！徒兒明白了！”忍住心中悲痛，黃泉已經明白了一切。
魔劍道……不是魔，是鎮魔！寧負天下罪業，傳承換得一世天下太平。
“這一次……你，做得很好！”
欣慰的御蒼玄伸出手來，拭去黃泉眼中的血淚的剎那，手臂無力的垂下，在漫天楓紅中閉闔了雙眼。
最後的讚許，記憶中僅見的一抹微笑，隨即在模糊中消散。
“砰！”
一聲巨響，在遠處的山洞炸開，亂石迸飛中，現出蘇辛的身影。
“啊……師尊，師尊啊！”
不敢置信的一幕，看到那貫穿胸膛的一劍，蘇辛難以相信，竟是自己的師兄殺死了師傅，他快步跑上前，扶住即將墜落黃土的身軀，看到闔眼的師尊，蘇辛顫聲哭泣道：“我……我救得了你，我救得了你啊！”
全力施爲，猛烈爆發的真元源源不斷的匯入御蒼玄的身軀內，蘇辛悲吼着：“醒來，醒來啊！”
“我要救你！我要救你！”
不斷的催動真元，任憑汗水滾落，夾雜着淚水，不斷滴落在記憶中熟悉的面孔上，但懷中的人生機盡失，無力迴天！
“啊……”
不敢回頭的黃泉手中握着鬼神訣，一步一步，離開了魔雲頂，任憑身後悲吼震天，他也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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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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