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貳)
在院長說謝塔逃跑離開福利院之後,他們就把從謝塔身上空出來的恐懼轉移到了白六、白九的身上。
“新來的,你叫陸驛站是吧?”有小孩對另一個長相周正的,看起來大一點的小孩擠眉弄眼,他指指白六,“那個坐在最末尾地方的小孩,叫白六,他還有個姐姐叫白九,你記得離他們遠一點。”
年少的陸驛站疑惑地看回去:“爲什麼?他們做什麼了嗎?”
“因爲他是怪物!”那個說話的小孩張牙舞爪地比劃手勢,嘴裏發出很奇怪的嗷嗚嗷嗚聲,“他喫掉了他唯一的朋友,當然他朋友也是一個怪物,一個會流血的針孔怪人,你要是和他做朋友,他也會吃了你!”
“他姐姐白九,你要是對她做了不好的事,你就會很慘,像是詛咒,一定離他們遠點!”
小孩煞有介事地恐嚇道陸驛站。
陸驛站皺眉又看向了長桌末尾的白六——白六是一個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異常,甚至有些瘦削得過分的小孩,他不覺得這種小孩有什麼值得恐懼或者提防的地方。他也沒見過他姐姐白九。
白六看起來就像是從來沒喫飽一樣,臉頰上的肉都凹陷了下去,他看起來是真的餓,喫得也很快。
於是便問:“他姐姐白九不和他一起喫飯嗎?”
小孩們爭先恐後的說:“他的姐姐平時一般會在院門口,什麼都不幹,但她和白六關係特別好,如果白六被欺負了,晚上他回去睡覺,她知道了會來找你的!”
……
“我知道一家公立的福利院,比這裏安全,我們可以去那裏。”陸驛站輕聲說,“那邊離警察局很近,有人會保護我們的,你姐姐常常在院門口,她有可能是想離開這裏。”
白六很冷漠地回覆:“不去。”
”爲什麼?“陸驛站有點急了,“這裏真的不對勁!你姐姐不想離開嗎?你想想你的姐姐!”
白六垂眸看着他,瞳孔裏一點焦距都沒有,語氣很遲鈍:“我在等一個人醒過來,姐姐答應會和我一起等的,他醒過來,我會帶他和姐姐一起走。”
白六回想起這個叫陸驛站的人第一天來到的晚上,姐姐就注意到了他,還告訴他:“可以和陸驛站做朋友,但不要完全相信他,他有獨屬於他的祕密,不簡單!”
姐姐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那是姐姐第一次要他交朋友,謝塔都沒有的待遇。也第一次用嚴肅的語氣對他說話。
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慢慢脫離了軌道。
或許是好奇,或許是陸驛站想帶走白六的急切,在又一次洗禮之後,陸驛站終於打破了自己不輕易窺探別人祕密的原則,他跟着白六走進了,白六沒有都會去的教堂的後面。
白六似乎找到了一條偏僻的小道可以直通教堂後面。
陸驛站跟隨白六,他看着白六動作熟練輕巧地從教堂側門後面一個破碎的窗戶鑽進去,然後越過教堂,從後門出去,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教堂後面茂盛的,可以將白六瞬間吞沒的草叢裏。
陸驛站滿心疑惑地躲在草木後面——白六來這個水塘幹什麼?游泳嗎?
如果是平時,白六肯定能發覺跟在他背後的陸驛站,但長期的飢餓讓他狀態嚴重下降,注意力也被消耗得很厲害,所以他並沒有察覺不遠處還有人跟着他過來了。
白六背對着陸驛站毫無防備地脫下衣服,露出肋骨分明,白得刺目的背部,他彎下身子把懷裏的麪包放在乾淨的衣物上,然後轉身潛入水塘裏。
陸驛站藏匿在草叢中,他靜靜地觀察着,他有感覺,馬上他就會弄明白白六到底這些日子到底都在做什麼。
陸驛站或許因爲可以馬上知道白六的事,連背後似乎還有一個人在看着他!
但是陸驛站等啊等,等了差不多好幾分鐘,白六都沒有浮起來,陸驛站發現不對了,他連衣服都來不及脫,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湖裏,在陰暗的湖底到處搜尋白六,終於他看到了一個被泥沙吞沒了雙腳的白六,雙手懸浮在水裏,明顯出現了溺水徵兆的白六。
陸驛站憋氣飛快地游過去,抓住了白六的肩膀就往上託
白六似乎在拖拽着什麼東西,但他力氣太小了,在陸驛站的幫助之下白六才勉強拖出來,最終陸驛站一手提着一個,把白六和他要拖出來的那個東西都扯出了水底。
陸驛站趴在湖邊大口喘着氣。
“你都在想些什麼?!”陸驛站沒好氣地一邊喘氣一邊罵白六,“你一次性拖不出來,你就不知道上來喘口氣再下去拖嗎?非得把你自己在水底淹死?!”
說完,陸驛站轉頭看向那個被自己和白六拖出來的東西——這讓陸驛站下意識地就站了起來,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陸驛站身後的人也在慢慢靠近,是白九。
白九知道陸驛站不簡單,但還沒發現陸驛站真的好會演戲,重來到孤兒院就在演老實人,演的好像啊!
白九還在想要不是我的直覺很準,我也許就真的也被騙過去了。
不過,這演技讓她覺得下屆奧斯卡演員獎沒陸驛站都不行!
“你把屍體藏在這個湖裏?!”陸驛站真是要瘋了,“你倒是膽子夠大,這裏的確不會有人發現,這是什麼屍體?!你每天把他拖出來幹什麼?!”
但這並不是最讓陸驛站驚愕的,最讓他驚愕的,是這具屍體居然在沒有開口的情況下,和他在腦海裏對話。
“我叫謝塔,是你面前這具屍體。”
“我用了我所有的力量,將你提前拉入了這個世界線,也幫你把白九拉了進來,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也知道你經歷了很多。”
那道清淡的少年聲音非常誠懇地請求他:“請你相信我,在你面前的這個白六和其他所有白六都不一樣,他是個好孩子。”
“請不要殺他。”
陸驛站的手慢慢地收緊,握住藏在他身後的刀,他沉默地,一言不發地和虛脫地跪在地上的白六對視着。
白六正在低着頭嗆水,臉色白得幾乎透明,他在這種情況下都緊緊地抱着懷裏謝塔的屍體。
看起來,幾乎無力反抗任何的攻擊。
陸驛站慢慢地走上前,他把刀攥得越來越緊,腦子裏所有的信息瘋狂涌動,表情是一種運載過度的空白狀態。
白六抱着懷裏的謝塔,他跪在地上,臉上是一種近似於溺水後的無意識恍然表情,他就那樣仰着頭地望着陸驛站,眼中很輕很輕地落了一滴淚下來,聲音輕而嘶啞:“……無論你是誰,求你,救救謝塔。”
“我願意爲此付出任何代價。”
白六的聲音和陸驛站腦中來自謝塔的聲音重合了
“求你,救救白六。”
而在白九慢慢靠近的時候,白九的腦海裏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慢慢的握緊拳頭。
什麼叫世界線?什麼叫幫你把白九拉進世界線?什麼叫這個白六和別的白六不一樣……
她一直知道自己很聰明,直覺很好,陸驛站不簡單。但她現在不是很理解,就像他們說的什麼東西脫離了軌道,結局不在一樣了?
這短短的幾句話,給她的大腦帶來了太多的疑問,但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
這是陸驛站第一次看到白六哭。
陸驛站靜靜地在這個哭泣的,十四歲的白六面前好像發呆一樣的,呆滯地站了很久很久,他藏在背後的手終於脫力一般鬆開,掌心內留下了一道握得用力過度的刀柄紅印子。
刀砸在草地裏,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陸驛站聽到自己的聲音清晰地回答:“好。”
白九聽到了陸驛站的回答,便放下,沒有過去,即使心中有很大的疑惑。
如果陸驛站還想對白六做什麼事,白九就會用生命來殺了陸驛站。
這時她的腦海裏出現了謝塔的聲音!
我感覺我好像變壞了
都開始學會卡文了
不過這種感覺好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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