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 第55节 作者:未知 第45章 上一世,贺顾虽与恪王——也就是如今的三皇子裴昭珩,有過短短两日相处,且還相逢恨晚、一见如故,但因着那时,汴京正是三九,大雪纷飞、天气寒冷,恪王从头到尾都带着帷帽,是以贺顾并未得见恪王真容。 他虽早就知道,三殿下和瑜儿姐姐是双生子,生的像沒什么奇怪,但眼下真见着了,還是不免觉得…… 這也太像了吧!! 且不說五官容貌,便是身量個头,竟然都差的不太多,恍然一见,贺顾简直要以为眼前這位,便是女扮男装的瑜儿姐姐了! 唯一能让贺顾意识到,他们的确是两個人的,還是那双眼睛—— 虽然生的一模一样,可看人时的眼神,却实在是天差地别。 瑜儿姐姐虽然也有和声细语的时候,但她的眼神却总是淡漠无波的,便是后来他们相熟了,看着他时也偶有温柔神态,但那却也总是一闪即逝,很快便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可眼前這位,即使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贺顾时,那双桃花眼,都实在是水光潋滟晴方好,三分笑意眼裡藏,温柔和煦、暖风明媚,叫人连同他說话,都不由得要放低三分声气。 是以,才叫贺顾一时看的失了神。 贺顾身后跟着征野,以及方才从宫门口,接着他往芷阳宫来的宫女和一众宫人,那宫女是皇后宫中遣去接他的,似乎名叫青珠。 青珠估摸着是识得,這位刚刚入京的三皇子,故而眼下遇上了三殿下,见驸马爷驻足愣住,還以为他是不认得三皇子,当即柔声介绍道:“驸马爷,這位便是咱们那位,刚刚从金陵回京的三殿下呢。” 贺顾听了她的话,這才恍然回神,发觉自己竟然看的愣了,连忙低下了头去,两步上前,一撩衣袍下摆,单膝跪下礼道:“见過三殿下。” 然而贺顾還沒跪下,便叫三皇子一把拉住了,裴昭珩笑道:“驸马与皇姐是夫妻,更是我的姐夫,咱们虽是头次见面,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其实贺顾方才愣神,此举的确有些過于多礼了,他本就是朝廷册印過的长阳候世子,眼下又做了驸马,是天子内婿,只要不是太子,似裴昭临、裴昭珩這般,尚未封王授爵的皇子,他见了是可免跪拜,不必行大礼的。 但是這一世重生后,无论是因为如今,已知晓太子不是良主,而且三殿下才学不逊于太子,還是因为自己娶了他的亲姐姐长公主,贺小侯爷都已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這辈子定要扶這位三殿下,搏一搏那万人之上的御座,他是個实心眼,既然已经认定了,三皇子便已经是他心中主君了,见了面,也自然是恭敬的。 只是沒想到,這位三殿下,竟然如此性子亲和、平易近人。 不過也是,毕竟如今三殿下也不過十八岁,前世他们相见时,二人都已经年近而立,眼下三殿下還年少,活泼些也沒什么稀奇。 三殿下与长公主這对姐弟,实在是生了一幅好相貌,說是倾国颜色,也绝不为過,虽然姐姐是女子,弟弟是男子,性子也是天壤之别,可却又各有各的颜色,沒一個逊了分毫。 若說长公主是一枝开在料峭崖壁、独立北风中的红梅,三殿下便更像是一株挺拔、修雅的白兰花。 旁人拿花比人,怕辱沒了花,但若是這姐弟俩以花喻之,贺顾却只觉得,花尚且不及人五分颜色。 三殿下虽穿了一身玄衣,可這一身黑,却沒叫三殿下显得有分毫孤僻冷傲,反倒越发显得他干净、矜贵,却又温煦脱尘。 贺顾让他扶起来,心中還有些恍然,鬼使神差的寻思到——便是为了這张脸,扶三殿下上位,也比扶太子顺心多了。 上辈子,怎么就沒早叫他看见呢? 只是想归想,贺顾听见方才三殿下叫他姐夫,他也是万万不敢当的,只一边起身,一边道:“殿下,唤我表字子环即可,实在不必那般多礼。” 裴昭珩闻言,笑了笑,温声道:“也好,听說子环今年也不過十六,既如此,我虚长你两岁,就不客气了。” 贺顾赶忙点头称是。 二人语毕,便叫青珠领着路,进了皇后的芷阳宫正殿。 皇后见他们二人一起来了,也有些意外,不過還是赶紧招呼着三皇子、贺顾在下首坐下,又叫青珠、黛珠上了茶、蜜饯果子,這才笑道:“我還說,等着顾儿入了宫,再介绍你们郎舅俩相识,不想你们竟先遇上,還一起来了,這倒是替本宫省了事了。” 贺顾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三殿下竟然回京来了,不想今日刚一入宫,就遇见了,实在是巧。” “只是……听說殿下体虚畏寒,不知如今可好些了嗎?” 他此话一出,裴昭珩還沒如何,御座上的皇后却不知怎的,竟先红了眼眶,她拿着手裡绢帕抹起泪来,陈皇后抬眸先是看了看三皇子,這才对贺顾道:“珩儿七八岁一点儿小,便被送离了京去,這一去便是十来年……十来年啊,如今珩儿可算回来了,却瘦成了這副模样,定然是病着,又离了我和他姐姐,在金陵受了委屈了。” 裴昭珩:“……” 贺顾:“……” 天老爷,這便是亲娘眼裡的孩儿么? 难怪人总开玩笑,說有一种瘦,叫亲娘觉得瘦了。 贺顾虽只十六岁,在男子裡,却也算的中上等的個头,三殿下则比他,還要高了大半個头去,且殿下還生的這般肩宽腿长,虽說不似禁军裡,那些個整日光着膀子操练、肌肉虬结的老哥们壮实,但也绝对称不上瘦了吧?? 皇后娘娘到底是哪儿看出来殿下瘦了的? 不過心中费解归费解,贺顾嘴上還是宽慰道:“三殿下如今既能归京了,陪着娘娘過中秋,不就說明身子已经大好了么?殿下是陛下和娘娘的亲骨肉,福泽绵长,身子也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娘娘切莫因此過于忧虑,忧思伤脾,若因此伤了凤体,反而要叫三殿下心中内疚呢。” 裴昭珩闻言,却不由微微一怔,心中稍觉有些讶异。 贺顾往日裡,在“瑜儿姐姐”面前,总是赤诚、爱意满满、甚至带着几分憨态的,他紧张起来,有时话都会說不利索,面红耳赤,裴昭珩還是头回见他這般…… 眼下倒好像一下子换了個人,成熟了许多。 他顿了顿,道:“驸马說的不错,儿臣如今已然回京了,儿臣的身子如今已好多了,只是有些畏寒,只要入了冬多穿几件衣裳便是,母后不必为儿臣忧虑。” 皇后闻言,這才不流眼泪了,抽抽鼻子,道:“汴京冬日天冷,珩儿偏偏又畏寒,唉,只恨偌大汴京,竟也沒個大夫,能彻底把你這病根治了。” 裴昭珩无奈道:“母后,既然是顽疾,又哪裡有那么容易根治?這也不是大夫的過错。” 陈皇后自然知道是這個理,她也只是随口埋怨,正要再說,却听贺顾忽然道:“說起大夫,我倒认得一位,妙手回春,很有几分本事,与其他大夫都不同,我舅舅多年咳症在身,叫她治了一個多月,如今也渐渐有了起色,以前连喝口水都费劲,眼下已经能下床了,若是娘娘与三殿下不嫌弃,回头倒可以介绍了這位大夫,替殿下看看的。” 皇后闻言一愣,继而喜道:“当真?汴京何时竟有這般好本事的大夫了?我這些年总为了珩儿打听,怎么也沒听人說起過呢?” 贺顾道:“這位大夫,原本是在别处的,是我听了她的名声,有意請来替我舅舅看诊,這才特意請回了京,娘娘自然是打听不到的了。” 皇后道:“原来如此,既然顾儿都說他厉害,想必是真有几分本事的了,他若能替珩儿看好了身子,本宫必不亏待了他!” 贺顾听皇后应允,笑道:“既然娘娘答应了,那改日,我便把她介绍给三殿下。” 他想了想,又道:“对了,還有一事,殿下若是体虚畏寒,我家在京郊,倒是有一处庄子,别的虽沒什么稀奇,不過庄子裡有一处天然地泉,常年暖热,下人见了,便给砌成了個汤池,平日裡在那儿泡澡,既暖和又驱寒,眼下看来,不是正适合给殿下泡泡,也好养养身子么?” 皇后听了,笑道:“噢?這温泉本宫倒也听闻過,不是說大多都在南境么?原来汴京附近也有,還正好在顾儿家的庄子裡,這倒好了,日后你两個一同去泡泡,郎舅俩既能熟悉一二,也好叫珩儿,沾了他姐夫家裡温泉的光了。” 贺顾也是忽然想起来,他娘的陪嫁裡,京郊有這么個带温泉的庄子,他会提起,自然是诚心诚意,想给小舅子调理调理身子。 而皇后,自然也是诚心诚意,为了儿子能泡泡温泉、养养身子高兴…… 在场三人,唯有裴昭珩神游天外—— 虽然知晓,子环会喜歡“长公主”,十有八九是因为皮囊相貌,但也着实叫他沒想到,如今他换了性别、换了性情、甚至换了個人,只是留了這张脸…… 子环竟然也能因着這张脸,不過初见,便能公然邀他共浴……這…… 虽說事情果然如预想中,那般顺利,裴昭珩心中,却莫名其妙,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半晌才道:“……那便要多谢姐夫了。” 皇后看着他,笑道:“你這傻孩子,既知道顾儿是你亲姐夫,還同他客气什么?咱们這是一家人,自然是对自己家人最好的,在母后這儿,不用顾忌外面那么多的虚礼。” 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瑜儿偏偏在這时候闹别扭跑了,否则今年中秋,咱们本能吃個团圆饭的。” 贺顾闻言,眼皮微微一跳。 這些日子,京中那些說他触怒了长公主,這才气跑了媳妇的传言,贺顾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不当真,却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会当了真。 便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在皇后面前跪下,道:“姐姐忽然离京,的确是我的不是,我……” 皇后被他這突然一跪,给吓了一跳,连忙招呼身旁的青珠過去扶他,道:“你這是做什么,大好的日子,怎么动不动就跪的,你的人品,本宫岂会不知道么?若是不知道,当初也不能选你做瑜儿的夫婿了,快快起来。” 贺顾被青珠扶着坐回去,皇后這才又道:“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本宫一时半会也摸不清楚,那日她离京去,也只先同他父皇打了招呼,本宫后头才得了她一封书信。” 她叹了口气,道:“這孩子性子别扭,往日裡从来不解情爱,一时与你做了夫妻,怕是有些适应不過来,這才跑了,只是她信中還与本宫說,叫本宫别因此怪罪于你,又說她走,不是驸马的错,可见她心中,還是在意你的,或许等她哪日想通了,也便回来了,顾儿倒也不要因此,太過内疚介怀。” 贺顾听了,心中一暖,连忙点头应是。 一番叙话,這才结束,天色渐晚,宫宴也要开始了。 上次七夕宫宴,男席只有贺顾一個,這次倒有了三皇子一起,两人便一同先和皇后請了辞,這才往御苑中,摆设席面的小花园去了。 天色渐渐昏暗,路上虽然每隔几步,便有宫灯照明,光线却還是有些朦胧。裴昭珩与贺顾,都不是喜歡参加這等宴饮场合的人,是以眼下,也不急着立刻到场,二人不约而同的走的慢慢悠悠,倒好似是在花园裡散步一样。 贺顾悄悄侧目,瞅了两眼三殿下的侧脸,虽然已经看了一日,却不免還是要在心中感叹—— 天老爷,也太像了! 贺顾自问只是悄悄看了一眼,谁想三殿下却仍然无比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转头看了看贺顾,笑道:“怎么,子环总是看我,有什么問題么?” 贺顾咽了口唾沫,心道,沒什么問題,就是殿下你长得实在太像我媳妇了…… 然而這等孟浪话,他此刻是决计不敢說出口的,便只干笑了两声,道:“呃……殿下风姿出尘,叫人见之忘俗,我這才沒忍住多看了两眼。” 裴昭珩顿了顿脚步,叹道:“不错,我一无所长,亦只有容貌,尚算過得去了。” 贺顾愣了愣,心中這才反应過来,简直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是了,哪個男人,会喜歡别人說自己只有长得美,别处平平无奇呢? 他忙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殿下的才学自然……自然也是不俗的,岂能和那些個绣花枕头一包草的花瓶比,殿下与他们,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我的意思是,殿下才貌俱佳,无论比哪個,殿下都是人中龙凤啊。” 說完却又觉得,好像仍然有点不对头,夸一個男子“才貌俱佳”,总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 可這……又实在是他的真心话啊。 三殿下转過头来,眉眼弯弯的朝他一笑,道:“哦?子环真是這么想的嗎?你我今日才相逢,你怎知道我才学不俗呢?” 還好贺顾记性好,這便又把那日,在庆裕宫同长公主,给三皇子吹的彩虹屁,又添油加醋的复述了一遍,且還說的慷慨激昂,十分认真。 贺顾刚开始說着,還是为了应付三殿下,然则他說着說着,却又想起来,如今不正是时机,若能好好夸一夸三殿下,叫他认识到,自己其实不比他那表裡不一的大哥、鼻孔朝天的二哥差,那其不正好! 贺顾便吹的,愈加热情、夸张了几分。 他吹的用心,而裴昭珩在边上,听着心上人对自己如此认真的大夸特夸,心中自然也是无比熨贴,只不過听到后来,贺顾提到的某個文章观点,他记得他似乎,并沒有在文集裡提過,为何子环也能知晓? 难不成……子环只读了他一本时文杂集,便可将他的政见、心思,摸得這般透彻了么? 本来只觉得子环可爱,如今倒是才发现…… 他二人,倒也算得上知己了。 贺顾自然知晓了。 這些事,上辈子从京郊返回汴京城,短短两日,他和恪王却几乎已无话不谈,一见如故大概便是如此,尽管時間短,却能猜到对方对每一件事的观点和看法。 只是贺顾自己也沒意识到,這些话,他眼下知道的有些太早了,若是三殿下听了,又是否会多心。 眼下贺小侯爷,已经满脑子只顾着表忠心了。 只是裴昭珩面上,始终未露分毫,只有唇角笑意、和看着贺顾的目光愈发温柔和煦。 二人便這么在宮道上细语交谈,时不时說到兴尽之处,贺小侯爷便免不得要发出一阵爽朗笑声,一时气氛甚好,就连跟在他们背后的宫婢们,看着這二位主子相谈甚欢,也觉得他们简直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中秋之夜,明月皎皎如盘,如此良辰,驸马和三殿下又都是仪容出尘之人,一個英俊爽朗,一個温雅俊美,二人并肩笑谈,实在如画一般,叫人不忍打搅。 等到二人行到宫宴入口,相继落座,才发现他两個竟然是最后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