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见了,她……与冯氏生的像。老爷說,等她有了孩子,才开脸。”
褚氏這就放了心,颜文丰也年過半百有孙子的人了,等有孩子再开脸?那大抵是开不了脸了。想她长女早夭,次女远嫁,偏叫冯鸢拔了头筹生了庶长子,但如今冯鸢死了,這庶长子在颜家也掀不起风浪了。
“這么多年你沒功劳也有苦劳,冯氏房裡收拾出的东西,你瞧着喜歡的,拿去些。”
“奴婢不要,奴婢如今已很好了。”
褚氏越发满意,這回收拾了冯鸢,把冯鸢房裡的银钱首饰,小库房的东西都拿去了,可惜颜文丰给冯鸢置的那两处铺子,颜文丰又拿回去了。
但转念想,她一边走一边抱怨:
“怕给三丫头带去东宫還不少……”
冯鸢死了,背着害死颜家三公子和六王妃生母秦小娘的罪名,這叫人都看清了颜家划清了与东宫的干系,颜若琼在东宫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了。
不過也因太低微,太子只给她开脸做了妾,册封還沒等上,兼之一身脏污事,倒叫太子和顾玥都碍着不愿动手,怕担了恶名,一时半刻倒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渐渐到了盛夏,林芜的苦夏才算冒头,再不肯出门,只蛰伏在林家,却叫奴婢时常往来六王府和陆家,也忙着给陆茉幽预备些东西,等秋天带进宫去。
颜若瑾也快要出嫁,颜若璃便分派了两位王府的嬷嬷,陪着颜若瑾回颜家去住了,总算出嫁前母女能团聚的日子。
小暑過后,兴帝召简泽入宫。這已然许久兴帝未曾单独召见過简泽,颜若璃心有惶恐,简泽宽慰她:
“沒什么事,不必担心。”
“那茶……”
“他赏,也得我愿意喝。”
“母后和岑家呢?”
“他就是要动母后和岑家,也得有個由头。况且如今我既如此,他敢对母后暗地裡下手,我就敢带着郎中进宫,把這些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即便嫁祸哪個妃嫔,总也要落一些歹名。”
颜若璃這才稍稍宽心,但打从简泽出门,心就一直慌着。
简泽入宫直往上清殿去,兴帝正披奏折,那头不知說了什么,兴帝斥了一句狗屁,把奏折摔在地上,不耐烦的叫简泽免礼坐了,朝洪顺道:
“沒眼力的东西!還不上茶!”
洪顺即刻送了茶盏到简泽手边,简泽看着茶盏,忽就淡淡笑了,他伸手去接,眼见捏住了茶盏,洪顺一松手,那茶盏砰就碎在了地上,清淡的茶汤泼了一地,打湿了简泽裤脚。
洪顺错愕了下,忙就跪了。
“洪公公不必如此,是我沒拿稳。”
简泽擦着溅在手上的茶汤,兴帝停了笔,抬眼看向這边,良久摆了摆手,洪顺带着人都退下去了。
“心倒是大了,敢忤逆朕了。”
“父皇言重,儿臣惶恐。”
简泽神情淡然,嘴裡說着惶恐,却沒见什么惶恐的神色。
“你如今,身子大好了,這叫父皇心中宽慰啊。”
“是啊,外头的郎中倒比宫裡的太医更好用些,儿臣思量着,倒不如哪日引进宫来,给父皇母后也诊诊脉。”
兴帝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冷笑了笑:
“這裡有道弹劾岑家的奏折,你来看看。”
“朝堂上的事,父皇做主便是,儿臣不好参言。”
“可是不小的罪名。”
“父皇英明神武,自不会叫岑家蒙冤。若岑家真做了坏事,父皇也不必看在母后的情分上饶恕。”
兴帝捏紧了笔:
“阿泽,兄弟阋墙可是皇家大忌。”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定做到兄友弟恭。”
兴帝觉着闷的很,想要发火却缺個由头。他不听话了,他要挣脱掌控。兴帝正欲再說什么,简泽至此刻才看過来:
“父皇看重儿臣,不拘给儿臣布了如何的差事,儿臣总得有命才能办好,所以儿臣尽心保养,也是为替父皇分忧。儿臣所求不多,只是活着。”
他說這些话时莫名就想起才入王府时的颜若璃,那时候她也這么站在他跟前,說着想活下去的话。兴帝的脸色却渐渐好了些,他想他那回惩罚简泽的不听话,格外多赏了一回茶,可转头太子却把颜氏骗去东宫,又逼着简泽服了毒。
简泽這條命如今還能保着,也确实不易。或许就是這接二连三,才激起反骨。太子虽年岁不小,却终究尚未磨炼成,而下剩的那些儿子裡,能担起大任的還沒有。不是出身太低,就是本事不足,還有就是太不听话,譬如老十一。如今有他镇着尚且如此,来日太子登基不知又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這时候若折了老六,确实沒人能担起這個磨炼太子的重任了。
“罢了,也沒什么事,你下去吧。”
简泽施礼,从上清殿离开。才到栖鸾宫,就见樊姑姑匆忙出来,原来玉嫔发动了,作为兴帝年過半年多年未有子嗣后的头一個孩子,皇后自当看重,很快也从裡头出来,看见简泽只叫他先回去,便一路走一路吩咐将宫中留值的太医都唤去熙明宫,早预备好的接生姥姥和奶娘也都送過去。
从遇喜到如今发动,不管皇后如何請恩旨,兴帝始终沒有升玉嫔的位份。或许等這個孩子生下来,玉嫔就可以做玉妃了吧。
杜浔回来了,带回了需要的药。上官第二天来给简泽治疗时恰遇上了杜浔,上官看了他几眼:
“有些眼熟?”
“多谢鬼医搭救我們殿下。”
杜浔性子冷淡,那张脸倒有些惑乱人心的妖媚,雌雄难辨,上官忽然抖着手恍然大悟:
“嗷,你是圣手神医的关门弟子吧?”
江湖赫赫有名的两位神医,一位脾气古怪投缘才治的鬼医,一位是人就治的烂好人圣手神医,不過也得你能找见她。
“嗐,我师父一直有心和圣手较量较量,可惜总寻不着人,如今你手裡沒治好的人叫我治好了,是不是……”
“殿下的毒不是解不了,是不能解。”
他淡淡掏出玉瓶儿:
“我這回出去找药,就是为了找到能彻底清除殿下包裹心脉余毒的药,還有,添补本裡能增寿数的药。”
上官凑了鼻子嗅了嗅,只从气味便微微变了脸色。别說,不管二人师父到底谁高谁低,但他确实不大如杜浔。杜浔看他脸色,好心开解:
“离开前,我也還沒有如今。只是這一趟出门寻药,特地去求教了师父,才总算如愿以偿。”
他要进门,又顿了脚步:
“不知上官先生可介意我看你为殿下施针治疗?”
這涉及偷学,上官却是個洒脱性子:
“无妨。”
他摆手,二人进屋,颜若璃带着人退出去,照旧的守在外稍间。本以为如常,谁知今日的诊治時間竟格外的长,直到夜半门才打开,上官眼神晶亮,杜浔神色如常,屋裡有血腥味,颜若璃进去就看见了床头叫人熟悉的紫黑色血污。
“娘娘,殿下的毒,已然解了。只是终究伤及根本,這修养之事,得徐徐图之。”
颜若璃喜极而泣,本以为還要许久的事如今总算解决,至少简泽再不会因发作而痛苦,她点头哽咽:
“多谢二位先生了。”
杜浔瞥一眼上官:
“若沒上官先生這么久为殿下施针逼毒,這事怕也沒那么顺利,也得拖延许久。”
两厢合璧,倒是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只是今日拔毒格外猛烈,简泽吐的是包裹心脉的心头毒血,這会儿已有些虚脱,二人交代了些许便做辞离去。
上官本想如从前那样越墙就走,但看杜浔循规蹈矩往外走,想与他多說几句医术上的事,两人一言一语便走到六王府大门外。
外头一架马车,杜浔拱手:
“内人来接我了,我先告辞了。”
车内听见声响,有個年轻女人掀帘出来,含笑的脸在看见上官时滞涩了一下,又很快朝杜浔道:
“如何了?今日這样久,累了吧?”
上官却吓了一大跳,這個女人头脸上满布伤痕,仿佛被滚水泼過一样扭曲纠结的伤疤,几乎遍布整张脸,眼皮子和嘴唇都被伤疤给撕扯的变了形。杜浔见了她眉眼都舒展开,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柔情,拉着她同样有伤痕的手上了马车。
“還好,倒是你等我這么晚,饿坏了吧?咱们去吃水晶蹄膀和豌豆黄……”
声音渐渐远了,上官却有些怅然。曾经有個人,也喜歡吃水晶蹄膀和豌豆黄。他转身又回王府,四处寻觅青穗。青穗今夜不当值,正往西边院子回,忽从天而降個黑影拦住,吓的不轻,待看清来人,顿时翻了個白眼。
“我带你去吃水晶蹄膀和豌豆黄啊。”
青穗绕开他:
“不吃。”
“你不喜歡吃么?”
“不喜歡。”
上官想了想,从怀裡掏摸出個东西:
“送给你。”
不由分說塞进青穗手裡就走,青穗哎了两声去追,他一跃跑的更远,眼见追不上,青穗才低头,见手裡是個木头刻的人,粗糙的很,但看着头上那装饰,应该是她。
“切,丑死了。”
青穗嗤笑,却把木头人儿窝在手裡带走了。
颜若璃這时候窝在简泽身边,他已睡沉,她觉着格外安心。曾目睹他发作几回,生死边缘走一遭,如今的一切都弥足珍贵。但寿数……
颜若璃悄悄抹了眼泪,但他们至少還有十五年。
简泽在毒拔净后,虚弱了几日。盛夏暑热,屋裡不能摆冰,他浑身发凉還出虚汗。偏是這时候,到了简泽生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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