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劳烦妈妈明日去街帮我买些彩线。”
都能听见的声儿,谁也沒往心裡去。婆子会意,满口应承,接银子时趁势接走了碧裳指缝裡夹的纸條。东宫很快收到消息,碧裳一字一言沒有添减,但顾玥就是品出了颜若璃要用陆茉幽拉拢简辞的味道,眼见要破估计做了十来年的局,她将消息送回顾相府。
顾瑾咬牙切齿撕碎纸條,她放弃了那么多,吊在简辞這一棵树上,为做深情姿态,简辞去军中多少年,她就在离简辞近的外祖母家住了多少年,她绝不可能放弃。
她想破坏此事,但破坏了又如何?简辞被陆茉幽勾去了魂儿,她若不下狠手,她的局就要被破了!她早意会到這些,可惜闲云亭的事沒成,她的苦苦哀求也沒得到半分怜惜。可如今却不一样,她若借颜若璃這局替代陆茉幽,那么成其好事后,简辞无论如何就不能脱身了。
她捏了捏手裡的好东西,花大价钱弄来的,成了一回好事,自然還能再成第二回。
顾玥心裡也不痛快的很,颜若琼的事后太子冷落她,不仅如此,還直言不许她再插手梁侧妃房裡事。心腹忧心不已,顾玥淡淡道:
“沒什么急的,打不掉,就叫她生下来,也未必就是男胎。”
心腹欲言又止,顾玥朝着铜镜描眉,眼神冷漠,薄唇勾起:
“是男胎也不打紧,等生产时,叫父亲施计支走太子,那梁侧妃生的是什么,不都是我說了算?”
“娘娘,三王府自从打发了厨下人,如今铁桶一样,看来三王妃是生疑了。”
“疑就疑了,反正也沒证据。她想生就生吧,相生相克了這么多年,哪是轻易就能生的。”
她看画好的眉不甚满意,叹息道:
“我初入东宫那年,太子夜夜宿在我房裡,小意温存,日日晨起我为他梳头扶冠,他给我画眉簪花,我掉了头一胎,他比我還痛苦,我生下郅儿,他欢喜异常,可什么时候……”
铜镜裡的人迷蒙笑容渐渐凝固,可什么时候起,她们之间生疏至极,他哪怕宿在她身边,也再不碰她,他的厌恶遮都遮不住了。她在他眼裡,不再是妻,不再是他孩子的母亲,而只是一個還有用的人。
她顾影自怜了片刻,自嘲一笑:
“紫云庵的事,盯的仔细些,颜氏狡诈,此事或许是圈套,也或许她故意为之,叫咱们生疑不敢动手,好叫她事情顺利。”
顾瑾若拉拢不到老十一,她在东宫的处境将越发艰难。毕竟如今东宫可有两位身份显赫的侧妃了,其中一個還怀了孩子。
六王府又给十一王府送去帖子,简泽邀简辞出城疏散,恰這日颜若璃安排了与陆茉幽去紫云庵敬香請符。這日一早六王府马车出了东城门,沒多久陆家马车,简辞策马,都先后出了东城门。
紫云庵偏僻,其实只是個香火寻常名声不显的小庵堂,這地方在顾瑾看来就是個善行苟且之事的地方。她早已在紫云庵做了安排,甚至前夜就已宿在紫云庵。她巳时二刻站在院子裡,听隔壁院子木门开合,些微声响,以及简泽夫妻低低交谈,抿唇轻笑。
夫妻二人进屋,颜若璃从前少出门,如今简泽陪着倒也有些兴致,若非林芜的事,她大约会很高兴。简泽攥了攥她手:
“别担心。”
她勉强笑笑,抱住简泽腰身,伏在他胸口听沉稳心跳,却越发心慌。她怕,怕再给简泽惹来伤害。简泽也将她抱紧,低低叹息: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外头青穗道:
“娘娘,陆姑娘来了。”
顾瑾也听见了,她回屋,褪下斗篷,是一身清淡装束,挽着随云髻,插着两根再简单不過的玉簪,是陆茉幽寻常装扮。她拿火折子点了香炉,丢进几颗香饵。
“阿辞,谁也别想分开咱们了。”
她呐呐的笑,在清香直上中端坐。
陆茉幽并沒去正屋,径直进了偏厢,谁知一进门就见屋裡坐着人。简辞抬眼,神情未变。当初在砚山,陆茉幽捡了受伤的简辞,陆大儒观其天资聪颖,生了收徒的心思,却又觉他杀气重戾气浓,生生打消了心思。但陆茉幽从不觉着,她眼中心裡的简辞,始终是当初那個受伤的少年,她从他的冷戾中,看出了他需要帮助的悲凉。
独自行路背负重担的人,或许并不如他所展现的那样坚强。
简辞是,简泽同样也是,他甚至连個健壮的身子都沒有,却在少年时,身陷困境還试图保护所有一切能保护的人,包括简辞。
颜若璃靠在简泽怀中,听隔壁院子很快嘈嚷起来,她忖着时候走出去,在院子裡道:
“青穗,去看看怎么回事。”
青穗才迈进隔壁院子,赵世子夫人就一眼瞧见:
“你是六王妃身边的人,娘娘可在?還請娘娘来一趟,九殿下在裡头呢。”
赵世子夫人眼神晶亮,青穗闪身又出来,在自己院门口探头悄声道:
“娘娘,来呀。”
与陆茉幽才走出来的简辞多看青穗一眼,上官看上的這丫头,不太正经的样子。
隔壁院子的热烈远超颜若璃设想,赵家几位公子都在,正屋门外几個婆子丫头如临大敌的拦着,正屋门窗紧闭瞧不清,简泽问:
“谁在裡头?”
赵世子道:
“实不知是谁,远远瞧见九殿下被引来,才推门似觉不妥往外退,却有人拉扯,杨春为护九殿下被扯进去了,九殿下为救杨春也跟进去了,如今裡头瞧不清状况。”
杨春如吴成,是贴身伺候简烨一同长大的内侍。简泽扫一眼婆子婢女装扮,试探道:
“顾家?”
为首的婆子顿时慌张,屋裡忽然声响大作,似动了手,婆子几人忙回望,随即门被踹开,简烨扯着杨春闯出来,将婆子婢女撞翻一片,就见杨春衣裳破碎头发散乱,简烨却好端端的。
简烨看见简泽夫妻想笑,硬忍了,回头指着正屋怒骂:
“顾三你简直沒有廉耻!你扯着老十一不放,要嫁进十一王府的人,扯老子做什么?”
简辞顿时沉了脸,陆茉幽莫名想笑。
但這一喊,都知道裡头的是顾瑾了。顾瑾踉跄跑到屋门口,眼神激烈扫视院中众人,在看见简辞与陆茉幽站在一处时顿时爆发,癫狂大笑,红着眼如同鬼魅指着颜若璃嘶喊:
“颜氏!好你個卑劣贱人!做局害我!”
她衣衫不整,简泽与简辞都避开眼光,顾瑾却再无顾忌,从屋裡扑出来便朝简辞冲去,简辞闪身避让,谁知顾瑾手裡竟攥住金钗,转手朝陆茉幽刺去,简辞尚且闪避中的身子趁势拉着陆茉幽转开,金钗就狠狠刺进了简辞臂膀。
“阿辞!”
“阿辞?”
陆茉幽的惊呼刺痛顾瑾:
“你凭什么這样唤他?是我先遇上他,是我与他青梅竹马,你凭什么横刀夺爱……”
“凭我喜歡她。”
简辞始终维持护着陆茉幽的姿态,這句话彻底击溃顾瑾。
“我与你,究竟是何境况,你心知肚明。你口口声声与我青梅竹马,可我从来和你,一句话都不曾說過。”
這大抵是简辞对她說過最多一次的话了,顾玥比她年长九岁,十五岁大婚那日,她随送嫁队伍送姐姐进东宫,在宫墙下一眼瞥见的少年,哪怕眼神冷戾如冰,却也叫她惊为天人。
“我喜歡了你十年,整整十年啊……我为了你,抛弃一切后路……”
她踉跄瘫坐在地,喃喃哭诉。
“你的喜歡,我担不起。”
算尽得失遍布阴谋,试图逼他屈服。
赵世子等人看简泽,但此事与六王府似乎也沒什么干系,简泽揽住颜若璃转身离开,人便都出了院子。
“伤如何?”
“沒事。”
陆茉幽用帕子给他系了伤口,颜若璃道:
“罢了,回去吧。”
一行人前脚才离紫云庵,顾瑾尚在庵中痴痴失神,便忽然涌入一队人,问明境况后便将紫云庵上下人等全数捆了起来。为首之人朝顾瑾道:
“三姑娘,太子妃娘娘說,事若不成,便咬死被陷害。”
顾瑾嗤笑一声,眼神空洞。
悉数下山的马车中,简泽回了回头,在车内自然什么也沒看见,他抿了抿嘴唇,似笑非笑。
“怎么了?”
“沒什么。”
简泽拢了拢躺在他膝上的人,继续念话本子:
“那书生翻墙进去私会佳人,小姐早早屏退丫鬟,备了点心酒水,见他进来,满面飞红……”
這都是什么呢?简泽砸了咂嘴,艰难的念下去。
顾瑾回到顾相府时,暮色四合,她避着人回屋后,等待她的顾相便狠狠一巴掌打過来。顾相咬牙低斥:
“从小就教导你,帮不了忙无所谓,至少别给你姐姐添乱!你瞧瞧你做的事!叫你姐姐在东宫還如何自处?如今這样艰难還要给你善后!”
顾瑾行尸走肉般不做声,顾相怒道:
“咬死是九殿下!”
顾瑾死水一样的眼瞳动了动:
“不,我不要,我要简辞,我要简辞……”
“那你倒是把他扯进你房裡啊!”
顾相先下手为强,早朝一下就跪进了上清殿。
兴帝额头突突跳着疼,直觉不好。
“這是怎么了?”
“圣上,還求圣上怜惜,给微臣小女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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