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他扎的又快又急,捻针时就看青穗一眼,许久,青穗总算低低咳嗽了几声,更多的水从她口鼻往外涌,上官一把将人抱住了,心砰砰的慌跳。直到這时候他才明白,青穗是抱了必死的心。
青穗活過来了,却仿佛并沒醒,她有了微弱气息,但始终沒睁开眼。
青穗落水昏迷的事瞒着颜若璃,但颜若璃从一早起就觉着心慌。她左右看過,简泽乖乖坐在旁边吃饭,便问任妈妈:
“青穗呢?”
“青禾說,青穗還沒起呢。”
“不对,她近来都勤快的很。妈妈,你去看看。”
青禾拉住任妈妈:
“娘娘,昨儿半夜上官来找青穗了,大抵谈的不大好,青穗生了气,叫她自個儿待着吧,心裡乱着呢。”
颜若璃蹙眉,却沒再提叫任妈妈去的事了。可任妈妈却存了心,她沒子女,照顾颜若璃也是看着青禾青穗两個长大,尤其青穗是三两岁时买进颜家就跟在颜若璃身边的,她当半個女儿看待,遂瞧着青禾伺候颜若璃吃饭,寻個空就出来了。
一路到下人院子,四下静谧,但推开青穗房门时,就见上官站在床边,而从他身侧露出青穗几乎裸露在外的臂膀。任妈妈头脑轰然一响便踉跄了一下,這么大动静上官都沒回头,任妈妈抖抖索索摸起茶壶就往上官身上去砸,上官生生受了這一下,任妈妈歪到一边,就看见了青穗身上扎的密密麻麻的银针。
“啊,青穗,青穗?”
任妈妈瘫在床边去摸青穗的手,是温温的,却虚软无力的垂在床边。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上官同样衣衫不整,只是半夜過去散乱的头发都已干了,他赤红着眼,急促的施针。青禾急匆匆追過来,扶住任妈妈:
“妈妈,他說青穗昨夜投湖了,虽救活了却一直沒醒。妈妈,娘娘如今這样,您且不能露了心思,娘娘本就孕中多思,两個孩子,要命的事啊……”
青禾忍不住哭起来,任妈妈這才缓過神,不住点头:
“是,是,你說的对!”
上官肩头冒血,是被任妈妈方才用茶壶砸的,任妈妈咬牙切齿:
“你要是逼死了青穗,我同你拼命!”
她又推青禾:
“你去伺候娘娘,万不可露出来,就說青穗一直哭,我开解开解她。”
但她才推开青禾,就忽然僵住了,她看见颜若璃站在房门外。
颜若璃努力让自己平复,她看着青穗垂在床沿的手,吩咐青禾:
“請杜先生来。”
“不行!”
上官终于有了反应:
“男女授受不清,他不合适。”
“他不合适,你合适?”
“我是她未婚夫……”
“你不是!”
颜若璃深吸一口气:
“你是沈清欢的未婚夫,但她不是沈清欢。”
上官茫然了一下,就去看桌上已被水泡的模糊不清的庚帖,還有聘礼清单。与沈清欢有关的最后的东西,似乎也毁了。
杜浔被請来时,上官被两個暗卫用剑抵在墙边。他看也沒看,先探了青穗的脉搏,又检查了一番,才同颜若璃回禀:
“已救治十分得当,只等着醒来即可。”
颜若璃這才宽心:
“送上官先生走吧。”
上官沒有反抗,被两個暗卫送走。
简辞也知晓了此事,看上官失魂落魄,稍有不解。陆茉幽却道:
“白萍自幼跟在我身边,若有人這样对她,我也不能原谅。”
上官枯坐一日,夜半十分又往六王府潜去,却還沒靠近就被暗处忽然出现的几個暗卫围住。他這是连六王府也不能再进了。他声音嘶哑的问:
“清,青穗怎么样了?”
仓廪回:
“不知道。”
“我就看看她,行嗎?”
“不行。”
上官要闯,仓廪一把按住他手腕:
“上官先生,你对我家殿下与娘娘有恩,還請不要做让你们都会难過的事情。娘娘交代,擅闯王府者,格杀勿论。”
上官攥紧拳,局势剑拔弩张。而這时偏门吱呀一声打开,青禾提着個不小的包袱从裡头出来。仓廪忙松开上官,上前帮她提包袱。
“你怎么出来了?”
仓廪是简泽暗卫统领,暗中不知见過多少回青禾,這個沉静内敛的姑娘很投他的心思。青禾只在紫云庵见過他一回,对他的热情略有不适。
“我,我替青穗送些东西出来。”
仓廪便替她提着包袱,送到上官面前。
“先生,青穗醒了。”
上官点点头,青禾又道:
“她叫我把這些东西都還给您,她說,她不過是個替身,配不上您给沈姑娘的這些东西。這么些日子承您厚爱,想来您的心结已解,有些事可以做個了结了。”
“我要……不想了结呢?”
“那她只有死路一條。”
上官乍然想起怀裡绑着石头的青穗,忽然冷笑了一下:
“我一定要娶她。”
不可否认,因她的出身,他是曾低看的。所以他才觉得青穗不会拒绝他的示好,一個奴婢,得到了這些,自然也该付出一些,他一直觉得理所应当,他甚至无视青穗的郁郁寡欢。但直到昨夜青穗投湖,他忽然意识到,他大抵是要再逼死一個姑娘了。
原本他也以为,他对沈清欢的愧疚早该平复了。但到如今,想起昨夜青穗气息全无时他内心的恐慌,以及现在背负骂名也不愿放手的执念,他痛苦万分。
“我不放手。”
青禾气狠了:
“是她蠢!知道你把她当别人,還是忍不住喜歡你!可她已经为自己的蠢付出代价了,先生的执念也该消了。沈清欢已经死了,死人不能复生!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你要青穗变成下一個沈清欢嗎?是,她沒被你上官家磋磨,她也沒沈家对你上官家的恩情,那先生就能這么作践她嗎?”
仓廪站在青禾背后:
“先生請回吧。”
說罢便扯着气咻咻的青禾往偏门去,把她推回去,仓廪才又冷着脸請上官离开。
颜若璃也知道了青穗投湖的根由。她原不想走這一步,可上官拿捏不住她,便要用颜若璃胁迫。都知道六王妃如今怀胎,女人怀胎产育是鬼门关走一遭,孕期保养不宜损耗母体,是易难产的。他知道青穗对主子的情分,他以为青穗会妥协。
但上官不知道,颜若璃不希望青穗妥协。
所以为了保护颜若璃,青穗无路可走。
救命深恩,偏偏如今到這样地步。颜若璃努力不叫自己动怒,简泽已吩咐吴成备了厚礼,甚至還有银票和田庄,用以答谢上官为他解毒救命的恩情。
上官接到东西,就知道六王府是要与他割断,仅仅为了一個婢女?
但他不想放手。
他拒绝了六王府的答谢,可吴成将东西放下就走了。上官气血翻涌,把东西提起就往六王府去,谁知才走出大门,忽然从暗处窜出几道人影将他围住。
上官冷笑,正要奚落六王府行事,却发觉這些人对他分明不是戒备,而是带有攻势。他忙退回院子,思量是哪来的仇敌,人已跃入院墙朝他攻来,他应对之间,忽就一阵清香扑鼻,忍不住暗骂一声,人就倒下去了。
用药的祖宗,到底還是折在了药上头。
不過上官沒晕太久,甚至還沒被带走多远,他就从一架马车上醒来,但身上绑着重重锁链麻绳,忍不住苦笑。這是多怕他跑?捆的時間久了,气血不活,腿脚手臂都开始发凉发麻。总算到了地方,车帘掀开,上官就看见车外站着太子。
他一下就明白了。
太子近来很沒耐性,开门见山:
“听闻鬼医一脉,传承有换皮治伤的法子。”
“不治。”
简辞给太子破的相,他再去治好?简辞刀上抹的不利伤口愈合的药,還是他听說简辞要去对付太子,特特给抹上的。
太子早预料到的答案,冷笑道:
“听說先生還喜歡六王府一個婢女,先生给孤治好伤,孤把這個婢女送给你。”
上官不答话,太子捻着左手的玉扳指:
“哦,看来孤的消息或许有误。先生并不喜歡那個婢女,倒也无妨,不喜歡的,杀了也就罢了。”
他吩咐人去做,上官总算神情有变。他不确定六王府对于两個主子护卫严密之下,是不是连一個婢女也能保护周全。他思量对策,太子道:
“先生不必想对策,一個婢女,杀起来還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他摆手,有人上前层层给上官解绑。
“先生只要走,孤就杀。”
上官看他脸上狰狞的伤口,已两日多,却连痂都沒结,到现在還在沁血。
“换皮疗伤,也得等伤口长好,再换皮。太子太心急了些。”
“孤在朝上,告不了几日假。孤心急,也只好让先生也心急些。”
上官忽就笑了:
“太子請我来,想必也查過。我這人,最厌恶被人胁迫。不過是個女人,何况她也只是個替身,你想杀就杀,我不想做,照样不会做。”
他转身走,太子脸色一变,身边人顿时朝他袭去,偏腿脚手臂還有些滞涩,上官应对有些吃力,却想着青穗,奋力逃脱,身上难免挂了伤。
他轻功不错,从此处逃离迅速辨明方向,朝六王府去。
黄昏過后天才黑,仓廪就见远远有人朝這边疾来,他迅速阻拦,就看见了上官身上的血。
“你?”
“告诉六殿下,太子要拿青穗胁迫我给他治脸!”
說完看一眼六王府的院墙,他转身又离开了。
仓廪命人传话进去,简泽命人瞒着颜若璃,叫人去看青穗,可到底迟了一步,青穗已被人骗了出来。
青穗急匆匆到偏门时忽然觉着不对,回头看那個眼生的婆子:
“你是谁?哪儿伺候的?”
婆子急道:
“曦和居人仰马翻,才叫我传话,我就是外头粗使的。王妃娘娘动了胎气,杜先生恰巧不在,娘娘又赌气不肯請上官先生……”
“府裡還有府医。”
青穗挪开两步:
“你为什么要骗我出府?你是上官的人?”
“站住!”
那头有人急急追来,婆子眼看事败,忽然上前一把扣住了青穗脖子,把人抵在身前。
“不過是個丫头,借来用用,不害性命,還請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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