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青蘭其一
蘭淵玉對着一塊碑雙膝跪地,拂去上頭沾溼的落花,指尖微微顫抖起來。他緩緩將額頭抵在了冰涼的碑石上。
那是一塊青灰色的碑,在碑林的最前方,臨畫看不清上頭的字。
蘭淵玉的白衣漸漸被溼透了,冰涼的雨順着他的鼻樑、下巴、髮絲、面具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泥土裏消失不見。
這一刻時間像是靜止了,只餘雨聲。
片刻後,蘭淵玉起身,在一塊空白的石碑前半跪下來,慢慢將一個白色的玉牌似的東西埋進了小小的墳塋。
他站起來又注視了空白石碑片刻,轉身離開,未言一字。
剎那間,臨畫感到一股如河海洪流般的哀傷,彷彿從地底深處蔓延到了他的全身,讓他的靈魂都戰慄起來。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攝住,痛得厲害。
在蘭淵玉轉身的那一剎那,以他爲中心,兩道旁的花朵顫抖起來,猶如掀起了一場颶風。
無數純白的花瓣如浪般層層疊疊地飛揚、奔流向天空,而地面上的莖葉轉瞬間枯萎凋零。臨畫的視角隨之被高高拋到了天上,眼前盡是純白的花瓣漫天飛揚。
透過紛紛揚揚的花雨,臨畫看到那個白衣瀟瀟的背影越來越遠,一次也沒有回頭。
隨着他的一步步,漫山遍野的花海飛速凋落,漫天飛揚,像是一場大雪,逐漸覆蓋了一切……
這些是誰的墓碑?爲何他又……如此悲傷?
……
疑問涌上心頭,又模糊下去。
最後,畫面逐漸黑暗下來,一切又歸於沉寂。
“姐姐?你好了嗎?”
阿朔的聲音穿來,臨畫驚醒,才發現這是一個夢。
夢裏的悲傷太過清晰,他感到心臟還有點鈍鈍地痛,眨了眨眼,道:“好了。就來。”
“衣服在那裏!先前的喜服我……我拿去洗了。”阿朔從屏風後面探出腦袋,指了指,又趕快縮回去了。
臨畫拎起來一看:“……”又是女裝!
原著嵐朔對一切除蘭淵玉以外的男性生物都極度反感,臨畫思想鬥爭了一會兒,在不清楚現在阿朔態度的情況下,還是穿上了那件衣服。
一身純白,沒有半分修飾。臨畫走出來時,髮梢還在滴着水,漆黑的長髮披散下來。紅妝全無,眉目如水墨。
阿朔呆呆道:“姐姐……你真好看。”
系統狂笑起來,一聲聲無比雄渾。臨畫內心恨不能抽死系統,臉上卻回以淡然一笑:“是嗎?”
“就是特別好看啊!蘭君也好看,姐姐是和蘭君不一樣的好看!”阿朔狂點頭,“哦我記得他們說這個叫……一對璧人!”
“……不,他們說錯了。瞎說。”他冷酷地否認,然後摸摸阿朔的頭,道,“這不重要。睡哪?”
現在是真的困。
原主身體似乎特別容易留痕跡,臨畫白瓷般的脖頸上,被蘭淵玉掐出的紅痕尤爲醒目。
這視覺衝擊格外地大,有一種病態的美感,阿朔竟感覺有些挪不開眼,暈乎乎地說道:“他、他們說洞房後新娘子要和郎君睡在一起……”
臨畫:“……”
果然是誤會了什麼吧?吧??還有,爲什麼這種事情倒是懂得很清楚啊!
和蘭淵玉同牀共枕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對於《千煉》書粉,這個問題大概等同於:和伏地魔同牀共枕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在原著中,不光殿四周皆是荒蕪,所有植被與動物進入結界都會化作飛煙。
殿中不設僕役,不設後宮,除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哪怕是他最忠心的下屬嵐朔,都只會被允許跪在主殿內,不敢有分毫僭越。
而蘭淵玉坐在黑暗高處,俯視着一片荒涼。
對於蘭王,這世上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自己。沒有任何人有機會,做那個“枕邊人”。
現在臨畫得了這個“特殊待遇”,非但沒有一絲受寵若驚的感覺,反而做了一晚上噩夢。
似乎是蘭淵玉混亂的精神狀態影響了他,夢裏光怪陸離。有火,有血,有人在慘叫哭泣,卻看不清楚。
於是第二天他醒來,心情十分鬱悶。
卻不想,旁邊有個人比他反應還大。
旁邊的人連人帶被滾下了牀,發出好一陣聲響。
一個少年擡起頭,看向臨畫,眼中一絲震驚:“姑娘你是?!”
臨畫:“……?”
你是?
他再看一眼,這少年面容俊秀,脣紅齒白,尤其是一雙眼睛亮如晨星,點出了那種少年的神采飛揚而又不顯女氣。
……簡直與蘭淵玉一模一樣。
但,是整整縮水了一號的蘭淵玉。這少年看起來,至多不過十六歲!
“蘭淵玉?”臨畫打破沉默。
少年懵然地點點頭:“嗯。嗯?”
臥槽。
臨畫內心一萬匹羊駝奔過。
原著中描寫的蘭淵玉,已經是一個男人了。而到昨天爲止,蘭君還是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模樣。
而他面前的這個蘭淵玉,眉眼尚還稍顯稚嫩,沒有那種俊美的凌厲。竟是和臨畫現在一般大了。
“我記得,淵拿到劍後練得太高興,便累得睡了……”大概是看到了現在二人明顯不對勁的關係,少年版蘭淵玉臉上慢慢騰起紅暈,“怎麼醒來……就到了這裏?”
說到這裏,他一驚:“我的劍呢?”
臨畫狂敲系統:“是我打開方式不對?出現幻覺了嗎?!”
【對應角色:蘭淵玉。身份:?黑化值:0能力值:15】
系統檢測完,道:“如假包換的蘭淵玉,錯不了。”
“我我我……淵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妥之事?”蘭淵玉的臉有越來越紅的趨勢——尤其在看到臨畫脣上的痕跡時,說話都結巴了,“我、你、姑娘你……對不起!!”
臨畫:……少年你腦補了什麼?
看一個十五六歲、尤其容貌十分出色的小少年窘迫臉紅,還是件比較養眼的事。
……如果被誤會睡了他的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臨畫:笑不出來jpg
他扶住額頭的手越來越無力:“……算了。你,喚阿朔來。”
蘭淵玉顯然沒有聽明白阿朔是誰,但還是頂着通紅的臉胡亂點了點頭,逃也似地跑了,差點被過長的衣襬絆倒。
臨畫內心吐了口血:這他媽的命運之神,就是在玩我啊!
“所以,這就是蘭君的妻子了!”阿朔一敲手心,點點頭。
然而她對面的兩個人,一個臉上的溫度完全沒有下降的趨勢,只敢偷偷看幾眼臨畫;一個表情一片空白,眼神縹緲。
“我真傻,真的。”臨畫對系統道,“我單知道我不會說話,我不知道阿朔比我更不靠譜啊!!”
系統:哈哈哈哈哈。
阿朔不僅輕輕揭過了腦補的過程,還充分暗示了她腦補的內容是什麼,並且生動地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系統已經快要笑出病毒了,臨畫一口凌霄血不知往哪噴,只好含笑嚥下:“差不多,就是這樣。”
千言萬語,說來話長,越描越黑。
蘭淵玉現在的情況,說來也並不複雜。靈力大量流失,好比漏了氣的氣球無法維持原來的大小,肉體便縮小到更低靈力水平的狀態。
他雖然還是害羞得要爆炸,但努力直視着臨畫的眼睛道:“對不起,我忘記了。可能現在的我道歉沒有用……但還是對不起。”
他看起來着實狼狽。身上還是那件半邊都是血的裏衣,裏頭的繃帶也沁出了血,想來傷口仍舊沒有癒合。但,仍舊背脊挺直,愧疚道:“阿臨姑娘,對不起。”
夢中帶出的那種鈍痛忽然間冒出來,不輕不重地刺了下臨畫。
他沉默了半晌,微嘆口氣,道:“你去洗沐吧。都是血。我……爲你重新包紮。”
他在心裏催眠自己:這可是點家的反派!《千煉》最兇殘角色!殺人笑嘻嘻打人不道歉的!加上昨晚這都道歉幾次了?你是賺了啊賺了!
蘭淵玉猛一擡頭,耳尖又紅了:“……阿臨姑娘,你真好。淵,斷不會負你的!”
臨畫:“……”你還是,快滾吧。
蘭淵玉離開去靈泉後,他冷靜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個違和之處。
剛剛少年蘭淵玉醒來時,說他在“練劍”。
可是原著蘭淵玉的武器並非劍。甚至,他直言過,自己從未碰過劍也不會用劍。而且他對秋恆的那把靈劍“仙奏”態度微妙,幾度想毀掉它。
原著中,蘭淵玉的靈器是兩枚一掌見方的鬼鈴。
一枚爲銀鈴,表面有黑色咒文,曰“餓鬼口”;另一枚爲金鈴,華美非常,曰“金石心”。
餓鬼口之名,名副其實。它當中封印着無數受折磨而死的鬼魂,啓封時,伴隨着一聲尖銳鬼嘯,萬鬼齊出,怨氣如狂,包圍撕扯入陣的活人,活人死後又添爲被封印的一員囚鬼。
惡鬼口發,萬鬼哭笑瘋態、屍體千百種死狀,活脫脫一副地獄圖景。而蘭淵玉立於其中,俊美如謫仙,卻是來索命的冥使。
金石心並不常示人。它的用途是招魂,能夠喚醒已經死去的亡靈。金鈴的聲音被青菜燉靈芝形容爲“恍如仙樂”,然而這仙樂,卻是在屍山血海裏奏響的亡魂曲。
金石心名字取得怪異,蘭淵玉曾在秋恆問起時笑說,這枚“金石心”,是用一位好人君子的心燒成的。
可少年蘭淵玉卻很喜歡劍的樣子,還說自己一直練得累到睡着。簡直啪啪打臉原著!
想到這,臨畫坐不住了,繞到靈泉想問問蘭淵玉。
靈泉霧氣瀰漫,蘭淵玉背對着臨畫站在池中,正在解繃帶。雖是少年,卻也骨肉勻停,絲毫不顯纖弱。
長長的溼發被他撩開,露出整個背部。臨畫剛想出聲,卻頓住了。
他白皙的脊背上露出一個血紅色的圖騰,正在兩扇肩胛骨正中,一掌大小,狀如鎖鏈纏花。有一個角已經淡了,變成了淺紅色。
臨畫忽然對系統道:“等等……我好像認識這個圖騰。”還在爲找不到小說的最新章節苦惱?安利一個公衆號:r/d/w/w444或搜索熱/度/網/文《搜索的時候記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這裏有小姐姐幫你找書,陪你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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