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6

作者:爆炒小黃瓜
回到家,秋瑜打了個哈欠,脫下外套,去洗澡。

  她沒注意陳側柏在幹什麼。一般這個時候,他要麼在客廳遠程指導其他研究員,要麼倚在沙發上看書。

  紙媒行業已徹底式微,現在都是一種極薄的類紙器,體驗跟紙質書差不多,甚至更好。

  但陳側柏從來不用類紙器。

  他只看紙質書。

  他似乎是遠視眼,看書時很少戴眼鏡,一般把書擱在膝蓋上,以一種近乎審視的角度,居高臨下地翻看書頁。

  結合他冷漠而充滿侵略性的外形,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凸起的腕骨關節,他能看多久書,秋瑜就能盯着他看多久。

  所以有時候,秋瑜真的無法討厭他的冷淡。

  他冷淡得恰到好處,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性-癖上。

  洗完澡,秋瑜烘乾頭髮,倒在牀上,本想瀏覽一下網頁,但芯片已經關了,她又懶得去拿平板,只好閉上眼睛,逐漸放空腦袋。

  就在她快要睡着之際,腰上突然一重。

  陳側柏也躺了下來,一隻手攬在她的腰上。

  秋瑜迷迷糊糊地,半晌腦子裏才晃過一個想法——她有時候會從這段合作式婚姻裏“齣戲”,就是因爲陳側柏有的動作太過溫存。

  就像現在。

  他攬住她的動作,太自然,太溫柔了。

  要不是他的手掌像冰一樣冷,凍了她一下,她幾乎要順勢依偎過去,軟溶溶地癱在他的懷裏。

  “睡這麼早?”秋瑜悶聲問,鼻音有點重,聽上去有幾分嬌氣。

  像在對他撒嬌。

  陳側柏手臂倏然一緊。

  秋瑜只覺得自己話音剛落,就有冰冷的脣覆上來。

  每次跟陳側柏接吻,秋瑜都會生出一種割裂感——他的舌-尖那麼冷,跟她接吻的動作,卻又熱又膩。

  他像在喫什麼似的,抵着她的嘴脣,緩慢地吮,唾液快要滿溢出來時,纔會稍稍撤離她的脣,發出一聲很重的吞嚥聲。

  秋瑜硬生生被他親得臉紅了。

  這時,他清冷的聲音貼着她的耳根響起:“你今天,以爲我連進你的芯片,是想做什麼?”

  近距離聽他的聲音,那種低啞的磁性愈發明顯。

  震得她的耳朵一個勁發麻。

  秋瑜徹底清醒了,呼吸也徹底亂了。

  既然是他主動發出邀請,那她就不客氣了。在智力上,她或許略遜他一籌……好吧,是遜色很多。

  但在某件事上,他們勢均力敵。

  秋瑜微微歪頭,露出耳後的接口。

  她長相甜美,腮頰略圓。這樣一副相貌,如果配上一雙眼尾下垂的圓眼,會顯得幼態、稚嫩,像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

  她卻生了一雙長而媚的眼睛,眼尾上挑,中和了整張臉的純稚之氣,顯出一種清麗甜潤的媚態。

  陳側柏每次對上她的眼睛,心臟都會像被鉤了一下。

  不敢看。

  每看一眼,都想抓着她的頭髮,牢牢固定住她的腦袋,讓她再也不能移開目光。

  陳側柏知道,這些想法很粗暴,幾近不可理喻。

  所以,總是避開她的視線,或是極力壓抑眼中的狩獵欲。

  秋瑜毫不意外,沒有對上陳側柏的眼睛。

  即使上一秒還在擁吻,他也能極其迅速地從中抽離出來,露出覈對實驗數據般冷靜理性的表情。

  ——他非常清楚,這段關係的本質,所以很少在這種時候看她的眼睛。

  視線交匯,就會有相愛的錯覺。

  秋瑜想,不愧是高智商天才,連在情-愛方面,都比她更遊刃有餘。

  還好她也沒有陷得太深。

  秋瑜抓住陳側柏的手,放在自己耳後的接口上。

  接口直連大腦神經,如果有人強行連接她的芯片,往她的腦中灌入大量垃圾數據,她會立刻因神經元燒燬而死去。

  這等於將最脆弱的部位,暴露於他的指掌之下。

  陳側柏手指微動。

  秋瑜歪着腦袋,一雙清透的吊梢眼斜瞅着他,嘴脣一開一合。

  像是在念一個讓人瘋狂的咒語。

  她說,連進來。

  ·

  秋瑜這輩子都不敢再說這三個字了。

  芯片可以調節神經元電活動,刺激多巴胺分泌,模擬出亢奮或欣快的感覺,這就是“芯片共享”的另一種玩法。

  她以爲不過是雙倍的多巴胺,沒什麼好怕的,誰知……完全不一樣。

  寒冷與火熱。

  明滅閃爍的神經元網絡拓撲圖。

  陳側柏冷峻分明的下顎,上下滑動的喉結。

  擬感,實感。

  她剛從數字化的浪潮中掙脫出來,竭力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轉瞬間門又被真實的溫度凍得微微顫慄。

  她眼神渙散,幾乎要分不清虛擬與現實。

  伸手往上一抓。

  抓住的是,陳側柏冰冷而瘦削的臉頰。

  虛擬世界裏,她卻被他側臉的溫度燙得輕叫一聲。

  到最後,秋瑜簡直要咒罵一句,這個玩法究竟是誰開發出來的?

  也太他媽變態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秋瑜才從擬感與實感的交替刺-激中回過神來。

  她像剛被人從浪潮裏撈出來,頭髮汗溼,渾身發抖,連呼吸都不暢。

  她伸出手,下意識想去抓身邊人的手,卻抓了一個空。

  結束的那一刻,陳側柏就離開了。

  毫不留戀。

  即使秋瑜對陳側柏有一百層濾鏡,也有點討厭他這種行爲了。

  她扯了一張棉柔巾,一邊擦熱汗,一邊勻呼吸,準備等徹底冷靜下來後去洗澡。

  可能因爲現代人的生活的確離不開互聯網,她忍了兩三個小時沒刷網頁,最終還是沒忍住打開了芯片。

  只是看看消息,應該沒事吧,秋瑜想。

  被嬌縱慣了的人,都會有一種心理,認爲傷害自己,也會傷害關心自己的人。

  秋瑜作爲溫室中的溫室花朵,打開芯片的一瞬間門,立刻感到了一種悖逆、傷害陳側柏的快意,樂滋滋地瀏覽起網頁來。

  這時,她收到裴析的語音電話請求。

  秋瑜遲疑了一下,接通。

  “到家了嗎?”裴析含笑的聲音響起。

  秋瑜好笑地說:“肯定到啦。”

  裴析笑了一聲:“現在我們不是面對面了,你可以對我傾訴心事了。你和他到底怎麼了?”

  秋瑜不太喜歡跟裴析聊陳側柏,這樣太不尊重陳側柏了。如果陳側柏跟異性朋友在背後談論她,她也會感到極其冒犯,不管說的是好話還是壞話。

  ……但今天,她確實升起了一些傾訴欲。

  要怪就怪,陳側柏冷靜離開的作態,太讓她討厭了。

  討厭到她違背原則,也要跟裴析談論他。

  秋瑜想了想,躡手躡腳下牀,關上了微敞的臥室門,又看了看衛生間門,確定陳側柏不在主臥後,才做賊似的問道:

  “……我可以問問,你們是怎麼看待我和陳側柏的嗎?”

  裴析微妙地停了幾秒:“我可以說真話嗎?”

  “……你說。”

  裴析說:“不看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秋瑜還是忍不住一陣沮喪。

  “當然,這回答有我幾分私心。不過,秋瑜,你可以仔細回憶一下,你是從多少歲開始學投資的呢?你買一件衣服會花多少錢,喫一頓飯會花多少錢,而他成爲生物科技的研究員之前,一個月又能花多少錢?”

  “如果不是因爲他運氣好,碰巧考上了我們的學校,又碰巧研發出了神經阻斷藥,他這輩子只能通過電視節目接觸你。”

  裴析頓了頓,沉聲說:“秋瑜,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娶你,一方面是爲了給自己的升職鋪路;另一方面,很有可能是爲了滿足自己骯髒的褻-瀆-欲。”

  “無論以前,還是以後,你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我不認爲如此明顯的地位差之下,能發展出什麼真摯的愛情。”

  秋瑜有些後悔跟裴析傾訴了。

  裴析跟她圈子裏大多數人一樣自恃身份,看不起陳側柏這樣出身貧苦的人。

  要不是窮人也懂生物學,秋瑜估計他們恨不得宣揚“上等人”和“下等人”已經出現生-殖隔離的理論。

  秋瑜很不喜歡這樣的作風。

  但她不喜歡的原因很單純,說出來甚至有些可笑。

  ——僅僅因爲,適配度測試結束以後,她和陳側柏接吻了。

  這是一種相當微妙的感覺,跟情-愛無關,大概相當於你看完一本書後,再去書裏提到過的地方,會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認爲自己比其他人更加了解這個地方。

  哪怕書裏書外的時間門線,差了十萬八千里。

  秋瑜就是這樣。

  因爲一個吻,她天真地以爲,自己比其他人更瞭解陳側柏。

  秋瑜不想再聊下去,敷衍地嗯嗯兩聲,換了一個話題,又跟裴析聊了幾句,啪地掛斷了語音電話。

  ·

  陳側柏在次臥沖澡。

  原本沒必要換地方,但主臥的氣味組成太複雜了——汗液、淚液、唾液、計生用品,以及她又甜又膩的血腥氣,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令他額上青筋涌現,不得不轉移陣地。

  沖澡的時候,他必須閉上眼睛,一遍遍地回憶今天做過的實驗,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都回憶清楚,才能避免她那雙長而媚的眼睛闖入大腦。

  不然,只需一個模糊的畫面,強到恐怖的狩獵欲和攻擊欲就會再度升起。

  明明他並無多少經歷,閾值卻被拉高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普通的過程,完全無法滿足。

  剛纔好幾次,他都想掐住她的下頷,迫使她仰頭,露出喉嚨。

  他完全可以這麼做。

  她不會知道,他是想低頭咬上去。

  手指甚至不經意般描-摹了一下她頸上的血管。

  這既是對她鮮血的渴求,也是一種狩獵本能。

  就像長了尖喙的鳥類,想要啄;長了利齒的猛獸,想要咬。

  對一些掠食性動物來說,喜歡和討厭,更是會觸發同一種本能——撲咬。

  更何況,他對秋瑜的感情,遠遠不止喜歡。

  更像是一種病態的癡戀。

  他知道,如果讓秋瑜自己評價自己,決不會給出“單純”的評價。

  但她就是非常單純。

  在她看來,只要看過很多書,去過很多地方,親自進過快要被有毒的河水淹沒的貧民區,就算見多識廣。

  她天真到不懂“看得多”不等於“經歷得多”的道理。

  書上的文字,畢竟只是文字,哪怕揭露了血淋淋的現實,也不是看得見、摸得着的現實;

  去過某些地方的知名景點,只等於你到過那裏,並不等於“成熟”與“世故”。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她要去那個快要被有毒河水淹沒的貧民區時,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門裏,那地區就被當地政府的警衛提前清理了一遍。

  掃雷,機械警犬地毯式搜索,清繳所有自制武器;身強體壯的人,無論男女無論年齡,全部趕走;

  甚至有狙擊手潛藏於高處,以防她出現意外。

  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父母想給她看的。

  她自認爲並不單純,其實天真單純得可怕。

  不然,也不會嫁給他。

  陳側柏把水溫調到最低,低到在開了冷氣的房間門裏,都散溢出絲絲縷縷的寒氣。

  總算將某些躁動得幾近癲狂的念頭抑制了下去。

  陳側柏一隻手撐在浴室的瓷磚上,另一隻手簡單梳了一下溼發,沉沉呼出一口氣,關掉了噴淋頭。

  就在這時,他聽見秋瑜在跟裴析打電話。

  ——他的聽覺也增強了幾百倍,甚至能聽見秋瑜猶豫時發出的輕微吞嚥聲。

  ……

  “無論以前,還是以後,你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我不認爲如此明顯的地位差之下,能發展出什麼真摯的愛情。”

  ……

  陳側柏頓了一秒鐘,重新打開噴淋頭。

  冷水澆頭而下。

  足足過去幾分鐘,驚濤駭浪般的躁意和殺意才平復下去。

  聽見那句話的一瞬間門,他非常想要就這樣出去,將一切真相都告訴秋瑜。

  是,她的確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不會愛上他沒關係。

  但最好不要在他的面前表露出來,更不要剛跟他溫存以後,就對另一個男性說起這件事。

  這會讓他殺意暴漲。

  腦中頻頻閃現用各種極端手段,強迫她愛上他的瘋狂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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