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沒隔多久,倆人都收到來自門子弟子的飛劍傳書,將他們走後刑堂中所發生的事情都仔細說了一遍。
看完之後,柳玉瑛氣得狠了,一掌打向一棵大樹,瞬間將其碎成木屑,紛紛揚揚地灑下,揚了黎懷瑾一身。
黎懷瑾心中嘆道,還好她沒炸山。
他施了個淨塵術,抖了抖長袍,勸道:“別生氣了,爲這樣的人不值得。”
“一定是程玉瓏唆使的。”柳玉瑛的語氣十分篤定。
“爲什麼?”
“還能爲什麼?當然爲了程靈鳳!”
柳玉瑛眼睛裏冒着火,似乎想要把誰給點燃燒化了一般。
“他根本就不是程玉瓏的對手。論心機,人家是從小玩到大,程家那灘爛泥裏爬出來的人,能有幾個好惹。”
黎懷瑾不解:“他爲何要劫程玉瓏?”
柳玉瑛猜度道:“之前在刑堂,他一個勁地說自己錯了,估計是靈鳳真人留給他什麼話,但是他弄錯了,以爲程玉瓏是靈鳳真人轉世。”
黎懷瑾不由得笑了:“你怎麼知道的?怎麼一點都不介意?”
柳玉瑛瞪了他一眼,仔細分說以前的事:
“當初他跟我說,收到了靈鳳的留言,要一心等靈鳳歸來。我並沒有懷疑這一點。他再沒有心機,也不可能弄錯靈鳳的留言,不可能是有人冒充。之後不久,他攜着程玉瓏出現在我面前,我心生疑惑,又不能確定,便委婉地告訴他,靈鳳的轉世之身也應該是天靈根,不可能資質這麼差,只是個三靈根。”
“結果他沒聽你的。”
柳玉瑛搖頭道:“他怎麼可能玩得過程玉瓏,被她隨便找個說法就糊弄過去了。”
黎懷瑾恍然:“所以,你聯繫前因後果,猜測靈鳳真人並未死,而是隱藏在我們周圍。”
“嗯。”
柳玉瑛點頭道:“十有**。我有一個懷疑人選。”
黎懷瑾笑道:“我也有一個。要不要試一試,我們是否說的是同一個人。”
“好。”柳玉瑛緊握着拳伸出手,黎懷瑾也伸出握拳的手,倆人同時打開握緊的拳頭,都彈出一個靈氣幻化的身影,一模一樣。
黎懷瑾得意地哈哈大笑:“師姐,我們心有靈犀啊。”
柳玉瑛又瞪了他一眼,細說自己的猜測:“她隱在煉器部,一貫低調,與以前行事風格完全不同。可有時候,越低調越反常,我試探過她好幾次,都無功而返,但我總忍不住疑心她,這次我確定了。”
黎懷瑾跟着說出自己的理由:“我在煉器二部第一次遇到她,就覺得這人好生眼熟,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後來遇到程玉瓏,我才發現倆人的神態有點相似,便疑心上她,卻只以爲是程家的人,根本沒有往這上面想,這次我也確定了。”
他打量柳玉瑛的神色,試探着問道:“你說沈重玄有沒有遇到過她?”
柳玉瑛眉毛一挑,語氣肯定道:“他沒有遇到過。現在想來,應該是她特意在我們面前露面。以她深不可測的修爲來說,若不想遇見我們,當然不會遇見。”
“你說的不錯。”
一道柔和悅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柳玉瑛驚訝道:“是靈鳳真君嗎?”
程靈鳳的身影慢慢現出,她神色淡然,嘴角帶着淡淡的微笑:“沒想到最瞭解我的人,竟然是玉瑛你!”
倆人連忙拱手揖禮,齊聲道:“見過真君。”
“都免禮。”
程靈鳳揶揄道:“我可沒有見面禮給你們倆。”
黎懷瑾擡眸打量她,直言不諱道:“煙長老的外貌跟真君本人差很遠啊。”
程靈鳳淡淡地道:“不過一副皮囊而已。”
柳玉瑛正色道:“可我從未小看過皮囊。”
程靈鳳若有所思,眸光微凝,問道:“你認爲他被皮囊所惑,我該慶幸他並未移情別戀?”
“不是這樣的。”
柳玉瑛搖頭,懇切地道:“真君請聽我一言。”
黎懷瑾:“……”感覺此時此刻他還是別說話的好,這是女人的戰場。
“……你說,我聽。”程靈鳳明亮的目光注視着她,想聽她如何替重玄辯解。
“他一心繫在你身上,收到你的消息之後,欣喜若狂,一心等你歸來,之後果然等到一個肖似你的程家女,他失而復得,驚喜都來不及,哪裏還會生出疑心。
“而程家女善於心計,更擅長揣摩人心,她一心扮演着你,與程家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與你之前的處境極其相似,就連處在她對立面的我,有時都會忍不住否定之前的猜疑。
“如此一來,程家女當然會讓他毫無疑心。若非她出手害素羽真人,有修士拿給我們記錄真相的留音玉,我們都發現不了她的真面目。”
程靈鳳沉默不語。
柳玉瑛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一向驕傲,知道他和程玉瓏的事情之後,不想破鏡重圓,一直躲着他,但他當真是無辜的。你小看了自己對他的影響力,他執着百年尋你的魂魄,斷然不會僅僅因爲程家女外貌肖似你,就移情別戀。他的心裏一直都是你。”
說完她在心裏補了一句:靈鳳真君,你太驕傲了,所以才敗給了程玉瓏。
程靈鳳一頓。
她仔細打量柳玉瑛,見她眉目疏朗,英氣逼人,卻又有十分的美貌,而且氣質超然脫俗,若是在修真界的美女榜上排名,前三位一定有她一席之地,一點都不比自己遜色多少。
此刻,她終於說出了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那一句話:“玉瑛,其實你是最瞭解他,也是最適合他的人。”
柳玉瑛微微臉紅,小聲問道:“真君爲何如此說?”
程靈鳳語帶酸意道:“你在他危難之時,不惜己身幫助他,與他一起走過近百年,一點也不比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短。”
“真君……”
“你聽我說。我與他結爲道侶以來,多數時間都在修煉。雖然我與他是少年夫妻,但是說起信任和了解,我遠不及你。”
程靈鳳眼眶微紅:“當年我偷看你們相處的情景,忍不住心生嫉妒。即使我自欺欺人,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心底卻很明白,你更瞭解他,也更適合他,所以我當年才忍不住出手分開你們。”
話說過了一遍,第二遍似乎也沒那麼難。
她眼中帶着些歉意看向柳玉瑛。
“但明遠的心裏一直都是你。”柳玉瑛清澈的目光看着她,悵然嘆道,“我跟他之間的緣分已經過去了。我只是憐憫他心疼他。憐他被人所欺,心疼他如今所受的苦。”
畢竟倆人一起走過近百年的歲月,經歷過不少難忘的事,多少還有些情分。
“看到他被程玉瓏當作手中的槍,我又氣又悔,氣他眼瞎心盲淨做錯事,後悔當初爲何沒有下手把他從程玉瓏手中搶過來,但若是回到當初,我一定搶不回來,因爲他認爲程玉瓏就是你。
“可我若不拉他一把,有一天他清醒過來,一定會自責痛悔,就像他如今要面對的困境,肯定比當初你死在他面前他卻無能爲力還要痛苦。”
程靈鳳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當年出關收到重玄的“大禮”時她都不曾流淚,之前跟重玄述說往事時也不曾流淚,但此刻卻淚流滿面。
“人跟人之間的緣分,都是有定數的。”
若非她存心破壞,柳玉瑛會跟重玄走到一起,倆人應該會很合拍也會很幸福。
但是她因心生嫉妒出手干涉了倆人的情緣,卻把重玄推到了那個無恥之極的女人懷裏,可後來……她又放棄了他。
如今想來,她不願意現身見他,看着他被人拿捏,何嘗不是心中有怨恨,想看看他如何收場。
當初她痛苦,如今重玄更痛苦。
而柳玉瑛也是蹉跎百年,不願再敞開心扉,一直執着於把沈重玄拉回頭,讓他離開程玉瓏。
因爲她的一個舉措,改變了四個人的命運。
因爲她的驕傲,讓沈重玄更加痛苦,她遠遠不及玉瑛對他的心。
見靈鳳真君如此失態,柳玉瑛和黎懷瑾對視一眼,都默默地低頭看着腳下。
良久,程靈鳳收了眼淚,恢復了淡然的神色,柔聲道:“我來找你們有正事。”
她拿出一個三尺長的養魂棺,遞給柳玉瑛:“這是素羽真人的殘魂,我養了近百年才恢復了一些神智,但魂魄不全,離投胎轉世還差很遠,特意請你幫忙。”
“我?”
柳玉瑛指着自己,驚訝道:“我能幫忙?”
程靈鳳點頭道:“給借住在你那鳳竹院的人,還請不要透露是我給的。”
黎懷瑾也很喫驚:“真君是在說我的小弟子嗎?”
程靈鳳模糊道:“嗯,給他們就行。”
她說完轉身就要遁走。
“真君且慢。”
柳玉瑛急切地道:“明遠他,如何了?”
程靈鳳背對着她,一字一字地說道:“我程如鳳,此生負了他。”
她的語氣充滿了愧疚和懊悔。
柳玉瑛一愣,隨即明白程如鳳是誰,是她跟沈明遠結爲道侶時所用的世俗名字。
而靈鳳是她結丹之後起的道號。
她如此說,是放下明遠了嗎?
那明遠該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