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元煜哥哥
鳳儀宮殿檐下的六角宮燈懸掛,昏黃燈光輕投,拉長了值守宮人長長的身影。
殿內,淡薄的薰香從鎏金爐鼎溢出。
佟嬤嬤站在美人榻旁,邊爲皇后打着扇子,邊將白日裏金鑾殿內發生的事告知了皇后。
皇后靜靜聽完,而後輕聲笑了起來。
“佟思,你說本宮這外甥女真是好本領啊。”
佟嬤嬤道:“娘娘當初還擔心楚小姐會被欺負了去。沒成想,這二皇子殿下對楚小姐竟然如此上心。”
“今日在金鑾殿值守的小宦官與奴婢說,陛下當時氣得臉都黑了呢,但照樣拿二皇子殿下沒轍。”
這話令皇后笑得眼眶都泛起了淚花,她擡起指腹擦拭眼角,笑道:“陛下愛顧悅,自然會好好善待他與顧悅的骨肉。如今看來凝兒與顧舒晏感情已穩定,本宮也大可放心了。”
佟嬤嬤含笑點頭,道:“也不知這二皇子殿下究竟是像誰,即便癡情如陛下,當初都做不到唯顧側妃一人。”
聞言,皇后笑意漸收,輕輕道:“且先看看罷,或許那顧舒晏現在只是貪一時的新鮮。不過他能讓陛下喫癟,本宮這心裏頭還算痛快。”
佟嬤嬤聽了這話,不由想起二十幾年前皇后和翊王的遺憾。
當年,皇后秦盈還是長樂侯的嫡長女,一日進宮赴宴,悄悄從筵席中溜了出來,從而在碧廣池與當年還是七皇子的李平笙相遇。
海棠樹下,花香迷人。
少年少女相遇相識,一個翩翩少年俊朗如玉,一個妙齡少女耀如春華,自此一眼,便皆不經意地淪陷了去。
自那以後,李平笙私底下便總打聽秦盈的消息,想盡辦法去接近她,一來二去,二人私下便產生了感情。
秦家乃將門世家,原長樂侯是一品大將軍,常年帶兵征戰,手握重兵。是以,作爲秦家的嫡長女,秦盈的婚事卻由不得她做主。
秦盈即便心性再堅強,終究是個墜入愛河的小姑娘,那會兒滿心滿眼只有李平笙,只要李平笙給她一個會娶她的承諾,哪怕違抗父母,她也定會等他。
而二人私下來往接近兩年,直到秦盈臨近十七歲,李平笙也遲遲沒有來提親。
秦盈心想,或許是李平笙要給她一個驚喜。可直到那日,她親眼看着李平笙抱着靖安侯千金顧悅的畫面,她才知道,從始至終皆是她一廂情願。
等她再回到長樂侯府時,便接到了與五皇子李平允賜婚的聖旨。
這於秦盈來說,不亞於雙重打擊。
自那以後,她躲在府內避不見人,即便李平笙多番邀她出去見面,她也不給任何迴應。
再之後她順利嫁給了當初還是五皇子的陛下。
秦盈與李平允成婚不足一年,李平允便被冊封爲王,而後隱約傳出七皇子李平笙即將迎娶靖安侯之女顧悅之事。
可沒曾想,李平允爲了娶到顧悅,不惜前線帶兵,奮勇殺敵,最終拼得戰功後求來了一道聖旨,強娶了顧悅。
顧悅進了王府後,受盡寵愛,然而她卻對李平允從未有任何好臉色。即便如此李平允仍然甘之如飴。
王府內所有女人私下皆十分嫉妒顧悅,卻只有秦盈從未沒有放心上。
只要王府的女主人還是她就夠了,男人的心,又值得幾個銅板?
佟嬤嬤一直清楚,皇后娘娘心裏定是怨翊王殿下的,而錯過終究是錯過了,這二人只能說是有緣無分。
翌日清早,顧舒晏不在府內,楚淮凝正欲出府去粼苑找明薇之時,卻被正要去書房的楚廷源攔了下來。
見女兒跳脫的模樣,楚廷源緊皺着眉頭,訓斥道:“凝兒,你整天去哪兒野去了?成日裏不着家的。”
聞聲,楚淮凝回頭一看,這才發現除了自己父親之外,還有一個熟人。
她笑意盈盈提着裙裾走上前,乖巧地道:“爹爹,凝兒這是要出府拜訪友人呢。”
緊接着她對着楚廷源身旁的男子,喚了一聲:“元煜哥哥。”
元煜長身而立,含笑點了點頭,道:“我都好久未見到阿凝了,阿凝近來可好?”
楚淮凝笑道:“挺好的。”
元煜是楚廷源門下的學生,一直以來是楚府的常客,只是近期忙於專研學術,將自己關在府內近乎三個月沒有出門,近期才探索出了門路,這便出了門,拜訪了長久沒有拜訪的楚府。
楚廷源牽着楚淮凝,道:“今日太陽這麼大,就別出去了,小心中了暑氣。爹爹今日休沐,凝兒留下陪陪爹爹可好?”
楚淮凝掃了一眼熱氣騰騰的大地,今日氣溫極高,聽父親一講也頗有點懼意。想着,等傍晚後太陽落山了再去也是一樣,便應了下來。
書房內,窗外明亮照入,楚廷源與元煜一同坐在書案前後,探討着學術知識。
楚淮凝在一旁聽得哈欠連連,見話題她實在是融不進去,便只能負責給楚廷源和元煜斟斟茶,無聊地打打扇子。
直到臨近正午,楚廷源才記起自己女兒還在書房內,他擡頭尋去,只見楚淮凝不知何時已經半邊身子倚在軟榻上睡着了。
元煜察覺到楚廷源停止了動作,便也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正好看到楚淮凝睡得泛紅的臉頰,鬢邊依稀可見溼潤的髮絲,想來是書房略悶熱的原因。
楚廷源起身走了過去,見她臉頰紅的異常,以爲是發熱了,便用手背覆上去,輕輕碰了碰,又見她鬢髮與脖頸處有密汗,遂轉身對元煜道:“我出去吩咐下人備點溫水來,元煜你繼續做自己手頭上的事。”
“是。”元煜應道。
因楚廷源喜靜,書房周圍並沒有派下人值守,他便只能往有人的地方走去。
元煜坐在書案後,繼續翻理手中的書卷,金燦燦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如碎金傾灑在他俊秀的面容上。
此時,他倏然聽到楚淮凝底底的囈語聲,便站起身踱步走到她跟前,隨後眼神掃了一眼案几上的團扇,拾起來站在一旁爲她打扇子,驅jsg趕熱意。
涼風輕柔地拂過,楚淮凝身上好受了些,脣角不自覺勾起淺笑,閉着眼睛翻了個身。
見她險些從軟榻上掉落,元煜來不及思考,眼疾手快地托住她即將砸到地下的身軀。
正在他覺得好險時,便聽到了沉穩的腳步聲傳來,以爲是楚廷源來了,元煜託着楚淮凝,面帶笑容仰面去看來人。
如春風和睦般的笑容正對上了驟然冷卻的俊臉。
元煜詫異了須臾,只見來人大步上前,一把將他雙臂上的楚淮凝攬入懷中。
見他舉動如此熟稔,且相貌不凡,猜的沒錯的話,這人便是阿凝的夫君。
元煜雙手尷尬地收回,而後站起身,對着顧舒晏笑道:“顧兄來的正巧,楚大人他方纔出去了,一會兒便會回來。”
顧舒晏沉着臉看着懷內的人。
正在元煜覺得尷尬之時,楚淮凝緩緩睜開眼睛,沒成想卻看到了顧舒晏的臉,再定神一看,自己竟然在他懷裏。
最近顧舒晏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總是動不動就愛抱她。
楚淮凝伸手推了推他,小聲道:“你放我下來。”
顧舒晏緊抿着脣,充耳不聞,好似在忍耐着什麼。
楚淮凝又掙扎了幾下,顧舒晏仍然不爲所動。
元煜在旁看着,便道:“顧兄,你先將阿凝放下來吧。”
顧舒晏的視線從楚淮凝的面容上挪開,冷冷地看向他。
他漆黑的眸裏不帶一絲溫度。
直到現在,楚淮凝才察覺出,他似乎情緒不對勁。
雖說顧舒晏一向冷冰冰的,對任何人都不親近。但此刻,楚淮凝能感覺到他現在氣極了。
生怕他與元煜起了爭執,引起沒必要的誤會,楚淮凝連忙伸手勾住顧舒晏的脖頸,對着他的側臉親了一下,嬌聲嬌氣道:“夫君,我有點難受,你先放我下來好不好~”
小姑娘嗓音綿軟,似會勾人心魂。
元煜見到楚淮凝大膽親吻顧舒晏的行爲,臉色驟然通紅,連忙背過身去。
顧舒晏通身的冷冽漸漸緩和了一些,看了一眼元煜的背影,遂側首貼着楚淮凝的額頭,低聲道:“凝兒有沒有想我?”
這若是在房內也就罷了,現在還有一個外人呢,楚淮凝的臉漸漸紅了,不想回答。
顧舒晏又將她顛了一下,聲音更溫柔,問:“凝兒,有沒有想我?”
楚淮凝只覺得顧舒晏最近越來越難纏了,只想趕緊讓他放她下來,便小聲道:“想了……”
他輕笑一聲,“想什麼?”
楚淮凝:“……”
他又問了一遍。
楚淮凝嗓音更軟,對着他的薄脣親了一下,嬌氣的甜聲貼緊他的耳畔,“想夫君了。”
楚廷源打了盆溫水進了書房,就看到女兒與女婿親密相貼,自己的學生背過去的畫面。
聽到腳步聲,楚淮凝看到父親進來了,便連忙晃着顧舒晏放她落地。
楚廷源裝作沒看到方纔的畫面,將銅盆放了下來,發現女兒的臉更紅了,忙拉她坐下來,拿着溫水浸透的溼帕擦了擦她的手心。
擔憂道:“凝兒你這不正常,小憩一會兒而已,臉怎會紅成這樣,要不要爹爹給你請個大夫瞧瞧?”
楚淮凝擡起空出的那隻手摸了摸臉頰,溫度確實極高,可那完全是顧舒晏害得啊!
顧舒晏忽略掉站在楚廷源身旁的元煜,道:“岳父,我這就帶凝兒回屋裏休息。”
楚廷源收回了帕子,點了點頭,溫聲道:“凝兒幼時身子骨比較弱,還望雲昭多多照看着點。”
顧舒晏面色舒朗地應了下來。
二人一道回了梨木院。
一路慢慢走回來,楚淮凝面上的血色也漸漸緩和,先前的倦意也被一掃而空,她看着顧舒晏緊抿着脣,一時也想不通他到底在生什麼悶氣。
進了寢屋,顧舒晏將巧蘭和桂冬趕了下去。
等沒人了,顧舒晏才沉着臉問:“方纔在書房裏的是誰?”
顧舒晏是見過元煜的,他只想聽楚淮凝親口回答,看看元煜在她心裏有幾分重量。
楚淮凝以爲他隨口一問,便也沒放心上,徑直走到了紫檀木桌上倒了一杯涼茶,一飲而盡後,道:“你問元煜哥哥?”
元煜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