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彈劾什麼
殿內,皇帝身姿板正地坐在御案後,昏黃的燈光拉長他偉岸的身影。
他隨手拿起一本奏摺,掃了一眼後,頓時覺得視線一晃,望着手中的奏摺,他蹙緊眉頭,臉色崩得極其難看。
王公公在旁伺候着,見皇帝鐵青的面容,便走上前幫他按捏頸肩,鬆緩疲勞。
王公公的手法極其到位,可皇帝緊繃的面色絲毫不見緩和,而後他用力將手中的摺子朝地面上擲去。
王公公忙去將奏摺撿起來,眼神往裏暼了一眼。
摺子上盡是彈劾太子奢靡淫逸,不思進取,整日沉迷酒色的內容。
王公公僅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雙手將手中的摺子遞上了御案。
皇帝沉着聲道:“現在就給朕將太子找來!”
王公公應了一聲,退出宮殿忙去執行了。
出了金鑾殿,外頭夜色已經極其深了,夜風拂過頗有涼意。王公公吩咐自己的徒兒王順去東宮請太子來金鑾殿。
王順滿臉爲難,小聲道:“師父,這個點太子怕是已經就寢了。”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吵醒太子的美夢啊。
王公公冷冷看了他一眼,斥道:“糊塗啊你!陛下都還在處理政事,豈有太子睡大覺的理?速速去請來!”
王順聞言,也不怕太子撒氣在他身上了,忙接下這爛差事。
東宮內,太子今夜難得沒在妃嬪處就寢,獨自宿在了自己的寢殿。正在他甜蜜酣睡之時,卻被殿內宮人喊了起來。
李彥躺得彷彿被黏在了榻上一般,身體紋絲不動,眼皮都沒睜開,眯着眼罵道:“哪個不想活的,敢惹着孤的清夢?”
小宮人的聲音都在瑟瑟發抖:“太子殿下,您快起身……”
小宮人的話都未傳完,就被身後一道狠厲的眼神驚得丟了心魂。
李彥不爲所動,繼續呼呼大睡。
“太子——”一道陰沉的聲從榻前響起。
李彥睫毛顫了顫,旋即又沒有多想,繼續睡着自己的美覺。
皇帝冷笑一聲,臉色鐵青的更加難看。
他眼神掃了眼自己帶來的小宦官王順。
王順得師父王公公的真傳,立刻便懂了皇帝的意思,忙噔噔幾下爬上了牀榻,將李彥揪了下來。
李彥連人帶着薄薄的衾被一同丟到了白玉石地面上。
李彥毫不防備地從軟榻到了堅硬的地面上,被用力砸了一下,整個人都給疼醒了。
他噌地站起來,黑着一張似要將整個宮殿宮人陪葬的臉,罵道:“來人!!有人膽敢謀害孤,拖下去亂棍打死!”
皇帝坐在昏暗處的紫檀桌旁,用力擲了一個茶盞到李彥的腳下,陰沉沉道:“太子本事見長啊,竟敢在朕的面前喊打喊殺。“
瓷杯碎片滾至李彥的腳下,聽了這聲,他身子不禁抖了幾抖,難以置信地顫道:“父皇?父皇您怎麼來了東宮?
一盞茶前,皇帝本想讓人將李彥請到金鑾殿,臨時卻忽然改變了主意,選擇自己親自前來。
皇帝朝王順使了使眼色,片刻後,殿內宮人皆退了出去。
李彥現在心裏狂跳,瞌睡也盡數被趕跑了,方纔也不知道有沒有迷迷糊糊對父皇做什麼失禮的事。正在他忐忑不安之時,腳底下又飛來一本摺子。
“你自己打開看看。”
李彥彎腰撿起摺子,顫着手打開。
偌大的殿內只點燃了一盞燈火,故而四周十分的昏暗,他看不清全部的內容,只隱約可見是一些文官在彈劾他,也定然不是什麼好話。
半晌後,李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着喊道:“父皇,這些酸儒學家平日裏就愛針對兒臣,您不可聽他們的片面之詞啊!”
皇帝鷹目裏不帶一絲情緒地掃過他失了血色的臉龐,心裏卻無數次想笑,在認回顧舒晏之前,他子孫緣薄弱,兒子也只有三個,剩下兩個還未滿十歲,是以這個太子之位當時只能勉爲其難選定李彥。
他一向不太喜歡這個兒子,都說子肖父,李彥半點不隨他也就罷了,偏生還讓他找不出一個優點。若不是看在李彥是他登位後生下的第一個皇子,若不是因沒有適合的人選,儲君之位何時能輪到他?
後來他又不是沒有對李彥抱希望,可每一回給了李彥機會,都叫他搞得一團糟。
皇帝沉聲道:“太子,你太令朕失望了。”這種時候還想着推卸責任,他的大周怎能交給這樣的廢物?
說完這句話,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拂袖離去。
李彥瞬間全身癱軟在原地。
翌日,永寧宮。
李彥大清早便來找了唐貴妃,跟她講了昨夜皇帝找他的事。
李彥含淚道:“母妃,兒子不會要被廢了吧?”他不是傻子,怎會感受不出昨夜父皇語氣中的意思。
唐貴妃何嘗不是在擔驚受怕?自從顧舒晏的身份公佈後,她日日夜夜都在擔憂,憂慮得她眼角的紋都加深了。
可面對兒子,她必須要給他勇氣。
即便再想給李彥勇氣,可面對現在這個情況,她實在忍不住數落:“兒子,我叫你好好籠絡文臣,你是怎麼做的?”
李彥眼神閃躲,而後老實說出了每回都是張郊幫他應付的。
張郊從小與他一同長大,二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彥甚至想好了,倘若他繼位了,他便會讓張郊跟父皇身邊的王公公一樣威風。不是太監又如何?屆時他都是皇帝了,豈有張郊不願做太監的份?
唐貴妃無力嘆了一口氣,都怪她當初沒有好好教好這個兒子,讓他在那個廢物手下教育長大,成了跟那人一樣的小廢物。
隨後唐貴妃好好安撫了李彥就讓他回去了。
出了永寧宮,張郊在殿外侯着。
李彥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最後想明白罪魁禍首在顧舒晏的身上。
他怒着一張臉吩咐張郊:“你去找幾個大臣商量一下,叫他們去彈劾顧舒晏。”
張郊一楞,問:“彈劾二皇子殿下什麼呢?”
聞言,李彥也是一楞。
是啊,彈劾他什麼?這個顧舒晏,真是什麼馬腳都沒露出來,他想破頭都想不出顧舒晏哪裏能被彈劾,完了後李彥這下更氣了。
腦海中又浮現顧舒那張俊臉,還有淮凝妹妹嬌俏的臉龐,李彥心中的怒火更是噌噌直涌。
黃昏時分,幹清宮。
皇帝今日又召了顧舒晏進宮,自從前幾日跟顧舒晏講了他和顧悅的事後,皇帝每日都會宣他來幹清宮一趟。
皇帝回憶着二十多年的美好時光,全然不見昨晚對李彥的冰冷狠厲的態度。
顧舒晏坐着靜靜聽,從未發出一個疑問。
直到天色昏暗,入夜時,顧舒晏的眼神才時不時望向窗外。
皇帝注意到他起碼看了三次天色,便問:“晏兒,你可是還有要緊事?”
若是有要緊事,他可得要放自己兒子去忙。
顧舒晏淡淡笑道:“我是擔心淮凝先睡了。”
其實這個時間點,楚淮凝是還沒睡覺的。
皇帝笑臉一僵:“說起來,朕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過淮凝了,哪日你進宮,也帶她來看看朕。”
這小丫頭片子,他也是從小看大,他倒要看看是怎麼惹着他兒子這般上心的。
顧舒晏應了下來。
楚府,梨木院。
夜色降臨,楚淮凝剛出膳房回來,巧蘭和桂冬一人端着一個托盤跟在身後。
回了屋裏後,看着桌上擺放的櫻桃酒糧丸子,楚淮凝脣角揚起,她上輩子爲了顧舒晏學了一點廚藝,好久沒露一手了,還怕已經生疏了呢。
巧蘭和桂冬見她的手藝後讚不絕口。
桂冬提議道:“小姐,一會兒等姑爺回了,您可要親自給姑爺嚐嚐。”
楚淮凝眸光撲閃,笑了笑:“好呀——”呀字才落,又極快地打了個轉,垮臉道:“纔不要給顧舒晏。”
上輩子她可沒少主動下廚做給顧舒晏喫,可她的一片癡心,皆被顧舒晏給冷落了,這輩子他休想讓她再給做他喫。
顧舒晏才踏入屋內,就聽到這句話,“什麼不給我?”
楚淮凝想起上輩子的事,心裏正窩火着呢,便沒有理他,反對巧蘭和桂冬道:“你們倆送去一份給我爹,他這會兒應該還在書房呢。”
二人應了一聲後,端着托盤退了出去。
楚淮凝有氣無力地捻着湯匙攪拌着碗裏的糯糯小小的丸子,顧舒晏坐到她身旁,將臉湊了過去。
她不冷不熱看了他一眼。
顧舒晏揚了揚臉,微微開啓薄脣,意思不言而喻。
楚淮凝就是不給他喫,舀起了一勺送入了自己的口內。
顧舒晏暼了楚淮凝一眼,而後雙手撫上她的腰肢,將她往上一託,就送到了自己的膝上,又覆上她的手背,順着方向攪拌湯碗裏的小丸子。
“凝兒自己做的?”
楚淮凝輕哼了一聲,當做是回答。
二人臉頰緊緊貼着,他輕聲問:“怎麼不給我嚐嚐?”
楚淮凝不樂意道:“你不是不愛喫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喫,你以前送的那些,可都進了我的肚子。”他輕柔的嗓音貼近她的耳畔。
楚淮凝詫異看他,“可,可你分明每回都趕我走,不就是不想喫我的東西,趁我不在給倒了嗎?”
顧舒晏脣角的笑意僵了須臾。
凝兒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怎會覺得他會這樣浪費糧食,糟蹋她的心意?
顧舒晏握着她的柔荑,將湯匙裏的丸子送入自己的口中,抿了抿脣:“跟先前的味道一樣。”
楚淮凝聽了後心裏十分舒服,眉眼都彎了起來,晃了晃他的肩膀,撒嬌道:“夫君,那你餵我喝——”
顧舒晏喉間滾動,沒有回話,只繼續舀了一勺,半眯着眼,緩緩送入了她的脣邊。
楚淮凝的眸裏此時彷彿都能擠出蜜糖,爲了更舒服點,她換了個坐姿,雙手勾住了顧舒晏的脖頸。
顧舒晏又餵了一勺,她被甜地眯了眯眼睛,小腿懸在空中搖搖擺擺。
“你別光顧着餵我,你也喫點。”被餵了第四勺後,楚淮凝這才反應過來。
“好。”顧舒晏的嗓音都夾雜着笑意。
他放下了湯匙,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撫上她的脖頸,微微揚起臉就往那嫣紅的脣覆了上去。
良久後,楚淮凝氣喘吁吁,脣邊都泛着水光,“你喫碗裏的啦。”
顧舒晏的薄脣此時也是紅潤的,他的眼神朝空蕩蕩的碗裏看去。
楚淮凝這才明白他一直打着這種注意!!
紅着臉就捶了他一下。
這軟綿綿的力道,不僅沒疼到顧舒晏,反倒令他眸色幽暗更深。
他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腰肢,楚淮凝忽然懸空,下意識地勾住他的窄腰。
顧舒晏又伸出一隻手扶住她大腿上方的綿軟,防止她掉下來,而後無視她在耳邊的嬌呼,就往裏間走去。
可所停之地並不是楚淮凝熟悉的牀榻,而是冰涼的梳妝檯。
顧舒晏空出一隻手揮開臺面上的瓶瓶罐罐後,將她放置在梳妝檯上,楚淮凝的雙手撐在臺面上,搖晃着想要下來。
可是落地的方向皆被他堵得死死的。
顧舒晏幽深的眸凝視着楚淮凝姣好的臉龐,掌心緩慢向她的腦後遊移。
夜深時,他總算放她落地,卻迫她轉了方向,面朝銅鏡。
燭火搖曳,昏黃的銅鏡影影綽綽。
深夜,皇宮永寧宮。
殿內衆人皆退了出去,只餘唐貴妃和一個太監在小聲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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