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入目有些暈眩,她緩了緩,看清人:“謝容……”
謝容喘息未平,全身皆溼,死死將她攬入懷裏。
“嗯……?”錦寧腦子還有點暈乎,僵硬地推他,謝容立即將人鬆開。
她剛醒來,自然是難受着,是他粗魯了些,她抗拒也很正常。
天色有些暗了。
錦寧手撐地坐起身來,面前是寬闊的江面,日落的餘光將天邊染得橙紅,水面盪漾着波光漣漪。
她愣愣地遙望遠處,忽地瞧見了什麼,仔細去看,西南方向的暮色雲霧中,若隱若現着高矗的佛廟。
“那是天山寺,”錦寧方還險些溺死而蔫蔫的小臉一掃虛弱,眸眼都亮了,“我們……我們回來了。”
“城主沒有騙我們!”
慚愧慚愧,他們挾持人家閨女實在是小人之舉,這城主當真送他們出來了,大大的好人一個。
謝容點頭,巡視四周:“天要黑了,先找個落腳之處。”
謝容不着痕跡地掃過她身子,別過眼,脫下同樣溼透的黑色外衫擰乾水遞給她:“披上。”
“不用。”
都是溼衣服,穿幾層不都一樣?
謝容輕蹙眉,目光在她胸脯前一掃而過,隨即不發一言地略垂下眼。
錦寧察覺後低頭一看。
雪白的衣裙經水浸透緊貼身子,鼓鼓的胸脯弧度便清晰可見,白衣之下,還隱隱透出裏面藕粉色兜衣。
“……”
錦寧嘴角抽了抽,急忙背過身,伸過手拿他的衣服裹上,臉色有些尷尬。
“好了,走吧。”
謝容走在前。
錦寧思緒發散,突然想起四年前,他出徵的前一晚曾深夜翻窗來找她。
然後——
臨走時好像、好像拿走了她的一件兜衣,說是睹物思人、解相思。
她之所以還記得清楚,實在是……想想謝容在戰場上英勇殺敵、血戰四方,私底下拿這個小玩意……實在有絲絲變態,所以很難忘記。
他‘死’後,也不知道那件兜衣有沒有被別人看到……
錦寧臉有點燙,年少輕狂,年少輕狂。
倆人全身皆溼,天已入秋,傍晚有些涼。
江岸一陣輕風拂過,錦寧冷得打了個激靈,溼透了的單薄衣裙貼着身子勾勒出曼妙曲線,肩後被水泡過的傷口也後知後覺地傳來鑽心入骨般的痛意。
所幸,跟着謝容,兩人穿過一個山林,沒多時便看到一戶人家。
那人家住的是對老夫妻。
老婦人開門驚問:“你們是?”
謝容神色從容:“我與夫人來山上游玩,一不留神迷了路。”
“……”嗯?!
誰是你夫人,我是你嫂嫂好麼?
錦寧斜睨他一眼,默了默終究沒說什麼。
她想謝容考慮的確實周到,她身上還披着他的衣衫,倆人渾身溼透,若說是叔嫂指不定被人怎麼揣度議論,說是夫妻倒省去許多麻煩。
謝容道:“山中險象環生,我與夫人被狼羣圍堵在懸崖上,情急跳崖落盡江裏才僥倖活命,眼看天色已黑,無處可去,可否留我夫妻二人在此借住一晚。”
家裏老頭應是聽到動靜,也走來門處。
老夫妻倆是熱心腸的,聽此並未疑心,請他們進來。
“你們今晚就住在這個屋子吧,這是我兒子兒媳的屋子,他們在鎮上做草藥生意不常回來。”老婦人領他們到屋內。
屋子小而簡陋,牆邊是砌的土炕牀,屋裏的傢俱只有一張小桌和衣櫃,但收拾的很乾淨。
錦寧:“多謝大娘。”
“大娘家裏可有不穿的舊衣物能借我們換一換,我和夫君渾身溼透,需要把身上衣物晾乾……”
“有,有,”老婦人上下觀量了謝容,道,“不過,你夫君這麼高壯,恐怕沒他合身的,穿着會短小些。”
“沒事沒事,有的穿就很感謝了。”錦寧朝謝容眨了眨眼,“對吧?”
謝容垂眸看她,輕嗯了聲。
老婦人走出去拿衣服了。
屋裏只剩倆人,錦寧新奇地打量這小房間,她來這古代還真是頭一次住進這種土屋,怪別有一番趣味的。
她左看右看,一擡眸正對上謝容直勾勾盯着她的視線。
錦寧不自在地抿抿脣,奇怪地問他:“你這麼看我幹嘛?”
謝容眸底有些灼人的熱意。
他不言語,側頭看向紙糊的小窗戶,冷淡的嘴角抿過些笑意。
她方纔稱他爲夫、君。
夫君。
錦寧見他不吭聲,疑惑了下也未多在意,猛然想起了另件事:“我們出來了,怎麼沒見桑狸和她的城主爹?”
“他們並未捲入水渦。”謝容篤定道。
錦寧點點頭,有些對不起桑狸,她心性就是個小孩子,一心想出來玩。
可外面人心叵測,她雖聰明但因爲在山裏生活,性子單純,外面也不適合她。
趙大娘幫他們找來了舊衣物,還有擦身的布巾。
不用她趕,謝容自覺地走出了屋。錦寧換衣服時幾次扯到了肩頭的傷,疼得咬牙。
那傷口經水泡過,還不知變成了什麼樣,日後長好了也肯定會落下疤痕,女孩都愛美,錦寧還是有些難過的。
這衣裙沒什麼款式花色,還有兩個補丁,錦寧穿着有些肥大,繫上腰帶,盈盈一握的腰肢和挺翹臀線一凸顯出來,原本灰撲撲的舊衣,倒顯出些秀美來。
謝容進來時,身上也已經換了乾淨的舊衣服。
他身上衣服是真的短,長度還好,袖子短了許多,一截脈絡清晰的手腕露在外面。
他手裏端着帶着個豁口的碗,碗裏是碾碎的草藥汁。
“你的傷口浸了水,需要換藥。”謝容說,“我幫你。”
錦寧搖頭:“不用,讓大娘幫我就好。”
被困在山裏時爲了活命沒得選擇。
如今出了山,再脫了衣物讓小叔子給上藥,太不合適了。
謝容擰眉:“你如何向人解釋身上的箭傷由來?”
錦寧略一想:“就說是被……樹枝弄的?反正你別管了,我能糊弄過去。”
謝容眸色微沉,脣角抿直似乎有些不悅,擱下藥碗。
“隨你。”淡淡落了這句,他看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這時候害羞了?
稱他夫君之時倒是熟練自然。
錦寧的糊弄學當真糊弄過了趙大娘。
當晚。
因着是打着夫妻的名義,兩人要睡一屋裏。
夜色昏沉,兩人各坐土炕一頭,沉默不言,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
錦寧悄悄擡眼,飛快地撇了那頭的謝容一眼。
紙糊的窗灑進來一些月光。
高大青年像一尊冷神。
錦寧有些撐不住了。
他難道要睡牀?讓她睡地上?!
“咳,那個,”錦寧挑個話題開口,“你背上的傷也換過藥了吧?”
“沒有。”
“爲什麼不換?”她有些不解,“讓大伯給你換呀,傷口泡過水很容易感染的。”
謝容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淡道:“我不喜外人碰我的身體。”
“……”那她給上藥的時候怎麼不說?
不過也是。
她是他嫂嫂,那確實不是外人,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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