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她渾然不懼與他對視。
片刻,他強忍下怒火,沉道:“我要止血。”
錦寧眨了眨眼,有種目的達到的欣喜,湊過去目觸他身上的傷口,小臉又沉了下去。那皮肉割裂,猩紅血流浸溼了衣料,她只看着就頭皮發麻,也不知道他怎麼看起來不見痛苦的樣子。
她打開藥瓶,小心翼翼地給他敷上藥。
藥粉灑在鮮血淋漓的傷口上,謝容很輕地倒吸了口氣,像壓抑的痛吟,錦寧離他極盡,還是聽到了,動作一頓,擡眸看向他。
謝容垂眼,蒼白的臉色添了幾分虛弱。
“我是人,自然也會疼,不過是習慣了忍着。”
錦寧看到他額前沁了些薄汗,摸出乾淨帕子替他擦了擦,兩人眼神相聚,她躲開眸子繼續上藥:“這裏沒有別人,你哭出來喊出來都沒關係。”
“那還有什麼男人樣子。”
他骨子裏生帶傲骨的,學不來像謝韞那般掉淚求憐的招數。
不過轉念一想,若能讓她爲他多心疼幾分,擠些眼淚出來也無妨。
除了手臂,他肩背還有兩處刀傷。
錦寧扶他側過身上藥。
馬車疾馳的速度很快,她不禁想到,據那官兵說謝韞已趕來縣衙,說不準此刻已經得知她在半路又跑了的消息?
“你在出神,”謝容忽然側過臉來看她,語氣陰惻惻發狠,“你是在想謝韞,我血淋淋的傷擺在你眼前,竟還有心思去想別的男人?”
錦寧頓了頓,抿脣沒說什麼,繼續給他上藥。
不得不承認,謝容在身邊,她這時再想到謝韞就在離她不遠之處,竟也不怎麼怕了。
她不答話,謝容當她默認,不禁真動了怒。
“看來是我礙了你們夫妻重逢,你本就生了回他身邊的念頭,是不是?”等不及她慢吞吞地回答,他不管會不會拉扯到傷口,一把攥住她的手將人扯進臉前,“說!”
錦寧不由向他懷裏一摔,手攀着他的肩才穩住身子,她斬釘截鐵地答:“我沒有。”
“我只是怕謝韞再找過來。”
謝容陰沉沉的表情這纔有所緩和。
錦寧看到他手臂上剛算止了的血又涌出來,擰眉道:“你別亂動了,我給你包紮一下。”
謝容看了眼傷,緊皺的眉宇間溢出了痛楚之色。
似是疼極了,突然難以忍受。
他卻不顧傷口,眼裏泛起了薄薄的一層水霧,漆黑瞳仁死死盯着她的臉:“還有問題,你現在就給我一個解釋,半年前爲什麼離開。我已經按你說的學着改變,可你假意與我親近,趁我不在轉身就走得乾淨,那一切都是做戲,還有縫給我的香囊,都是騙我的,所以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把我真正放在心上過。”
他一字一句地說着,喑啞嗓音有種切齒的狠厲。
然而眼眶通紅。
和謝韞將自己深情卑弱乞求通通展露,總是引人心軟垂憐不同。
他眉目容顏依然冷峻,可通紅的雙眼裏,血絲密佈,包着不願在此落下的淚,像高傲之人瀕臨溺死時、在維持着自己那最後一絲可卑的自尊心。
然而,薄弱的一擊可碎。
錦寧對上他目光的一瞬,呼吸微窒。
已然至此。
謝容數次捨命來救,彷彿命中註定劫數難逃的宿命一般,她很難狠下心說沒有。
她只好聽從內心,嘆息似的回說:“香囊是真的,我想你平安。”
他立即追問:“僅此而已?若你心裏沒有一點我的位置,也不會在意我的死活了,不是嗎?”
錦寧只想先把眼下處理好。“可以先不說這個嗎,你給我些時間,先把你的傷包紮了。”
“不可以。”
“我現在就要你的答案。”
“我讓你自己選,其一,你現在就可以走,我絕不攔你,我靜靜等着失血而死。放心,明二會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
“其二……”
他卻不說話了。
錦寧擡眸,正對上他的目光。“其二是什麼?”
謝容眼裏的水霧不知何時已經散了去,漆黑的瞳熾熱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自然是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妻。”
錦寧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識道,“不可能。”
他卻忽地笑了:“你忽略了第一個,選了第二個。”
“我沒選!”她反駁。
“那怎麼不可能?”
“我……”
錦寧一時心亂如麻,她承認心裏有謝容,但已經不是男女簡簡單單的喜歡二字。從一開始對小將軍的春心萌動,到後面對他佔有慾的厭惡,再他死而復生歸來糾纏的忐忑害怕,出逃京城後的數次捨命相救,這一路走來,他早已、每每都在她心裏刻下深深的痕跡,已然是一種此生難以抹去的、所有感情交織雜糅的矛盾體。
就像謝韞是她這輩子忘不卻的噩夢一樣,這兩個男人佔據了她情愛的全部,侵骨入心。
不過謝韞已經打入死刑,她不清醒的愛,但清醒的離開了。
她也不想困在兩人之間,所以千方百計的抽身逃離。她自己過得也確實很好。
這時候她又要懷疑了,爲什麼她跑了這麼遠,還是會被找到?
難道真是在劫難逃的命數嗎?就像她穿來這時代一樣?非要在這兩個男人中選一個嗎?
爸了個根的,她是來這受情劫的嗎!!!!
“十年。”
“什麼?”謝容一愣。
錦寧深深吸了口氣:“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我不信你是真的改了性子,除非你能情願等我十年,這十年間,我們只能是普通朋友,你不能干擾我,過問我,管束我任何事,如果你能做到,我們就在一起。亦或這期間你喜歡上別的女子,我也不會阻攔。”
謝容額角青筋直跳。
十年?十年。
這欺人太甚。
還不如直接使那強取的手段!
外頭坐在車轅上的湘玉,一直偷偷聽着車內的動靜,也聽到了十年。
她小聲問十一:“三十多歲的老男人還能給女人帶來幸.福嗎?”
習武之人耳力好。
十一自然也聽到了。
不過,她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想了想,斟酌道:“如果是將軍,應當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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