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南璃·史册》记载
建元三年,贵妃娘娘谢姝殁于坤宁宫,帝罢朝七日,并追封贵妃娘娘为后,谥号婉忆,亦是元后。
三月底,京城百花盛放,姹紫嫣红,连往日的街市都要更热闹一些。
原来无他,只因這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個月,百废待兴,并且当今帝王在做太子时就已经极有威望,深得天下百姓敬仰,更别說新帝一登基就减免赋税,大赦天下。
忠义侯府梅花苑,几只鸟雀停在了牖窗上面,叽叽喳喳叫個沒完。
忠义侯夫人云氏身边的李妈妈轻着脚步走进来,问门口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梅儿姑娘,三小姐這是還沒有醒嗎?”
三小姐谢姝,是忠义侯府长房的嫡出姑娘,姝色丽质,窈窕无双,乃本朝第一贵女。
她上面還有两個兄长,大公子谢淮予是忠义侯府世子爷,年少时入了翰林院,后为天子伴读,现在朝廷任光禄寺少卿一职。
二公子谢淮安正在军营历练,准备明年的武举,忠义侯与夫人云氏感情恩爱,以至忠义侯一直未纳妾室,三小姐是长房最小的姑娘,深得家中长辈的疼爱。
“我們小姐最近不知是怎么的,晚上总是做噩梦,都沒怎么休息好,所以白日起的也会晚些。”梅儿对着李妈妈福了福身,好声好气的跟李妈妈解释。
“原来是這样,那老奴先回去禀报了夫人,再让郎中過来给三小姐請一下平安脉。”李妈妈不敢大意,嘱咐她要好生照顾小姐。
“李妈妈慢走。”梅儿低声应了。
直到屋内传来一阵窸窣府动静,梅儿才急急忙忙的推门进去:“小姐,您醒了。”
谢姝嗓音沙哑的“嗯”了一声,刚醒来的声音還有几分软绵。
她生了一副好相貌,肤如凝脂,杏面桃腮,唇若涂丹,眉眼不描而黛,姿容灿若春华。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又做了梦的缘故,她的额头還在沁着香汗,梅儿递了一盏茶到她身上:“小姐,奴婢让人进来替你梳妆吧。”
谢姝垂了垂眸,姿态柔婉的“嗯”了一声。
随着月前先帝驾崩,那人登基为帝,谢姝几乎日日都会梦到他,梦到她前世是如何从太子良娣成为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又是如何殚精竭虑的想要爬到中宫之主的位置上,谁知好不容易因为中宫皇后之位空悬,要被立为皇后,她因身子不济死了,也不知道她死后有沒有被追封为后。
回望她前世一生,真真是机关算尽,最后什么也沒有得到,重来之后,谢姝已经不想做什么皇后了,所以在一年前的那個宫宴上,她并沒有一舞名动京城,也就沒有被指给太子做良娣。她如今就想找一個普通人嫁了,日子也能過得潇洒肆意一些。
“小姐這是在想什么?”梅儿带着其他小丫鬟进来,见姑娘坐在那蹙眉沉思,不由问。
“沒想什么。”谢姝回過神,轻轻摇了摇头,反正如今已经与前世不同了,前世這個时候她已经是一朝贵妃,但现在,她還是忠义侯府的三小姐。
這厢,李妈妈从梅花苑出来就紧赶着去跟夫人云氏复命:“夫人,小姐她還沒有起。”
云氏出自礼部尚书府,温婉贤淑,闻言她停下翻阅账本的动作,忍不住笑着嗔怪一句:“這丫头,最近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将来若是嫁人了可怎么成。”
话虽如此,但云氏的语气裡难掩宠溺。
李妈妈也笑了笑,跟自家夫人解释:“小姐身边的梅儿姑娘說小姐是因为近日总是做噩梦,晚上都沒有歇息好,所以才会這样。”
“這事姝儿怎么沒与我說,那赶紧請郎中過去帮姝儿诊一下脉,罢了,等晚上我带郎中過去。”云氏作势就要去梅花苑,但想到女儿這会儿還在睡,便重新坐了回去。
因着心中挂念女儿,云氏看账本都静不下心来,她眉梢轻轻皱了起来,好在忠义侯這個时候回来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
李妈妈急忙扶着云氏起身,忠义侯已過不惑之年,许是因为他是武将出身,所以身影高大,身材也魁梧,面色看起来非常沉稳。
云氏捏着手帕,朝忠义侯迎了上去:“官人回来了。”
忠义侯坚毅的眼神在看到自己夫人时只剩下满腔柔情,他将妻子揽在怀中,带她进去:“夫人這是要去哪儿?”
丈夫回来了,云氏便将女儿近日频繁做噩梦的事情說给忠义侯听:“這不是因为姝儿近日总是做噩梦,晚上也睡不好,所以妾身准备带郎中過去给姝儿号一下脉,但姝儿這会儿還在休息,妾身就想着晚些再過去,谁知道官人就回来了。”
“可是這一個月姝儿就在府上,都沒怎么出府,按理說应该是沒遭受到什么惊吓,怎么会频繁做噩梦?”忠义侯问,对于他们這個最小的女儿,忠义侯无疑是疼爱的。
“妾身也不知,等下妾身带郎中過去看看。”云氏温婉答道。
“可要为夫請御医過来?”
“先让郎中给姝儿诊一下脉吧,若是不行,官人再去請御医。”
忠义侯点了点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语气温和:“那成,夫人快些去吧,等夫人回来,为夫還有一事要与夫人說。”
云氏温婉的点了点头:“那妾身先去了。”
恰好下人已经领着郎中過来了,云氏便直接带人去了女儿的梅花苑,一进梅花苑,便是一個雅致如画的院子,莲花池与一架扇形小桥相连着,云氏踩着鹅卵石過去,门口守着的两個小丫鬟朝云氏见礼:“奴婢见過夫人。”
云氏在外人面前一向典雅端庄,不失主母风范,她抬了抬手,笑着问:“小姐在裡面嗎?”
“回夫人,小姐在裡面,梅儿姐姐正在陪着她。”小丫鬟屈了屈膝。
云氏便掀开帘子进去,一眼就看到身着浅粉色撒花长裙,头戴海棠珠花步摇的女儿正躺在美人榻上,看起来娇娇懒懒,她手裡還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卷,但明显沒有在看,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云氏当即就笑了,语气带着宠溺的走過去:“姝儿這是在看什么书?”
“娘亲,你怎么来了?”谢姝水眸潋滟的抬起头,眉眼之间难掩欢喜。
自从前世入了东宫做良娣,后来那人登基,她被册为贵妃之后,她几乎见不到疼爱她的家人,所以在谢姝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她就想多陪陪自己的爹爹娘亲,還有哥哥。
“娘亲听說你這几日一直做噩梦,所以带郎中過来给你把一下脉。”云氏在旁边的圆木凳子上坐下,细细的打量了女儿一番,才道。
谢姝在自己娘亲面前還是带着闺阁女儿的娇憨,她莞尔一笑:“娘亲,我沒事。”
“既是沒事那怎会日日做噩梦?還是說姝儿有心事。”云氏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直觉告诉她,女儿若不是身子不舒服,就是有心事,只是不想告诉她们当父母的。
谢姝瞬间就沉默了,她总不能告诉娘亲她是因为那人登基,所以心裡不安,总是梦到前世的事情。
“請郎中进来吧。”云氏见女儿不說话了,猜到她是认同自己的话,朝李妈妈看了一眼。
李妈妈掀开帘子,让郎中进来。
郎中一脸恭敬的走进来,行礼之后隔着丝帕给谢三小姐诊脉,称是因为近日天气回暖,姑娘家身子柔弱,气血不足,所以才会总是做噩梦,待他开些静气凝神的汤药服上几贴便好。
“李妈妈,你带郎中去开药吧。”
“是,夫人。”
“這阵子你父兄一直在外面忙,等過几日你兄长闲下来了,我让你兄长带你去京城的街市逛逛。”云氏将女儿白白嫩嫩的小手握在掌心裡面,笑着与她說。
谢姝的两位兄长虽然已经過了及冠之年,但因为還沒有娶妻,所以会经常带家中最小的妹妹出去玩,尤其是谢姝的大哥谢淮予,对這個妹妹尤为疼爱。
谢姝轻轻点了点头。
一直盯着女儿将汤药喝完,云氏才带着李妈妈回到正房,忠义侯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正在喝茶,见她进来,忠义侯起身问:“姝儿沒事吧?”
云氏笑着将深绿色杏花披风挂到架子上:“郎中說可能是因为近日天气回暖,姝儿是姑娘家,身子有些娇弱,气血不足,才会频繁做噩梦,郎中已经开了药,妾身刚刚是盯着姝儿将药喝完才离开。”
谁让女儿从小就被家裡娇宠着,一贯就怕喝药,小时候她可沒少将药给倒进那种花的青瓷瓶裡,每次都是淮予先发现。
“那便好,姝儿那裡,還需要夫人多操些心。”
“官人這是說的哪裡话,姝儿是妾身的亲生女儿,妾身当然要好生照顾她。”云氏嗔了他一眼,媚态横生,妩媚惹人:“对了官人,你要跟妾身說什么?”
“咱们陛下初年登基,后宫空悬,今日早朝御史大夫联合上奏,劝谏陛下纳妃。”提到這事,忠义侯一脸的无奈,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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