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東郊雪亭
夜半不眠,殘棋爲伴,蘇慕遮因此棋藝甚高,尋常能靜下心來與他對弈找虐的人着實不多。
今日,在松林中雪亭下,蘇慕遮與賣炭老叟倆人棋逢對手,不免心喜手癢多下了幾盤,互有勝負,直到晌午時分方纔住手拱手告別,約定明日再討教。
如此一連五六日,倆人風雨無阻,一時倒也成爲了無話不說的忘年好友。
這日,天上飄着小雪,無風,在雪中慢行倒也閒適。蘇慕遮到了雪亭的時候,老叟已經在候着了。
亭旁是山崖,銀絮慢悠悠地落入山下的建康城,讓人平生幾分豪氣。
蘇慕遮拱手與老叟坐定,棋路也應景變的豪放起來。
漱玉抱着獅子球坐在一旁,小青衣綠珠在石桌下背風處起了火,在紅泥火爐上煎茶,茶香四溢。司馬遼百無聊賴的坐在亭旁,擦拭着手中的寶劍,一伸一縮的比劃着。平日裏逮住機會便教訓他的箋花卻是身體報恙沒來。
雪亭一時寂靜無聲,只聽的見煎茶煮沸時連珠破裂聲和雪花穿過鬆林帶起的沙沙聲。
忽地,遠處山林突然傳來一陣雀鳴聲。
司馬遼擡眼望去,見在遠處樹林上方,一片白茫茫中浮現一片黑影。那時鳥聚集時形成的,定是有不少人穿過山林,將林中窩冬的鳥雀驚起了。
候在雪亭外的王府侍衛將手按在了刀柄上,全身不由自主的繃緊了,眼睛盯着遠處山路。
不一會兒,見在雪幕中,一白影在下山路的轉角拐了過來。待走近了,侍衛目光穿過鬆林才發現,那人一身青衣,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全身罩滿了白雪,背上斜插一柄長劍,風雪滿天,大步獨行,端的是氣概非凡。
松林驚起的鳥雀越來越近,王府護衛甚至看見在來人的背後,一羣黑衣人正在明火執仗的靠近。
青衣人顯然知道後面有人在追趕,他走的極快,一步超過常人四五步,形如鬼魅,若不是白雪皚皚的白日,王府的侍衛早當見鬼了。
王府護衛首領蘇皁白回頭要請示,見漱玉目光盯着來人,輕輕地搖了搖頭,頓時領悟,示意手下靜觀其變。
青衣人飄然走下山路,距離遮着雪亭的松林漸近,目光四移時,恰好穿過鬆林見到了雪亭中的人,心不知怎想的,腳步頓時慢了下來。
蘇皁白皺起了眉頭,心道他們若在這裏打起來的話,王爺的閒情逸致免不了要被打擾。他心下正在暗暗埋怨青衣人,卻見上山路,也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羣上下身衣服青白分明的江湖客趕上山來,攔住了青衣人的去路。
後面的黑衣人趁機也圍了上來,將青衣人的去路堵住,他們手中的刀相比尋常的刀要短三分,相比匕首要長三分,甚是怪異。
青衣人站定,冷冷地盯着攔路人。
黑衣人中閃出一位大漢來,青色短打,胸膛斜開幾分,古銅色的胸膛亮在雪幕中,臉上神色自若,似乎感覺不到寒冷。尤惹人注目的是,他只有一隻耳,一張臉被一刀斜拉了下來,皮肉翻開的疤痕,爲他本就兇惡的臉更添幾分兇狠。
他拱手說道:“既然是青蓮教的兄弟,還請青陌離青姑娘出來說話。”
青白衣江湖客聞言紛紛閃開一條路來,一如蘇慕遮前世佛祖所坐的蓮花臺擡了上來。蓮花臺上,穹頂遮住了白雪,垂下來的布幔也擋住了內中情景。
青衣人見了蓮花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木某能勞駕青蓮教與青衣門聯手,倒也是種榮幸了。”
“木大家擡舉我等哩。”蓮花臺上傳出一一聲清脆,聞之便讓人骨頭酥了幾分,“兩家若能將木大家擒住,纔是種意外之喜哩。”
“意外之喜?”青衣人不屑的笑了,“如此今日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呵呵,木大家還真是自信呢。”蓮花臺上的青衣布幔打了開來,在場衆人頓覺的雪停了。一白衣女子端坐在上面,額頭上印着一朵青蓮,容貌豔麗,皮膚白淨,舉止間透着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漫天瓊玉在她的面前也失去了顏色。
“青姑娘倒是人間好顏色,他日定要把你擒來給我小師弟作陪房。”青衣人上下打量青陌離一番後,說道。
“千萬別。”青陌離嘴角浮起一絲笑,“我怕一不小心將你師弟的妻啊妾的也給殺了。”
“有性格。”青衣人莫名的笑了,“那就抓來爲我nuanchuang吧。”
青陌離怔住了,半晌才說道:“樹娘半老,猶尚多情乎?”
“然也。”青衣人絲毫不惱。
“呵呵。”青陌離笑了,仔細盯着青衣人說道:“老牛啃嫩草可不好,倒是爲你師妹nuanchuang我心甘情願。聽聞她風華絕代,我早想建議見一見她哩。”
“那你得問問某人是否同意了。”青衣人說。
“別掉書袋子了,先把事情辦完了再說。”刀疤臉大漢粗聲打斷她們。
他聲音雄厚,平地如雷,聲音不大,穿透力卻強,驚醒了沉浸在棋局中的蘇慕遮。
蘇慕遮擡頭四顧,輕聲問道:“誰在說話?”
漱玉指了指松林外,附耳與蘇慕遮說了自己見到的。
至於對方的三波人的談話,由於雪亭距離山路隔着松林有些遠,她聽到了七八分,只把自己的猜測說給了蘇慕遮。
“有趣,”蘇慕遮將棋子放下,向老叟拱手致歉,“今日蘇某遇見師門前輩了。”說着目光穿過鬆林盯向青衣人。
青蓮教似乎也發現了蘇慕遮等人,只聽蓮花座上的青陌離一揮手,說道:“林中有人,利索的動手,以防不測。”
刀疤大漢聞言抽出腰間的匕首,刀柄在手掌一轉,倒握刀柄,沉喝一聲:“上。”說罷,率先一步向青衣人刺了過去。
青衣人不與他戀戰,上前一步襲向青陌離,朗聲笑道:“我不與你這等臭男人動手,髒了我的手,還不如來小姑娘這裏討些便宜。’
青陌離手中一根竹笛,輕輕一抹蓮花座前,一支如箭一般的暗器射了出來。定眼一看,卻是黑色箭桿的前段有一小朵鎏金的青蓮。
“我的便宜可不是好討哩。”
蓮花座前蓮花針,見血封喉命難留。
青衣人見多識廣,識得其中的厲害,身子擰腰一個鷂子翻身,堪堪避過。見箭竿前段的蓮花已經綻放,三根帶着腥味的銀針在眼前閃過,“託託託”的射入了松樹中,帶起幾絲強酸腐蝕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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