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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作者:一片苏叶
日悬中天,白河波浪轻翻,粼粼若碎玉横铺。

  周奕环顾四望,静听之下唯水浪波声,偶有清脆鸟鸣,再无异常。

  谨慎朝那女子脚踝瞧去一眼,她的小腿蜷曲扣在水草中,是穿了鞋的。

  才遇见师妃暄,生怕又来個魔门妖女。

  那真是要助妖女修行了。

  周奕又靠近几步,目色渐变。

  微弱的呼吸,還有煞气。

  细细感受一下,不会错了,是那几個老怪研究出来的魔功煞气,与苏运身上的毒煞同出一源。

  越来越弱的呼吸,她要死了。

  回忆了一下陈老谋探听到的情报,结合南阳帮收集的信息,周奕沉思片刻,又看手中长剑。

  倘若真是义庄中人,也该被阴后所伤。

  怎会满身煞气?

  内讧了?

  這倒正常,毕竟魔门老传统。

  周奕又打量少女几眼,知她不可能是装的,不過也搞不清楚她的身份。

  想到对义庄之事多有疑惑,于是走到河边。

  托過腋下,将她朝岸边拽了拽。

  “喂,能听到我說话嗎?”

  周奕喊了两声,又朝她脸上用力拍了两下,不见她应。

  伤得挺重。

  得亏他在南阳帮当了多日‘医师’,对付這种煞毒,自然驾轻就熟。

  当下将少女背转過来,左手托她后颈,右掌抵在她的中枢穴上。

  一道真气打入,再转命门穴。

  两穴交汇控制,能刺激神志。

  這法子是吴德修老医师教的,他乃华佗传人,是南阳、淮安、襄阳一代顶级医道大师,若无吴老医师调养,苏运早就死透。

  少女体内有一股纯厚真气,底子比苏运深厚得多。

  周奕能探索到她的凡穴与气窍,等于是窥探了她的练功法门。

  中枢、命门中的煞毒被清掉后,少女轻喘一口气。

  周奕护住她的心脉,举掌一按,她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只是稳住伤势,沒有再往下救治。

  “咳咳咳”

  她咳了三声,又吐出一口血。

  似是恢复了几分清醒,朝身后石头一靠,睁开疲惫的双目转向周奕所在方向。

  那是一双泛着幽蓝色的眼睛,眼白透亮,本该澄澈如漠北草原上的绿洲,此时却黯然失色。

  這种失色,不仅是一种肉体伤痛带来的反饋。

  更有一种精神灵魂的失落感,比荒野之秋還要寂寥、伤感。

  她闭上眼睛,像是在查探体内状况。

  转瞬间迎上周奕的目光。

  “你你是什么人”

  “路過之人,”周奕将火色长剑插入河畔碎沙中,“這是你的剑?”

  “是。”

  少女摸着自己的胸口:“你的真气很特殊,它在抵御赤邪魔手的魔煞。”

  她喘了一口气道:“你走吧,等他们追上来,你会被周老魔收纳入棺。”

  少女双目无神,面含抑郁之色。

  话罢看向白河,静静等待死亡。

  她重伤垂危,已无力抵挡煞气,只等它慢慢蚀入心脉。

  忽然

  眼前這路過之人走到她身边,不及說话又被他按背打入真气。

  這一次护住心脉的真气更厚,煞气被封在心脉四周,动也不动。

  她深知赤邪魔煞的诡异,现在竟有一种真气能完美将其压制,如果那周老魔在此,不知该是怎样的表情。

  “你为何不运功?”

  周奕蹲下身子,好奇地望着她。

  “我帮你护住心脉,以你的功力,现在该有些机会与煞气对抗才是,为何不挣扎一下?”

  “你不懂”

  少女只說了三個字,似被触及伤心事,抑郁之色更甚。

  “让我猜猜,”周奕坐了下来,“你是黑石义庄中八位高手之一,沒错吧?”

  少女默认了。

  “然后你被偷袭打伤,這种来自同伴的背叛让你很痛心,对嗎?”

  少女转头,用颇有异域风情的眼睛凝视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

  “我对黑石义庄中的事比较好奇,看你不像魔门中人,怎与他们凑在一起的?”

  “同教朋友相邀,”她又加了句,“我本在榆关骑马,与他们偶遇,之后南下至此。”

  榆关,也就是山海关。

  周奕稍一琢磨,忽有种云开雾散之感:“大明尊教?”

  少女的眼神稍有变化,但话语還是沒有感情:“你知道的真多。”

  只這一句话,周奕将邪帝四個徒弟身份過一遍,便联系起来了:“是周老方邀你至此?”

  這一次

  少女幽蓝的瞳孔终于泛出一抹惊色:“你是什么人?”

  周老方是大明尊教的五类魔之一,更是周老叹的孪生兄弟。

  如此一来,周奕杂乱的思路尽数理清。

  這兄弟二人手黑心黑,联手坑大明尊教高手。

  两個混账玩意,可别把漠北大尊也引過来了。

  “我是附近一個小道观的观主,略有底蕴,不算什么大人物。”

  “谎言。”

  少女无情揭穿:“中原知道本教秘密之人不多,你能叫出周老方這個名字,必然与本教有過接触。”

  周奕笑了笑:“听說贵教有大尊、善母、原子,麾下還有五明子、五类魔這十大高手,不知姑娘是哪一位?”

  见他对大明尊教之事如数家珍,少女的心本已死掉,现在却不想带着疑惑死得不明白。

  于是回了话:

  “我是五明子中的妙火明子。”

  原来是火姹女,周奕望着那柄剑暗暗点头。

  少女冰冰冷冷道:“死人可以为你保守秘密,說吧,你是谁。”

  “可曾听闻過,太平天师。”

  這句话入了少女的耳,幽蓝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太平鸿宝,原来是你這個家伙。”

  嗯?周奕摸了摸鼻子。

  我這样出名嗎?

  “都是因你那些传言,周老叹才会去翻看道门典籍,否则他赤手教的武功练不成道心种魔大法,更不会有赤邪魔煞,也就不会让他的弟弟来寻我。”

  她气得一歪脑袋。

  被同教中人出卖,已让她的“教义信仰”支离破碎,沒了精神寄托。

  现如今临死前又碰见罪魁祸首,這下彻底抑郁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句话不說死得利落。

  周奕见她一副与自己做仇的样子,心感冤枉,不愿背這口黑锅:

  “你要怪就怪李密,他欠了我大笔金子,想赖账,故而散布传言害我,你我皆是受害者。”

  “你是一個死人,我若骗你就沒必要自报身份。”

  火姹女思考一番,微微点头。

  “周老叹研究道心种魔大法,怎会联系到你们?”

  周奕见她犹豫,又道:“你告诉我,也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比如,让你安安静静、沒有痛苦的死去。”

  少女微微一颤,怔怔将眼前青年面孔印入眼底。

  “他是为了本教的《光明经》,镇教宝典《娑布罗干》,以及宝典中最高深莫测的一卷《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周老叹的养煞法多为残道,乃是人之精神出现問題,失心者本身不完整,永远沦为残道。”

  “他想以光明经与娑布罗干控制煞根精神,以残道种出真道、真魔,再与身相合,完成另类种他,练就道心种魔大法。”

  周老叹的想法耸人听闻。

  周奕思索片刻:“姑娘有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嗎?”

  “我是五明子,不是原子,大尊怎会传我智经。”

  周奕知道不可能,心下還是道了一声可惜。

  “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是因为遭受同伴出卖偷袭?”

  她又不說话了。

  周奕神色从容:“什么背信弃义、過河拆桥,见利忘义,這在魔门来說可不算什么。你与他们打交道,连這一点都不明白嗎?”

  “魔门是魔门,圣教是圣教。我一直相信善母的话,她說圣教沒有背叛,只有方向,教众该朝那個方向走,找到曾在波斯的根源,统御万法,最终会是一片净土。”

  她面色惨白:“可惜這是错的.”

  “妙力明子妄图夺秘法而遁、周老方抓住了妙力明子,我也要在教义崩碎下灭亡。”

  “所谓的净土,尚不及漠北的一片纯洁绿洲.”

  一個人的信仰崩塌,无疑是可怕的。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如何?”

  少女望着河畔秋色、白河汤汤:“我会骑着大尾羊,游逛草原,永远不出漠北。”

  周奕顿了片刻,缓缓开口:“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对了,還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女幽蓝色瞳仁倒映着白河之水:“我叫阿茹依娜,母亲曾說,那是月光下的清泉。”

  “好名字。”

  周奕汇聚一口天霜真气,瞬间为寂寥的暮秋河畔,添了浓浓冬意。

  阿茹依娜合上双眸,“太平天师,你叫什么?”

  “贫道周奕,号易道人,治《老子想什么是什么经》。”

  听了他這古怪又好笑的话,少女在临死之时,惨白的嘴角竟勾勒了一丝笑意。

  冰冷的掌力从胸口按来。

  阿茹依娜的眼前越来越黑.意识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這便是死亡的感觉嗎

  ……

  荻花瑟瑟,摇碎斜阳残照。蒹葭苍苍,笼烟薄雾溟蒙。

  晃.轻微的摇晃

  阿茹依娜于无尽的冰冷中感受到一股暖意,那是夕阳落山时的最后余热。

  她微微睁开眼睛,第一時間想的是。

  自己来到了阴司冥域?

  可眼中倒映的,却是夕阳、远山,還有两边不断倒退的树木。

  转醒之后,思维快速运转。

  低头一看,竟被人背在身上,生前的记忆涌现,她立时反应過来。

  不過,她第一時間沒說话,也沒挣扎。

  白河的水声能听见,還有飞在空中的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

  很安静,很安心,感觉心中好些东西都放下了。

  這便是善母所說的净土嗎?

  作为一名江湖大高手,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你醒了?”

  听了這话,阿茹依娜皱眉道:“你不是說送我一程嗎?”

  “沒错,只是這一程還沒到,如果你可以自己走的话,我這就放你下来。”

  “为什么救我?還有,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說過,你我皆是受害者,故而让我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至于为何能救你,只因我练過一门专破煞气的武学,這是你命不该绝。”

  少女沉默良久,侧脸看那些不断倒退的树木。

  “你们汉人是不是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這种說法?”

  “其实沒那么死板,如果对方的长相你不满意,可以灵活一些,比如說一句来世再报。当然你满意也沒用,因为我也会拒绝。”

  阿茹依娜思考着周奕的话:

  “那就好,一来与我們回纥(hé)人的传统不同,我們那边救命之恩可以结为兄妹,二来我不太喜歡你這样的。”

  “我哪裡不好?”

  “草原上马贼、大寇极多,你這样的身形在漠北,保护不了牛羊,保护不了马匹,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所以,我对你的脸蛋沒那么上心。”

  周奕毫不介意:“那正好,其实我挺担心自己的魅力。”

  阿茹依娜很干脆:“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按照你们回纥人的传统,你就做我的远方表妹,以這個身份重新生活,顺便帮我看家,怎么样?”

  “可以,但仅限于看家,别的事我不一定会答应。”

  “那自然。”

  先赚来再說,周奕暗自一笑。

  又问道:

  “既然与周老叹交换经卷,說明你看過道心种魔大法的秘卷,对嗎?”

  “看過,其中一幅行功图我记得很清楚,這正是他要杀我的原因。”

  阿茹依娜明白他的意思:“到了你的地界,我给你画出来。”

  周奕大喜,但還嫌不够:

  “你的《光明经》可以借我看一眼嗎?”

  “光明经是妙力明子主修的,他已经被周老叹抓走。我的天赋比他好,善母便叫我修《娑布罗干》,不過這部镇教宝典沒有修全,你想看我也可以给你复述。”

  “但一来你不懂教义,二来沒有善母辅助,三来宝典不全,可能看過之后,对你有害无益。”

  “你那破煞真气极为特殊,還有那.”

  她說到這嘴角微翘,又迅速收敛還未露出的笑意:“那老子什么经,不输给《娑布罗干》,其实沒必要练。”

  周奕摇头:“你之前說大明尊教的典籍關於窍中炼神,我只是想参考一番。”

  這一下,少女沒有拒绝。

  周奕带着她一路上到卧龙山,走上古柏所夹的幽静山道。

  “你带我回来不一定有好处,我此举等同叛教。”

  “這是大尊与善母绝不允许的,你给自己找了一個难以抗衡的对手。”

  周奕沉默几息,忽然道:

  “此地距漠北数千裡,等大尊找到這裡时候,不知是什么时候,那时能不能抗衡就难說了。”

  五庄观快要到了,依娜稍稍一挣,从他背上下来。

  原来她是可以走路的。

  周奕笑了笑,顺手从谢老的篱笆墙上取下一朵小菊花。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恭喜你重获新生。”

  她大大方方接過:“多谢。”

  就在這时

  屋内的谢季攸听到动静,朝外探出头来,看看是哪個采花大盗。

  瞥见這一男一女后

  谢老伯又朝五庄观的方向瞧了瞧,脑海中想起乌鸦道人。

  谢老觉得,比起乌鸦道人,這位看上去高明许多。

  周奕朝谢老伯打了一声招呼,带着阿茹依娜前往五庄观。

  不多时

  两小道童迎了上来,沒等他们问话,周奕就介绍道:

  “這是火妹,以后会常居观内。”

  周奕是故意的,因为回纥少女总是冷着一张脸。

  阿茹依娜主动道对两小道童道:“我叫阿茹依娜。”

  夏姝与晏秋笑着打招呼:“火姐姐。”

  某天师稍有得意,忽见两小道童目光飞来,登时面色大变。

  朝身上一摸,从城内买来的鸭子不翼而飞。

  這才想起,之前给回纥少女疗伤时,把鸭子遗失在河畔。

  心中悔恨之意,如同江河泛滥。

  這可真是回纥少女入住五庄观,周小天师大意失肥鸭。

  “他怎么了?”依娜冷冷的脸蛋上,出现几缕疑惑。

  晏秋道:“观主有好生之德,将几只肥鸭放生于郊野。”

  夏姝看了看回纥少女:“這叫火姐姐与肥鸭不可得兼,得人而舍鸭也。”

  “哎呦~!”

  清风明月各吃一记,五庄观主整顿威严。

  這一日暮色降临时

  一名头戴斗笠腰佩长剑的男子在白水河畔寻了一圈,找到了一滩煞毒之血。

  他低身查看,皱着眉头。

  嗯?

  斗笠男面色一凝,发现一块大石上放着几样物事。

  检视之后,揣于怀内。

  四下无有人影,斗笠男摇头而去,去时,执鸭大嚼,医治肚肠

  第二日。

  周天师取道白水河畔,复踏野花寻鸭,鸭无影踪,登时魔气蒸腾,煞入眉眼,老叹若见,定大笑乐,开棺延請之

  周天师抑郁而回。

  ……

  狮王被大帝修剪后第五十六日。

  五庄观内,周奕手捧两卷。

  其中一卷,正是道心种魔大法的行功走气图。

  周奕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不由掏出了《大帝坟中图》。

  那一副是任脉,而這一幅《老叹棺中图》,乃是督脉。

  二者一旦联系起来,便能任督并行,周天循环。

  回纥少女画出来的這一卷,对周奕来說非常重要,他将任脉练完之后,心生意犹未尽之感。

  倘若将此卷也练成,必然魔功大进。

  只是面前有一個巨大的問題,将真气行過督脉這不难。

  可是

  该将哪一個凡穴练成“气窍”,這学问可就太大了。

  与上次的图谱一样,這幅图也沒有朱砂点窍。

  大帝那张图,是在安山寺僧人身上受到启发,才得知膻中窍的秘密。

  那是周老叹的研究成果。

  如今沒了老叹這盏明灯,這督脉足足二十八穴,一旦开错气窍,便大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何况這是道心种魔大法,危险系数直线飙升。

  周奕也不敢胡乱尝试。

  邪帝对這四個徒弟果然是严防死守。

  《老叹棺中图》上有一些运气、转气法门,算是聊以慰藉。

  虽不气发,倒也能在任督二脉间修炼,加深真元底蕴。

  這一点,也算是大步往前拓展。

  周奕细细一寻思。

  如今十二正经中有了《玄真观藏》,任督二脉有《坟中图》《棺中图》。

  两边可分可合,道魔切换。

  這与道心种魔大法绝不相同,恐怕老向在此也做不到。

  皱眉沉思良久,周奕還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路数。

  只能归咎于脑海中的神秘浮雕。

  心中纠结时,他将怀中宝经掏出,正是《老子想尔注》。

  登时心中大宽,愁眉舒展。

  不管了,先看看大明尊教的镇教宝典。

  拿出回纥少女给的另外一卷《娑布罗干》。

  虽然不全,却囊括了真正的精华。

  火妹這人能处,一点沒有藏私,甚至還将自己的修炼心得备注上。

  這等于是将自己的破绽暴露出来。

  好妹妹啊

  周天师赞叹一声,给回纥少女又加一分。

  漠北的大明尊教說是邪教一点不冤,不少教众被善母愚弄。

  這《娑布罗干》的武学,指向人之精神。

  根源智经之外的另一门妙术,便是此时看到的“天顶秘要”。

  所谓天顶,指的便是人体百会穴。

  在头顶正中心。

  娑布罗干便是用秘法打通百会穴,从而让人之精神从天顶倾泻而下,如同瀑布一般,对其它窍穴进行洗炼。

  从而练气精微,养神得法。

  看似温和,其实暴躁无比。

  百会乃人之玄关,稍有不慎就会精神错乱。

  根据回纥少女所說,《娑布罗干》下位的《光明经》与之练法差不多,但缺少精髓部分。

  也就难怪教众那么容易被善母迷惑

  周奕新得两法,自然是每日钻研。

  大半個月后,周奕摸到了大明尊教天顶秘要的门槛,完全打通第七條正经手厥阴心包经,同时任督二脉练出的魔气也与日俱增。

  自身伟力越大,心裡越踏实。

  但他并不懈怠,依然勤修苦练,仅歇一天就开始练第八條正经,手阳明大肠经。

  在道观一众人眼中,這段時間,观主成了苦修之士

  “哈哈哈!单某回来了!”

  五庄观前一声长笑打破了往常宁静。

  周奕笑着迎了出去,除了老单之外,還有另外一位客人。

  這人汉子浓眉大眼,面相憨厚。

  一见周奕,顿时二目放光,他想起当初偶遇,立时三步并两步抱拳道:

  “土寺闲散人,见過五庄观主。”

  周奕哈哈一笑,“甚么闲散人,章大师傅過谦,我可记得清楚,分明是漠北风中雁。”

  “那样的马车,我此生只坐過一回,却无法忘却。”

  章师傅又一次抱拳:“章某曾佩服過一個人,他便是泗水郡沛县的夏侯婴。”

  “观主若乘车,章某很愿做這個老本行。”

  周奕听懂了他的心思,冲章师傅一笑,沒有作答。

  却走上前拉着他入观。

  “辛苦了。”

  周奕又拍了拍老单的肩膀。

  单雄信将一路提着的马槊交给一名壮汉,豹眼中闪着惊异之色:

  “章师傅马术了得,乃是大隐之人,恐怕已有人马合一的境界。”

  “更叫我惊奇的是,起先我去寻他,他不理不睬,一报你的名号,章师傅就开始收拾行囊。”

  “這叫.叫什么来着?”

  两小道童异口同声:“這叫德不孤,必有邻。”

  “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

  单雄信非常高兴,论及调教马术之职,再沒有比他合适的。

  老单接回来一個奇人,沒想到入观之后,碰到一個身着紫衣的生客。

  她看上去很冷漠,却彰显着武功高手的气质。

  尤其是那柄火红色长剑,单雄信眼力不差,只看一眼,立马带着笑意看向周奕。

  “周兄弟,這又是谁?”

  “哦,她只是我的妹妹嗯,远房表妹”

  周奕道:“可以叫她火姑娘。”

  回纥少女已经默认這名号了,毕竟观中经常与她接触的就一大两小三個人。

  两小道童与周奕都是這么喊的。

  单雄信小声嘀咕:“我觉得应该叫冰姑娘更妥帖。”

  他话罢,一道目光斜扫過来。

  “還是叫火姑娘吧,沒有叫错。”

  老单是聪明人,顿时知道這是個难招惹的。

  章驰入了五庄观,在门人引导下先行敬香。

  他执意如此,周奕自然不会反对。

  等敬香结束,請入大殿,两小道童奉来茶水,周奕与他们聊起从土寺一路走来之事。

  途中未有多少风云变故,倒是入了南阳,碰到了一桩事。

  原来是章驰遇到了一位熟人。

  “当阳马帮的副帮主陈瑞阳是我在漠北时认识的,不是真正的好朋友,做生意打過交道,算是生意上有交情。”

  “他们在榆关那边向北霸帮购买突厥好马,還做皮毛生意。”

  “后来经历了一场突厥人与契丹人大战,那时草原极不平静,我便退出漠北,与当阳马帮断了往来。”

  章驰露出一丝追忆之色:

  “之后再沒联系過,听說他们一直在当阳抚远做买卖,沒想到愈发兴隆,已是发展到南阳。”

  周奕思忖起来。

  当阳马帮,便是飞马牧场所属势力。

  前段時間還与荆山派闹過矛盾,坐拥洞天福地的商秀珣特来南阳与大龙头交涉。

  這才将荆山派摆平。

  荆山派可是老熟人,与阳兴会一样欠他十间铺子。

  “他乡遇旧识,难得呀。”

  章驰点头应道:“我們初初照面,還不敢认,互相对视,這才喊出名姓。”

  “他要操心的事比我多,更显沧桑。我道他生意做大,他却诉苦,說南阳不好立足。”

  周奕问道:“陈帮主可說過具体事项。”

  “這倒是沒有,匆匆一见,沒有深谈。”

  章驰笑道:“其实他见我出现在此,热心攀谈,乃是为了招揽。当年在漠北行走时,章某算是有点薄名。”

  “我觉得你可以再与他聊聊。”

  周奕见他疑惑,不卖关子:“他们与荆山派有点矛盾,我想知道其中内情。”

  “這简单,我即刻去马帮寻他,”章驰风风火火,答应過后就要起身。

  周奕赶紧将他拉下,哪有這样使唤人的。

  他们這一行回来,观中又热闹许多。

  接连三天,周奕都沒让他下山,酒菜不缺,好生招待。

  到了第四天,章师傅实在坐不住了,单雄信已算半個南阳人,于是陪他一道办事。

  有了南阳帮這层关系,周奕行事自由了许多。

  以往“太平道”這三字自带混乱属性,杨大龙头决计容不下。

  但现在知晓了這太平教主的为人,就不会一杆子打死。

  黑石义庄危机解除,五庄观可以抬到明面做事。

  周奕也希望光明正大做人,东躲西藏沒谁会喜歡。

  五日后入了冬,他们才从城内返回。

  陈帮主外出才回,因此耽搁。

  “当阳马帮与荆山派的矛盾果然不小,”章驰唏嘘,“這是一桩大生意,荆山派不会相让。”

  “說說看。”

  章驰在漠北打拼過,语焉甚详:

  “這羊皮的用度在南阳着实不小,皮裘、毛毡衣等日用暂且不提,脱毛软皮可作水酒皮囊,硬皮革制甲胄以及车马用具,比如辕皮垫、马鞍鞯。”

  “這几样都是南阳诸多商人们一道做的,再以成品往四周售卖,关联着镖局、马帮等众多生意。”

  “当阳马帮在漠北的路子远胜荆山派,荆山派与其他马帮合作,自己不算源头。而当阳马帮,他们自己就是源头。”

  章驰咧着嘴巴:“荆山派的人去到漠北,北塞的三帮一派根本瞧不上他们。”

  “飞马牧场却不一样,他们好马无数,生意做到突厥,与突厥大汗统属的草原部落都有往来,当阳马帮有這個靠山,能在北塞那边說上话。”

  “荆山派只是占据南阳地利,属于本土豪强,若到了漠北,他们若知晓当阳马帮的关系,恐怕都不敢在榆关以外行走。”

  周奕心下一叹,有些向往那洞天福地。

  就算现在甘冒奇险把杨公宝库挖出来,能武装個三万军,照样沒人家家底厚。

  我的家裡有一片草原,這就是美人场主,土豪之气尽显。

  “如此說来,荆山派是不肯让当阳马帮在此立足。”

  “正是。”

  章驰又道:

  “除非当阳马帮把他们的货交给荆山派,双方合作。這听上去不错,可是据陈瑞阳所言,任掌门是個奸猾之人,因知晓他们有门路,故而狠压价格。”

  “当阳马帮想靠着南阳做周边生意,不肯退让,当然,還有一個脸面問題。”

  “這件事暂时难以谈妥。”

  周奕已经想到,如果不是杨大龙头压着,两边估计已经斗起来了。

  “当阳马帮可有后续动向?”

  “有。”

  “明年开春后会有一大批货入城,就看荆山派是让步還是硬接。”

  开春,那還有一段時間。

  如果任掌门一直强硬,杨镇也挺为难,不愿得罪飞马牧场,更不能让城中大乱。

  倘若胳膊肘朝外拐,也不利城内大势力的盟谊。

  与章师傅又聊几句,周奕暂且把這事放在心裡。

  回到观中斟酌一番,写下一张字條,塞入锦囊,叫人送给陈老谋。

  别的先不說,要想办法先把十间铺子搞回来。

  债务不清算,容易变成烂账。

  就是不知道這荆山派的任掌门,是不是任大善人。

  嗯?任?

  周奕有种不祥预感,忽然想到任老太爷,好在任掌门不担這個名头。

  又在卧龙山上待了小半月。

  观中最悠闲的应该就数回纥少女,对她来說,這观中恐怕是真正的净土。

  她练功之余,竟有兴致与两小道童讲学经文

  岁序既阑,玄冬肇至,天气越来越寒。

  南阳北倚伏牛之巉岩,南襟江汉之浩渺,别有冬韵。

  這是周奕在南阳過的第一個冬天,眼看年岁将至。

  旧历大雪日,南阳淯水汤汤,冰澌初结,渔舟泊于岸,鸬鹚栖于桅。

  這一天申时,周奕在观中打坐练功,忽起动意。

  提湛卢出观,在外边清出的阔地上练剑。

  练過片刻,把剑交给晏秋。

  “师兄,你要去哪裡?”

  周奕笑道:“我下山道走走。”

  去谢老伯那裡瞧了瞧,他不在家,想必是冬钓去了。

  這老翁钓瘾很大,他若至北盘江,估计也能做個“山顶洞人”。

  周奕沒敢忘恩,谢老伯如今過得比当初更自在,不必焦虑日用。

  他学识颇渊,两小道童经常串门,一老两小也能玩到一起,故而也不寂寞。

  看老人的面貌,显是比周奕才见时精神多了。

  想着去白河边转一趟,若他空军便嘲笑一番,再朝南阳城走走。

  可是山道才過一半,就听到下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周奕定睛一看,這桐柏山道,霰雪昨日才霁。

  忽有少女自山道走出,衣玄黑之裘,双袖垂霜,足蹑轻靴,踏残雪而登山阶。

  她发髻后束,簪以竹钗,腰间悬剑,寒铁为鞘,饰以玄纹,乃知为江湖剑客。

  然其清丽之态,直叫雪景失色。

  少女并不抬头,双手捧着一卷书,目光凝注,像是看不到周奕一般。

  只是她越往上走,嘴角弧度越压不住,马上就要破功了。

  周奕笑盈盈走了上去,见少女看的是一卷经书,正是《淮南鸿烈》。

  “姑娘,你的书拿反了。”

  “骗人,哪有。”

  她的声音何其温柔,唇边挂着一丝淡淡笑意,头也不抬,又道:“這山上可有五庄观?”

  “有的,不過观主不在家,你入了庄也寻不到。”

  少女双手合卷,很是不满地瞧着周奕:

  “周小天师,你這是要赶人家下山嗎?”

  周奕缓缓诉說:“我這段时日一直在观中练功,今日突然心神不灵,像是听到凤凰清音,這才出观.”

  “所以,這观主不在家,自然是为了迎客。”

  “错了,是迎朋友才对。”

  独孤凤展露笑颜:“我要恭贺你,找到這样一個清净地,方才我从河边過,多见胜景,真让人心静。”

  “不過,今日我来者不善,恐怕要让你为难。”

  “哦?”

  周奕脱口而出:“你不是要与我比剑吧?”

  “也差不多。”

  独孤凤道:“先去你的五庄观瞧瞧。”

  也不用周奕引路,独孤凤径直往上走。

  什么意思?

  周奕沒有搞懂,但是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想到一個不对劲的地方。

  揣摩一下小凤凰的意思。

  似乎是要比剑。

  正好,這观中還有一名剑客。

  呵呵

  难道她们此前认识,或者干脆是对头?

  這可有趣了。

  周奕目色稍变,飞速思考,用上了大明尊教的镇教宝典《娑布罗干》,以天顶秘要贯注精神,加速推演。

  可還是算不出要发生什么。

  身侧的少女始终藏着一丝神秘。

  复行数百步,五庄观映入眼帘。

  冬日的五庄观别有气象,静卧山岗,独享清净。

  观前白鹤沾雪,更添仙态。

  這时

  观中走出两小道童,夏姝和晏秋看到独孤凤后明显惊讶了一下。

  他们齐齐看向周奕。

  晏秋道:“师兄,這位姐姐是.”

  他沒有說完,一旁的夏姝抢過话:“笨,师兄早說過的,這肯定是凤姐姐。”

  独孤凤温柔一笑,上前与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有灵气,老天师真会挑徒弟。”

  她倒不是說场面话。

  夏姝与晏秋一直在山中深治经卷,又不参与江湖纷争,自然有一股道门风韵。

  就在這时

  独孤凤抬起目光,看到五庄观走出一人。

  她一身紫衣,泛着幽蓝色的清澈瞳孔,带着异域风情,身负一柄火红色长剑。

  一人是独孤家的绝世天才。

  一人是大明尊教的妙火明子。

  二人不期而遇,又都是好斗之剑客。

  凤火相交,不禁有剑意涌动!

  观中的单雄信感知到這边的动静,似有剑气生发!

  于是他大跨步上前。

  岂有此理,何人胆大敢打上门来!

  老单豹目欲燃,战意蒸腾,就要朝道观箓生喊一句“取我马槊”!

  他走到道观门口,瞧见雪色苍茫,立着一玄一紫两道身影,剑气引而不发,似在对峙。

  顿时偃旗息鼓,差点栽個跟头。

  再看向周奕,心道周兄弟果非常人。

  很明显,此等乱局不是他能摆平的,恐怕需要慈航圣女前来调解。

  五庄观前,周奕神色平静,一步踩在两人中间,强硬道:

  “两位,把剑气收了,你们要拆了我這小观嗎?”

  “你们要打,就出去打過。”

  他的声音颇具威严。

  二人微微一愣,各自收了剑气。

  “這位是我的远房表妹,阿茹依娜。”

  “這位是我的知交好友,独孤凤。”

  二人微微颔首,算是见過。

  独孤凤有些好奇:“天师何时多出個异域表妹?”

  “此事說来话长,先入观喝茶取暖,详细分說。”

  周奕坦坦荡荡,尽显君子之风,将小凤凰和火妹一道請入大殿

  大殿中的黄老二像,正注视着這一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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