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到這個地方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人生激盪,大抵如此。
吳朝陽盯着五十元大鈔一路傻笑,一直走到十八梯頂部才小心翼翼將錢放進貼身衣兜裏面。
放進去的瞬間,整個胸膛都是熱乎乎的。
活下去好像也沒那麼難。
他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一天五十元,一個月就是一千五百元,已經抵得上坐辦公室的大學生了。
想着想着,他就情不自禁地發笑,引得路人投去異樣的目光。
他只惘然不覺,扛着竹棒一路小跑向下,跑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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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凡事不能高興太早。
接下來的一整天,吳朝陽只接了兩個活兒,一個是幫一位大爺提了十斤米,另一個是幫一個年輕女孩兒提了個小行李箱。
一共掙了八塊錢。
這還是年輕女孩兒比較大方給了五塊,要是放在平時,十幾斤重的小行李箱不到兩公里的路,行情價也就兩三塊錢。
第二天更慘,全天只接了個提果籃的活兒,僱主還是個嗓門大愛計較的大媽,吳朝陽討價還價的時候不僅在音量上完敗,還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最後好說歹說也才只收到三塊錢。
臨近天黑,吳朝陽灰溜溜地走回花子巷,剛走到巷子口,就看見陳長庚迎面走來。
“陳爺爺好。”吳朝陽率先打招呼。
陳長庚停下腳步,問道:“這兩天怎麼樣?”
“不太好。”吳朝陽實誠地回答,繼而又說道:“我相信年後會好起來。”
陳長庚笑了笑,說道:“好運垂青樂觀的人。”
吳朝陽內心感到一陣溫暖,“謝謝陳爺爺鼓勵。”
“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陳長庚接着說道。
吳朝陽臉上的笑容尬在當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陳長庚揹着手從吳朝陽身邊走過,邊走邊說道:“別忘了房租。”
吳朝陽眼皮子跳了一下,暗自肺腑,過年過節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麼。
回到屋子才發現掛麪喫完了,吳朝陽又返身出了門。
十八梯的老住戶大多搬進了上半城,如今住在這裏的大多數都是進城打工的租戶。
明天就是除夕,該返鄉過年的差不多都走了,巷子裏家家關門閉戶,巷子口的小賣鋪是爲數不多還開着門店鋪。
兩天下來,買面買油買鹽,一來二往,吳朝陽對小賣鋪一家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一家子是少數還住在十八梯的原住民之一。
老闆叫蔣文正,名字大氣,人是個耙耳朵。
老闆娘叫劉雅茹,名字文雅,卻是個典型的巴蜀女漢子。
兩人有個上高中的女兒叫蔣小咪,昨天早上出門看見過一次,長得小家碧玉、溫婉清新,算是唯一的名副其實。
這些信息倒不是吳朝陽刻意打聽,實在是劉雅茹罵起人來聲勢浩大,哪怕是住在巷子裏面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還沒走到巷子口,就聽見劉雅茹的大嗓門在吼。
“狗XX的背時龜兒子,又背到老子抽菸!”
“趕緊把煙丟咾!”
“老子數到三!”
“三!”
“啊....!耳朵....耳朵揪落咾....。”
“沒出息的東西,挨鄰隔壁都搬去上半城咾,就我們一家還窩在這個凼凼裏頭,讓老孃造孽不出其,還讓小咪跟倒遭人白眼.......”
“有人...”
“有人又啷個,你還曉得要臉邁?!”
“真的有人....。”
劉雅茹回過頭,立刻換了副面孔,滿臉堆笑地說道:“喲,原來是新來的小帥鍋呀”
吳朝陽略顯尷尬地笑了笑,“老闆娘,買把一塊錢的掛麪。”
劉雅茹一手趴在櫃檯上,一手託着腮幫子,沉甸甸的兩坨肉順勢擱在了櫃檯上,她眨了眨眼睛,勾了下耳發,一臉的風情萬種。
“大過年的,不喫點好的?”
吳朝陽打了個冷顫,避開劉雅茹‘勾人’的目光看向裏面,蔣文正那張滿是滄桑的臉綠得發亮,短粗的鬍渣隨着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
“一把面就夠了。”
劉雅茹癟了癟嘴,轉身朝裏走,“還是個沒開過葷的雛兒,沒得意思。”
“愣着幹嘛,還不趕緊給人拿面。”劉雅茹踹了蔣文正一腳,擡腿上樓,隨着她踏上樓梯,木質的樓梯嘎吱作響,看得吳朝陽心驚膽顫,生怕樓梯被她給踩踏了。
蔣文正揉了揉膝蓋,回頭撇了眼樓上,立即撿起地上的菸屁股點燃,深吸一口之後才慢悠悠地從貨架上拿出一把掛麪放在櫃檯上。
“一塊五?”
吳朝陽愣了一下,“不是一塊嗎?”
蔣文正翻了個白眼,冷冰冰道:“過年漲價。”
吳朝陽看了眼樓梯,低聲說道:“蔣叔,抽菸不好。”
蔣文正嘴角抽搐了一下,壓低聲音低沉道:“小子,你敢威脅我?”
吳朝陽笑了笑,“蔣叔叔放心,我不是這種人。”
蔣文正切了一聲,“看在你叫我一聲叔叔的份上,那就一塊錢吧。”
吳朝陽付了錢,問道:“蔣叔,您一直在這裏開店,對巷子裏的租戶應該很熟悉吧。”
蔣文正側着身子,一邊餘光瞄着樓梯口,一邊用力猛吸。
“那是當然。”
吳朝陽問道:“那您知不知道花子巷222號以前的租戶是誰?”
蔣文正看了眼吳朝陽,問道:“你問這個幹嘛?”
吳朝陽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直說道:“我憑着一封信找到了這裏,那人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親戚。”
這時樓上傳來一陣輕微響聲,蔣文正立即轉頭盯着樓梯,把後腦勺留給了吳朝陽。
吳朝陽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說道:“蔣叔放心,我替你盯着呢。”
蔣文正回頭說道:“你要問我附近幾條巷子的房子是誰的我清楚,租戶換來換去,一年都可能換上好幾撥,我哪裏記得住。”
吳朝陽哦了一聲,看向櫃檯旁邊的一疊印刷春聯,明天就是除夕,在重巖村不管多窮的人家都要貼上一對嶄新的春聯,意在祈福吉祥驅邪避兇,來年能趨吉避凶事事順遂。
“春聯多少錢一幅?”
“進價賣給你,兩塊。”蔣文正扔掉燒到過濾嘴的香菸,張大嘴巴使勁兒地哈氣。
吳朝陽心口一陣發疼,那可是兩把掛麪啊,夠喫好幾天了。
“這紙多少錢一張?”吳朝陽將目光投向了櫃檯另一側的一堆紅紙。
“五毛。”蔣文正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吳朝陽攤開紅紙,張開十指和中指量了幾下,“到這個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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