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隕落
一個瓶子被遞到我鼻下,異香直衝鼻腔,饒是我立刻屏住呼吸,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轉瞬便失去了意識。
冰冷的水滴落到臉上。
我緩緩睜開眼,便看見了上方圓形的穹頂,一輪圓月離得很近,月光籠罩在我的周身。
周圍傳來奇異的吟唱聲,我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置身於爲那林作畫的那聖殿中的祭壇中心。
一羣紅衣祭司圍繞着祭壇周圍,手中皆捧着一把利刃。
祭壇前方高臺的寶座上,坐着那被衆星拱月圍繞着的白髮女魔,她慵懶地搖着扇子,懷裏還依偎着個身軀半裸、面容英朗的長髮男寵,正捧着琉璃托盤,喂她喫櫻桃。
而她身旁那些站着的身着紫色長袍尖帽人——顯然便是荼生教的長老們,皆盯着我,那眼神就彷彿在看着一盤不可多得的美味佳餚。我背脊發涼,坐起身來,手腳牽動出噹啷響聲,才發現自己的手腳皆被栓上了沉重粗大的鎖鏈。
毒藥還沒有服下,我不能就這麼死。
我掃視四周的紅衣祭司,希望找到大夫人在哪,可他們都蒙着面,我一時竟分辨不出,不由一陣心慌。
“恭喜教皇,賀喜教皇,在飛昇之前,終於尋得了一個絕佳的祭品。”一聲低笑自身旁響起,我擡眼看去,那是個胖子,一雙眉眼細長如蛇,我認得,那就是送我進宮的祭司之一。
“此次能尋獲這祭品,班丹功勞不小,不若教皇等會賜他與我們共飲?”那依偎她懷裏的男祭司笑着提議。
“他不過一個紅衣祭司,有什麼資格與我們這些長老共飲?”一個蒼老的男子聲音怒斥,“祭品只有一個,我們分食都不夠,哪兒輪得着他?”
我打了個寒噤,分食?
“就是,若此次身上業力還未消除乾淨,飛昇就難了。”老婦的聲音應和,“我們都老了,等不起了!”
“長老們莫生氣,班丹不求能得此殊榮,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教皇與長老們若得以順利飛昇,我們這些雞犬們,想必亦能沾沾仙氣。”胖祭司諂媚地笑道。
“你倒真是懂事。”女魔頭輕笑,“你此次尋獲祭品有功,本尊自要賞你。便許你晉升紫衣長老,如何?”
“多謝教皇恩典!”胖子感恩戴德地跪了下來。
我極度不安地環顧四周,試圖找到大夫人的所在,頭頂卻忽然暗了下來。擡眸望去,穹頂上方,竟開始了月食。
“好了,時辰已到,開始祭祀吧。”
見紅衣祭司們朝我圍過來,我蜷起身軀,縮成一團,卻無力阻擋尖刀劃開皮肉,貫穿皮肉,細碎的劇痛中,我渾身顫抖,忍不住慘叫起來,忽覺右手被飛快塞入了一個硬物。
垂眸看去,手心裏,是那枚紅玉髓的戒指。
只是上面被塗了一層什麼,泛着瑩瑩的綠光,我意識到什麼,擡起眼皮,看見了大夫人含淚充血的眼眸。我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見她忽然擡起尖刀,轉身朝祭壇前方的高臺衝去。“有刺客!保護教皇!”
四周霎時一片騷亂,我趁機將戒指塞入了嘴裏,用力一咽。
玉髓堅硬,磨破了我的喉管,我嗆出一口血沫,在窒息感中恍惚望向前方——大夫人被尖刀貫穿了心口,就倒在幾步之遙,連祭壇的邊沿也不曾越過,圓睜的雙瞳望着我,眼角滑下一滴血淚,便如多年前,我的阿孃一般。
一股灼燒感自喉頭蔓延開來,彷彿腸穿肚爛,我劇烈的咳嗽起來,一陣陣打起哆嗦,四肢的鎖鏈卻被驀然扯緊,幾個身影逼近過來,伏在了我身上。有的抓住我的手腕,有的攥住我的腳踝,有的埋首於我的頸間,在那些劃開的刀口上大口舔舐,甚至乾脆撕扯吞噬起我的血肉,宛如野獸分食獵物。
我已疼得麻木,視線亦漸漸黑下去,盯着那白髮女魔,見她將懷裏的男寵推開來,自高臺緩步走到了我面前。只聽得撲哧一聲,我低頭看去,她尖尖五指竟沒入我心口裏。
劇痛襲來,我張大嘴,嗆出一口鮮血。
“如此成神……所求爲何?你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咬牙擠出零碎的幾字,仰頭看她,卻見她竟微笑起來,凝視着我,眼神悽然又瘋狂,彷彿並不是在看着我。
“我受盡了踐踏,纔有今日。唯有成神,方能凌駕衆生之上。”安心去吧,待我他日成神,自會渡你尋一個好的來世。”
鮮紅的心,被她挖出來的瞬間,我身子一輕,竟浮到了半空。
垂眸看去,我竟看見了被畫了一個環形法陣的祭壇中心,一抹漂在血水之上的慘白身影——那竟是我自己。
我心頭一陣茫然,與我自己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目臨鏡照影般對視了片刻,才意識到,我已經死了。
我以爲會很痛苦,沒想到,竟死得這樣快。
“咳咳!”
忽然,幾個伏在我身上吸食鮮血的長老劇烈咳嗽起來,有的渾身抽搐地滾到地上有的半跪在地,掐住自己的脖頸大口喘息,一股一股的黑沫從他們的七竅裏噴涌而出。
毒發作了。
我盯着那捧着我心臟,正啜飲我心頭血的女魔,期待着她毒發,卻見她驚愕地捂住嘴,我的心臟一把捏碎,也伏倒在地上,拱起背脊,口鼻間滲出黑水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爬滿了血紅色的脈絡,身子扭曲起來,發出咯咯的筋骨折裂聲。
“聖女!”那男寵驚叫起來,撲到她身旁,將她抱到懷中,拍打着她的背脊,摳挖她的咽喉,可無濟於事。
“好,好!”
我擊掌稱快,可惜我已是鬼魂,她聽不見我的喝彩。
正當此時,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騷亂,有人大叫:“聖殿中正在舉行祭祀,教皇設了禁令,王上,王上,您不能進去!”
“什麼祭祀,明明就是在給九哥舉行神婚罷?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