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長大的地方_64

作者:見秋
深夜山林,一男一女被綁在一棵樹上,季長命親眼看着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物件兒全被倒出來,此時連那瀛洲印記都要被拿走了。

  他急得滿頭大汗,苦兮兮道:“結實兄弟,這是個誤會啊!你……你好歹把瀛洲印記給我留下唄?強取豪奪可不是俠士風範啊!”

  劉赤亭頭也未回,將裏邊兒的錢財丹藥一股腦兒倒進玄陽身上的布袋子。

  “我……山匪出身,你們找事兒在先,這是拿錢買命。”

  季長命長嘆一聲,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繩子倒是綁不住人,可是咱敢掙開嗎?那傢伙拳頭力道之重,二境巔峯都遭不住啊!

  馬希晴一臉苦澀,小圓臉本就有幾分可愛,此刻嘟着嘴可憐兮兮,更讓人心疼了。只不過……可惜她面對的是劉赤亭,憐香惜玉這四個字某人學了,沒敢完全學會。

  姑娘怯生生道:“我爹是馬殷,你要是放了我,我帶你回楚地當駙馬,行不行?但得先說清楚,我可不嫁給你,我要嫁給他。不過,我還有個妹妹,也不曉得我爹怎麼生出來的,你要是等個十年八年,未必不能娶。”

  劉赤亭還是沒回頭,只是自顧自搜着馬希晴的荷包。

  到底是有錢人,隨身帶了不少金子。哎?也有瀛洲印記?

  此刻他才轉頭,笑盈盈問道:“那個封冶山跟半月坡,都是瀛洲山門嗎?”

  季長命哭喪着臉,點頭道:“結實兄弟,我們很快就要被接走了,你看……稍微留點兒盤纏給我們行嗎?”

  劉赤亭一手一隻令牌,全是瀛洲印記,他心說瀛洲印記這麼不值錢嗎?

  馬殷……先前聽說過,朱溫封的楚王嘛!

  想到此處,他突然想起陸玄提過的一件事,將來甲子中土格局,全看這些被帶走的天之驕子了。

  那個李稚元,或許是因爲只是魏王養女,並無其血脈的緣故,所以被人盜國。李景芝還有這個馬希晴,可都是割據一方的大人物的女兒。

  劉赤亭擡眼看向季長命,好奇問道:“你爹是誰?”

  季長命乾笑一聲:“說出來你未必認識,我就是個……”

  話沒說完,馬希晴已經撂下一句:“他是西川節度使孟知祥的私生子!”

  劉赤亭不知道孟知祥是誰,但西川節度使,那就說明早晚又會有一個蜀國了。

  錢財丹藥什麼的都已經蒐羅完畢,此刻少年人一手一隻瀛洲印記,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對這兩個同齡人,破天荒的想講講道理。可是……分明有個說什麼的意思,但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憋了幾息,反倒險些漲紅了臉。

  劉赤亭苦笑一聲:“果然,這些事情鄧大哥擅長,我是一時半會學不來了。不過我還是想問問你們,明明有了瀛洲印記,是板上釘釘的海外仙師了,爲什麼還要對我這個過路之人圖謀不軌?”

  兩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怎麼回答。在他們認知裏,亂世之中,不就是靠拳頭活着?

  馬希晴楞楞的,看起來是個直腸子,實際上也是。她不假思索便張開嘴巴,一本正經道:“有好東西當然要想辦法弄來啊!你手裏那把劍,誰見了不眼紅?”

  劉赤亭面色微沉,反問道:“是好東西,但不是你的。”

  圓臉姑娘是一點兒沒注意到劉赤亭逐漸陰沉的臉色,季長命想攔都攔不住。沒什麼心眼兒的姑娘,心裏怎麼想的嘴裏就怎麼說。

  “可是我拿到了就是我的,你守不住,說明這東西不屬於你。”

  季長命壓低了聲音:“姑奶奶,看着點兒臉色啊!這可是懸賞了大半年的主兒!”

  馬希晴反嗆一聲:“我說的是實話,世道就是這樣的,若沒本事守住,那最好就別擁有。”

  劉赤亭沉默片刻,轉身於玄陽背後摘下酒壺,大灌了一口。

  記得一年風雪夜裏,個頭還沒這麼高的劉赤亭,拿着偷來的喫剩下的燒雞去看鄧大年。

  那時孩子只覺得好喫的,拿到手下了肚就行,管他什麼來路呢。但鄧大年那天很生氣,一口都不喫。

  鄧大年說過的話,劉赤亭都記得,但總是遇到某些事情時才能切實明白自己的鄧大哥當時是什麼心境。

  那夜鄧大年生了很久的氣,直到劉赤亭將燒雞丟掉,他才說道:“你覺得偷東西是個很小的事,因爲偷的是山匪,所以你心安理得。但若世人皆如此,世道會成什麼樣子?”

  劉赤亭深吸一口氣,是鬱郁之氣。

  冷不丁的,他沉聲道:“倘若人人都像你們這樣,這個亂世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兒?”

  馬希晴面色也是一沉:“說教什麼呢?你還不是搶我們東西?”

  劉赤亭皺眉道:“你們不惦記我,會這樣?”

  馬希晴冷哼一聲:“詭辯!”

  要按往常,劉赤亭是絕不會去解釋的,但此時此刻,他就覺得鄧大年在邊上盯着自己。

  於是少年再灌下一口酒,也未曾動手,只是靜靜望着馬希晴,沉聲道:“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我說過這是你們的買命錢。的確,你們沒傷我性命,但想必是你們沒有那個本事吧?換一個人呢?”

  其實繩子壓根兒捆不住他們,只是他們自己心裏清楚挨不住劉赤亭一拳,跑不了,所以纔不跑。

  季長命心中不曉得罵了多少遍馬希晴祖宗,此時見劉赤亭面色由沉重變得平靜,也……冷漠了,他感覺要壞菜。

  趕忙騰出一隻手,掐住馬希晴,衝着劉赤亭乾笑道:“我們改!但結實……劉兄弟,總得給個機會不是?東西你拿走,該拿!但這命,好歹留下啊!”

  兩口酒下肚,劉赤亭已是微醺。

  他擡眼望向二人,一樣實話實說:“你們不對,但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半月坡個封冶山,我記下了,等我自己想明白了會去給你們好好解釋解釋。但到了那個時候,你們要是還這樣,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

  馬希晴還是氣鼓鼓的,長這麼大還沒被人如此說教過。

  “下次誰被誰綁還不一定呢!”

  劉赤亭哦了一聲,懶得與他們廢話,隨手將瀛洲印記丟下,幾步狂奔而出,一個縱身穩穩站在劍身,疾速離去。

  玄陽那張驢臉明顯怨氣滿滿,好不容易歇腳,你大半夜跑什麼啊?

  那位馬希晴,此刻卻是傻了眼。

  “他……他御劍?”

  季長命掙開繩索,沒好氣道:“我壓根兒就沒想傷人,就像拿走那把劍而已。你倒好,嗆什麼嗆?險些把命搭進去了!”

  圓臉顧念滿臉委屈,“這不是……這不是看你被欺負,氣不過嘛!”

  季長命一個激靈,冷不丁指着上方,詫異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馬希晴只覺得後背發涼,立馬轉頭,可什麼都沒瞧見。

  再回頭時,季長命已經撒丫子狂奔出去。

  “這傻妞兒……招架不住。”

  馬希晴小臉一黑,“你給我等着!我帶你回去當駙馬!我爹說等他稱帝就封我爲荊國大公主的,到時候你就是荊國大駙馬!”

  反觀劉赤亭,御劍一刻之後再次栽倒一處山林之中。

  但他心中暗下決心,將來到了瀛洲,一定要去一趟勞什子半月坡還有封冶山,他覺得自己到時候應該能講明白應該道理。

  ……

  七日光景,很快便過去了。

  從只能站立劍身一刻,到現在的兩刻過一些,一趟御劍出去能行進百里,但落地之後就要歇息一個時辰,幸好胡瀟瀟留下的療傷丹藥管夠,否則還沒有那麼快。

  這日黃昏,趕在日落之前,一道身影自天幕一頭栽下,重重摔在了太室山的遇聖峯上,大塊石頭被他砸得濺落。

  少年人身上血淋淋的,起身之後便衝着一張大方臉喊道:“接下來呢?”

  周至聖翹着二郎腿,淡淡然一句:“衝我出一拳試試,別留力。”

  這種事,劉赤亭想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也沒顧及身上血水,更沒多餘言語,一步挪到周至聖身後,二話不說便是一記崩拳。

  原本以爲這近似罡風的拳頭,怎麼着也能碰見人家衣角吧?可結果……周至聖只是輕微聳肩,拳風立時四散開來。

  灌下一口酒,周至聖搖了搖頭,嘆道:“拳頭不是這麼出的,你……愚鈍,過於愚鈍。”

  劉赤亭這個氣啊!

  “那你他娘教我啊!我自己要能懂,天底下當師父的都是……”

  話沒說完,劉赤亭擡起手朝着自個兒嘴一巴掌。

  罷了,老子自己琢磨。

  周至聖一瞪眼,你跟誰他娘他孃的?這會兒還端着?等着!

  只見他微微擡手,一道雷霆即刻脫手而出,老早便準備好的一堆溼柴竟是燃燒了起來,就是煙有些大。

  “小王八蛋,站那邊,看好了。”

  劉赤亭猛地轉頭,“老王……”

  八蛋二字尚未出口,煙霧那邊,有人擡手輕飄飄一拳遞出。

  瞬息之間,少年人被打飛數百丈,直接就掉山崖下面去了。

  周至聖扭了扭脖子,“再敢跟我罵罵咧咧,下次就不是拳頭了。傷好之後往西直走,這次是三日,我在渭水源頭等你。”

  周至聖御劍瞬息之間便離開,反觀劉赤亭,此刻躺在山澗小溪之中,渾身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老王八蛋,出手也太重了!

  但仔細一回想,方纔他出拳,煙霧有些奇怪。自己在煙霧這邊看得清楚,周至聖的拳頭是將煙霧帶動、是靠着猛然之間的出拳,將瀰漫在周遭的天地之氣牽引收緊,看似拳頭沒有碰到人,事實上是以被天地之氣傷的!

  也就是說,不能奔着打人,而是以拳頭去牽動人爲之呼吸存續的天地之氣!

  體內氣息我已經能分個清濁,天地之間的清濁,濁者沉,那我需要牽動的便是……濁氣!

  此時此刻,劉赤亭滿臉笑意。

  老王八蛋雖然討厭,但教人還是不錯的。

  一個念頭通了,數個念頭便通了。

  也就是此時,劉赤亭突然間便明白了氣海要如何去開!

  還是那句話,清者上升爲天,濁者,下沉爲地!天地之氣都是陰陽並存,人吸之能活,劍氣何必只留清者而棄濁者?

  劉赤亭能清晰感覺到,體內流轉的劍氣,由清與濁重新匯聚成了一道不算至清卻也能見底的略顯渾濁的氣息,就……就像他的眼睛一般。

  此念頭一起,心肺之中的火金二氣,突然之間就變得內斂,不再蔓延出來。

  遠處雲海,周至聖灌下一口酒,笑着自語:“天賦是差,但不得不說,這悟性也是沒誰了。”

  小王八蛋,總能一點就開。

  劍氣分個狗屁清濁,純粹與否與劍氣沒有絲毫關係,是看未來的劍意!之所以有天地存在,不就是陰陽俱全?

  能想通這一點,將來五氣朝元便不會太難。

  中年人衝着下方一笑,扭頭往西,瞬間便過了兩千裏,到了渭水源頭處。

  “大年啊!教得真不錯,若無長久以來練那捉風喫風,即便是悟性高,也做不到七日便能衝開丹田氣海,從而破開我的禁制。”

  看似七日而已,但可能劉赤亭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苦修三年多了。

  包括學秦秉的感氣法門,若無當年山巔抓風,又怎麼抓得住別人的氣?

  反觀劉赤亭,此刻被溪水沖刷,體內的嶄新劍氣也由着經絡運行,劍氣途經五臟六腑,竟是強其強行沖刷了一遍,金與火兩團氣息則是躲在心肺之中,正瑟瑟發抖。

  一圈過後,劉赤亭已經不再糾結劍氣的清與濁,只是引着那股子劍氣,衝向丹田氣海。一聲清脆響動之後,十二脈中的劍氣開始狂涌匯入劍氣河流,而那股子磅礴劍氣,在體內運行一週之後,歸於氣海。

  自此,劍氣便有了個去處,體內主流支流,再不會輕易斷流。

  天明之時,少年人腳踏未名,穩穩落在渭水源頭。

  這次身上並未傷痕,一路過來,也未曾耗盡劍氣,更未曾跌落雲海。

  中年人坐在河邊喝酒,劉赤亭總感覺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他轉過頭,輕聲道:“慢了點兒。”

  一隻手按在劉赤亭肩頭,少年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落在了一處山巔。而正前方……有兩個小土包。

  一年而已,兩座墳頭邊上,已經雜草叢生。

  周至聖輕輕鬆開劉赤亭,走上前彎下腰,在朝陽之下伸手拔草。

  “七月初八……是今天嗎?”

  劉赤亭怔怔無言,直到往山下看了一眼,這才呢喃道:“是。”

  但他轉頭又往山下看了一眼,呢喃道:“我以爲……我以爲這裏早就成了一片廢墟。”

  山腳下,一大清早,有幾個人押着兩個十幾歲的姑娘進了山寨。

  周至聖回頭看了一眼,輕聲道:“大年有沒有教過你,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終。”

  劉赤亭輕輕搖了搖頭。

  方臉中年人挺直了腰,呢喃道:“我教過他,可惜我沒做到。現在……我教你了。”

  此刻玄陽穩穩落地,少年深吸一口氣,將劍背好,呢喃道:“出身如何不是我能做主的,但做個什麼樣的人,我可以選。”

  再如何烏煙瘴氣,也是我長大的地方。

  但我至少,能讓這個家不再那麼的烏煙瘴氣。它的歸宿,或許就是一片廢墟。

  “玄陽,隨我回家。”

  一人一獸從天而降,就落在山寨正門。

  寨子裏,有人瞪大了眼珠子,聲音直髮顫。

  “小……小……小郎中?”

  「有幾章弄錯了人名,罪過罪過……四號就能改了,下次有讀者老爺瞧見,就說一聲唄……我這個人,還是有點兒馬虎了……

  這個必須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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