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誰生日?
戒指也並不是完全是冰涼的,也不知道被周勁野攥在了手心多久,毫無溫度的戒指染上了周勁野身上的體溫,最後通過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把這冷熱交替的溫度傳送給了林覺曉。
周勁野說完那句“生日快樂”後把林覺曉摟得更緊了先,昏暗的光線總是能把氣氛渲染得曖昧又動魄。
林覺曉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我生日?”
他自己也沒想到,會把自己的生日給忙忘了,還是周勁野的心裏記着。
周勁野的嘴脣蹭過他的耳朵,從鼻腔裏“嗯”了聲出來,小聲地道:“你生日,我給你過。”
這次輪到他給林覺曉過生日了。
林覺曉從來沒戴過戒指,手指上多出來這樣一個東西后,他下意識地就忍不住伸手去摩挲。
他這時候才一點點回過神來,問道:“這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周勁野的嘴脣越來越幹,他舔了舔脣,又是小聲地“嗯”了聲。他用下巴在林覺曉的頭髮上蹭着,緊張地問道:“你會喜歡嗎?”
停頓了下,他又問:“戴着會合適嗎?”
戒指的指圍一毫不差,就像是本身就是屬於林覺曉的。
林覺曉詫異地挑了下眉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指圍的?”
周勁野抓起林覺曉的手,心滿意足地捏着他的手指,他的指腹摸過林覺曉的指關節,停在了戒指上。
銀戒很適合林覺曉細白的手指,周勁野突然擡起手,拿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圈出了個圈,比劃着舉到林覺曉的眼前給他看。
他正從身後抱着林覺曉,輕笑着道:“前幾天你在坐診室睡午覺,我偷偷量的。”
林覺曉的生日早就被他記在心裏,周勁野從半個月前就開始想該送些什麼,時間越來越近,他卻始終沒個思緒。
周勁野一度急得都想直接偷林覺曉的手機看他的購物車。
但在那天,周勁野進林覺曉坐診室的時候正好碰到他在睡午覺。
林覺曉喜歡趴着睡,腦袋埋在手臂間,一隻手自然而然地垂了下來,周勁野的視線在進來的第一刻就放在了他的手上。
在那刻,周勁野瞬間明白他應該送林覺曉什麼——他要送他一個戒指。
屋裏的空調很涼,周勁野先小心翼翼地調高了溫度,又把林覺曉掛在椅子臂上的白大褂悄悄拿起來,披在了林覺曉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周勁野才屏住呼吸蹲下了身。
身邊沒有順手的東西,周勁野環視了圈周圍,拿了個口罩,用口罩的帶子輕手輕腳地繞過林覺曉的指圍,再拿記號筆在上面留下了個痕跡。
林覺曉睡得不熟,他前腳剛做完這些事情,熟睡中的人就清醒了。
他剛睡醒的時候表情還有些許迷茫,察覺到屋裏有人,林覺曉先是下意識地直起身來,發現是周勁野之後,他又懶洋洋地趴了下去。
林覺曉低着頭,和蹲在地上的周勁野對視着。
他伸手撓了撓周勁野的下巴,憋着笑問道:“蹲在地上幹什麼,想做什麼壞事?”
周勁野不想做壞事,他只是想給林覺曉一個驚喜。
但現在這個抓包的姿勢實在是過於尷尬,他下意識地把口罩揉成一團,攥在手心裏。
周勁野的手上還抓着筆,他找了個自己都不信的藉口:“筆掉了……我撿起來。”
也不知道林覺曉信沒信,反正只是笑眯着眼睛把周勁野手中的筆接了過來。
當天下午,周勁野找了個藉口出去,火急火燎地跑去了附近的商場,他徘徊在一樓的首飾區逛了很久。
貨櫃上都打着明亮的燈,周勁野挑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買一個素戒。
因爲他覺得林覺曉不會太喜歡過於花裏胡哨的東西。
像他這個年紀的男生來買戒指也是見怪不怪的事情,只是周勁野長得好看,幾個櫃姐圍在一起討論了幾句。
最後站出來一個櫃姐問道:“是自己帶嗎?”
“不是。”周勁野道,“我拿去送人。”
“那您知道他的指圍嗎?”
周勁野面無表情地把被他揉皺的口罩掏了出來,他遞給櫃姐道:“差不多頂端到黑筆痕跡的位置。”
“送給女朋友的嗎?”櫃姐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她看着周勁野年輕的臉龐和額間冒着的細汗感慨道,“如果是送女生的話可能不送素戒好一點,這邊一排都是帶碎鑽的,價格也都不會,您可以看看。”
“不是。”周勁野否認道,“是男朋友。”
櫃姐包裝禮盒的手頓了下,展顏笑着道:“那您男朋友一定會喜歡這個戒指。”
周勁野冷淡的眉眼微舒展開,他接過遞過來的袋子,衝她彎了下眼道:“謝謝。”
而現在,由他親手精挑細選出來的戒指正戴在林覺曉的手指上,戴在林覺曉的手指上格外地合適。
戒指的含義所有人知道,它可以送給很多人,也可以只送給一個人。而周勁野,他只想送給林覺曉。
是禮物,也是他的所求與所念。
這一刻就像是在做夢,投影儀下的電影還在繼續播放,但沒有人的注意力會再次放在上面,光線隨着劇情明明滅滅,投射過來的光亮也幾經變化,扭曲地折射在銀戒上。
林覺曉喃喃道:“這是我第一次戴戒指。”
他的聲音小到像自言自語,但周勁野聽到了,他的大腦彷彿有那麼一瞬的短路,不知怎的,周勁野就吐出一句:“我還沒戴過戒指。”
林覺曉笑了聲,他順手把燈打了開。
光亮之中,他轉過頭親了下週勁野的臉頰,溫聲道:“知道了。”
知道了的含義就是,下次他會找機會送給周勁野,只要周勁野想要的話,他就會給。
林覺曉張開五指,他開燈是爲了把戒指看得看清楚,戒指倒影在他的瞳孔裏,眼眸像是盛着揉碎的星子。
“勁野。”林覺曉道,“我很喜歡。”
周勁野的手掌在工裝褲上蹭了下,他黏在林覺曉的身邊,笑得很開心:“你喜歡就好。”
他又說了遍:“生日快樂。”
“你上次誇我唱歌好聽。”周勁野的嗓音因爲緊張繃緊着問道,“還想聽嗎?”
“行啊。”
林覺曉的手掌撫過他的肩背,悶笑道:“那你倒是別緊張。”
“……”
“清唱還是什麼?”林覺曉問道。
周勁野慌慌忙忙地從沙發上跳了下來,還差點被自己絆倒,林覺曉從後面拽住他的手臂,納悶道:“你怎麼總在該害羞的時候不害羞,不該害羞的時候還好?”
“……”周勁野不正面回答,扭過頭轉了個話題,“我去樓上拿個吉他,等一下。”
林覺曉來不及喊住他,周勁野就跑掉了,沒過多久,又揹着吉他走了下來。
吉他是他剛買沒多久的,打開的時候還有陣嶄新的木香,周勁野只來得及在最近花些零碎的時間練吉他,他太久沒彈了,指腹上的繭都快消失不見。
周勁野把吉他架在腿上,重操舊業般地彈奏着試了下音:“我開始了”
周勁野垂下眸,目光專注,他沒有拿撥片,只用手指輕輕地撥弄吉他弦,左手在換和絃的時候會發出碰撞的聲響。
木吉他的聲音很乾淨,像是雨滴擊落在房檐的聲音。
林覺曉沒想到周勁野會選一首英文歌,因爲他的英語成績也是高三那年才提上來的,但讓林覺曉意外的是,周勁野開口的時候卻和原唱沒什麼差別。
“Youdon‘thavetosayIloveyoutosayIloveyou”
“Forgetalltheshootingstarsandallthesilvermoons”
他沒唱前奏,直接跳到了高潮處哼唱。
“Sickeninglysweetlikehoney,don’tneedmoney”
“AllIneedisyou”
——你便是我的一切。
周勁野的嗓音很契合這首歌,又或許是因爲他唱的是真情實感,所以纔會無比貼合。
他以前駐唱的時候就站在臺上,腳下聚集着的聽衆像是人海,酒吧人多的時候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但周勁野卻一點也不會緊張。
周勁野只會例行公事一樣,坐在屬於他的高腳登上,唱完一首首歌。
可現在周勁野的心跳劇烈,彈吉他的手也是在入定之後纔不再細微地發顫,他在給他喜歡的人唱歌,總會去擔心自己哪裏唱得不好。
就算周勁野把這一段聯繫過無數次,他還是會緊張。
林覺曉聽得很認真,他拿手掌託着臉頰,眼尾微彎,聽周勁野一點點哼唱。
他聽過這首歌,自然知道周勁野唱的這幾句歌詞是什麼意思。
等周勁野滑下最後一個音,林覺曉誇道:“好聽,怎麼不唱了?”
周勁野抱着吉他,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只來得及學會了這段。”
“沒事。”林覺曉笑着問道,“能給我再唱一遍嗎?”
林覺曉這麼看着他,周勁野怎麼可能不唱,他猛地把吉他架回腿上,重新唱了好幾遍給林覺曉聽。
他的音調一遍比一遍穩,如果林覺曉想一直聽下去,周勁野就會心甘情願地唱到天荒地老。
“好了好了,不要唱了。”林覺曉給他倒了杯水,解釋道,“不是我不想聽,是怕你把嗓子唱壞。”
周勁野終於捨得放下吉他了,捧着杯子喝水。
他的喉嚨確實唱得有些發乾,周勁野清咳了幾聲,林覺曉發現手機進了不少消息,估計都是來祝他生日快樂的。
他人緣好,收到的祝福很多條。
林覺曉統一回了句謝謝,然後點開最上面周玉晨的消息,很簡潔明瞭的一筆轉賬,和一句生日快樂。
他沒什麼心理壓力地點了收款鍵。
【周玉晨】:?
【周玉晨】:?
【周玉晨】:?
他連發了三個問號過來,林覺曉覺得莫名其妙,也回了一個“?”過去。
【周玉晨】:你怎麼還不睡覺?
【周玉晨】:你不是12點前必定睡覺的那種人嗎?
【春眠不覺曉】:?
【春眠不覺曉】:偶爾熬一個夜不是很正常嗎?
周玉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乾脆地問道。
【周玉晨】:勁野現在在你那?
【春眠不覺曉】:嗯。
周玉晨撓了撓頭,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管周勁野和林覺曉的事情,但卻又是抓心撓肝的感覺。
林覺曉突然明白周玉晨的意思了,他皺了下眉回道。
【春眠不覺曉】:你在擔心什麼?
【春眠不覺曉】:勁野今年才十八歲。
周勁野才十八歲,林覺曉覺得接吻已經是他們能做到尺度最大的事情,怎麼可能再做……再做些什麼。
【周玉晨】:行吧。
林覺曉還想回周玉晨消息,眼前突然橫過個手臂,周勁野把他的手機搶了過來,他的心頭一跳,生怕周勁野看到了他們的聊天記錄。
還好周勁野只看到了屏幕上的備註,吉他已經被他放在了邊上,周勁野湊過去,往他的嘴上咬了一口,悶悶道:“別和周玉晨發消息了。”
“嘶——”林覺曉吸了口氣,“怎麼又咬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飽含笑意,聽起來一點也不生氣。
“你也可以咬我。”
“誰像你一樣?”林覺曉笑了起來,輕聲地喊了聲,“小狗。”
小狗這個稱呼被林覺曉喊出了沒有侮辱性,就只是情侶間帶着情趣的愛稱,最起碼周勁野並不介意。
林覺曉的背後就是沙發,周勁野突然護住他的後腦,把林覺曉壓倒在了沙發上。
他什麼事情都沒幹,只是把手臂支在林覺曉的耳邊,輕輕地“汪”了聲。
周勁野喝醉的時候也在他的耳邊“汪”過一聲,現在貼着他的耳根,聲音更加地入耳。
林覺曉擡眼就是周勁野挺直的鼻樑,他擡起頭,親在了周勁野的鼻尖上。
這個吻就像是條引火線,周勁野的吻密密麻麻地印了下來,又像是張天羅地網,從他的額頭上親了下來,再順着鼻樑骨吻下去,最後印在了他的嘴脣上。
今天的吻好像更加地纏綿,林覺曉的呼吸越來越重,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周勁野用手擡着林覺曉的下巴,他很聽林覺曉的話,接吻的時候永遠是閉着眼睛,吻得入神。
林覺曉相對於他要清醒不少,他提起力,推搡着周勁野的肩,最後使勁地用了把力才把周勁野推了開。
寂靜之中,他們兩個對視着。
周勁野的第一反應是撿起地上的抱枕擋住自己的下面,再悄悄地把林覺曉滑上去的衣襬拽了下來,他的喉嚨是乾澀的啞,也說不出話來。
林覺曉頭暈眼花,他喫力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張了張嘴道:“你……”
這麼尷尬的局面,他活了23年才正式體會到,被一個比自己小了五歲的男生壓着親是什麼感覺,他和周勁野以前親的時候倒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個情況。
以前的親就是單純地親,只不過親得久一點、親得長一點、親得纏綿一些,但基調都是溫柔的,而剛纔那個吻就像是狂風暴雨,雨滴打下來砸在皮膚上生疼。
“對不起。”周勁野上下嘴脣一碰,反省得很快。
其實也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周勁野是個血氣方剛的男生,親密的時候上頭一下也挺正常,擦槍走火也很正常。
他還沒說話,周勁野就爬了起來,他的手裏還拿着抱枕,可憐兮兮地就要往門外走。
“周勁野。”林覺曉還是把他喊住了,招着手道,“回來。”
他第一次吼周勁野:“我沒生氣!”
周勁野重新走了回來,他身體裏的血液還在控制不住地倒流,他的耳朵和臉頰通紅。
抱枕還在他的手裏,林覺曉不忍直視。把周勁野叫回來,這個場景好像更加地尷尬了。
周勁野盯着他瞧,眼尾耷拉了下來,完全不知所措的表情。
林覺曉也說不出話,吞吞吐吐半天道:“你……你能不能憋下去。”
周勁野面無表情地道:“應該不能。”
林覺曉別過頭,自暴自棄地道:“要不你還是先回去吧。”
周勁野是想陪林覺曉好好過個生日的,也不知道爲什麼發展到了這種地步,他沉悶地扭過頭往門外走。
臨近玄關的時候,周勁野的腳步止住,又掉頭走了回來。
“哥。”他一把抱住林覺曉,嗓音發啞,“我好難受。”
林覺曉木在原地,周勁野這黏糊糊撒嬌的語氣讓他手足無措。
他們兩個不知道爲什麼,都坐在了地上的毛毯上,他被周勁野的長腿圈在內。
室內的氣氛沉悶,月光透過飄窗的玻璃灑了進來,像是落銀一樣墜在地板上。
溫柔的月色彷彿能照透空氣中漂浮的灰塵,林覺曉的耳根發紅,他偷偷看了眼周勁野,正好看到他汗溼的睫毛,和滾動的喉結。
他的五官青澀,但又模糊地已經有了些硬朗的影子,被月色籠罩出朦朧的霧感。
周勁野的山根很高。
周勁野垂下眸,睫毛微微顫動着,猛地張開手臂抱緊了林覺曉,他的鼻尖從林覺曉的臉頰嗅過,低聲地喊道道:“哥——”
他的語調還是黏糊糊的,在有些方面,周勁野擔得起林覺曉給他取的外號——小狗。
他和一隻大型犬一樣地擅長撒嬌。
林覺曉後知後覺地才意識到個問題——
今天到底是他生日,還是周勁野的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