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歡好喜歡”
他试图离开的欲望像是被周劲野捕捉到了,周劲野的手指扣得越来越劲,拖着他又往屋裡拽了些。
林觉晓這时候才知道周劲野的力气有多大,他根本挣不开。
等不到他的回答,周劲野抿着唇再重复了遍:“我喜歡你。”
他的這两记直球砸得林觉晓头晕,他沒想到周劲野会直白到這個份上。他本来是想委婉地和周劲野谈一谈,再暗示一下周劲野,让周劲野早点想明白。
可现在看起来,情况完全不容许。
周劲野的表情暗淡了些,他垂下头来,低声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如果换成别人,被他這样缠着表白,估计早就甩门走掉了。
但林觉晓不一样,他知道林觉晓不会這么干,才敢鼓足勇气来表白。
被拒绝也好,有個机会也好,周劲野总觉得不能這么瞒着林觉晓。他不能边享受着林觉晓对他的好,边偷偷地喜歡林觉晓。
因为按着林觉晓迟钝的反应,這辈子可能都不会明白這件事情,永远都只会把他当弟弟看。
而且不出意外——林觉晓当时答应的是照顾他到高考结束,于情于理,他现在好像都应该搬出去。
林觉晓半天才能挤出個字:“我……”
男生的手還执拗地抓着他,冰凉的手指开始回温,和他的体温融为了一体。
他只能先甩了甩自己的手臂,无奈地道:“你先把手松开。”
“我不要。”周劲野闷闷地說,“我松手你就走了。”
他像是料定林觉晓不会生气一样,抓着林觉晓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林觉晓的腕骨细,他的手掌比一般人要来得大点,可以牢牢得把林觉晓的手腕攥在手心。
林觉晓果然沒发火,他反過来耐心地哄周劲野道:“你先松手,我們进去說。”
周劲野也不堵门了,手却還是不松,林觉晓都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他抓出火来。
直到一人一边坐到沙发上,周劲野才舍得把抓在林觉晓手腕的手挪了开。
林觉晓松了口气,腕骨处都被周劲野抓出来了個红痕,他還沒什么感觉,周劲野倒是先问道:“疼嗎?”
“……不疼。”
家裡的宠物也都很察言观色各干各事,除了年纪最小的康康,它還是喜歡黏在周劲野的身旁,轻巧一跃,就跳到了他和林觉晓的两個中间,像一滩水一样就地趴了下来。
周劲野低头看了它一眼,沒去逗它,只是抬手把它从中间抱到了另边。
康康很不满意,装模作样地咬了他一口。
林觉晓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惹它干什么?”
周劲野沒回答他這個反应,只是扭過头来看他,眼睛黑白分明。
他沒說,但林觉晓就是品出来了答案,因为周劲野想和贴着坐,不想他们之间有什么相隔的东西。
林觉晓一梗,他說要和周劲野聊一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进入话题,只能先问道:“渴不渴?”
“不渴。”
“那饿嗎?”
“也不饿。”
停了一瞬,周劲野又說:“我喜歡你。”
成年人之间說话总需要些弯弯绕绕,求人办事也好,表达自己的心情也好,仿佛总是需要一层层地铺垫,才能够到最顶端的目标。
但周劲野不懂這些道理,只知道打明晃晃的直球。
又是一球下来,把林觉晓往脚下垫下的板砖拍了個稀碎。
林觉晓吊了口气上来,想說的话吞吞咽咽,也說不出什么天花烂坠的词,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拒绝倒:“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周劲野点了点头,诚恳又认真地道,“但你也沒喜歡的人,所以我能追你嗎?”
林觉晓這时候才发现,周劲野也只是表面冷淡而已,他的耳朵都快红了個透。
林觉晓直觉不能這么下去,但他也做不到把话說得太狠绝,“我不喜歡男生。”
“可你也沒有谈過女朋友。”周劲野小声地道,像是诡辩一样,“所以不一定是個异性恋。”
林觉晓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很难和周劲野說通,只能叹了口气道:“先撇开這個問題不說,我們两個在年龄上就不合适,你才十八,最好的年纪,沒必要喜歡我。”
周劲野的理解能力非常,他皱了下眉,反问道:“你是觉得我幼稚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林觉晓无奈地道,“我的意思只是让你好好想清楚,看看对我的感觉到底是喜歡,還是依恋?”
他大概是知道周劲野为什么喜歡他的。
周劲野更加沉默了,他的睫毛半阂下来的时候,显得无比落寞。
林觉晓顿时說不出半句重话,虽然他本来也沒說什么决绝的话,他的性格就這样,拒绝人的时候也要考虑着别人的情绪。
无可奈何,林觉晓刚站起身,衣摆却被周劲野拽住了,他听到周劲野问道:“你会赶我走嗎?”
周劲野的姿势很弱势,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他。他身上有肌肉,但是却是脱衣显瘦的那种,穿着衣服的时候因为青春期的抽條显得有些清瘦。
他的瞳孔太黑,什么情绪都能印在眼底。
林觉晓的心還是莫名地软了一下,還沒反应過来,先开口道:“不会,我只是希望你先冷静一下。”
等他回了房内,林觉晓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后悔。
他其实不应该心软的,感情這事也得快刀斩乱麻,林觉晓很少食言,但這次好像沒办法了。
林觉晓猛地从裤袋裡摸出手机,就给周玉晨打电话,等听到周玉晨半梦半醒的声音,他才意识到——周玉晨现在和他跨越着半個地球。
“觉晓?”周玉晨打了個哈欠问道,“怎么了?”
电话都通了,林觉晓犹豫了下,问道:“劲野暑假能回你家裡住嗎?”
其实要是沒出這事,周劲野在他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一点也不介意周劲野待在他家。
“劲野?”周玉晨愣了下道,“不過我一個月后才能回来,家裡的钥匙我也带走了,可能要等我回来才行。”
“一個月?”林觉晓点了点头道,“行吧。”
但過了一会儿,他又犹豫了下道:“再說吧,看情况。”
“不過你不是挺喜歡劲野的嗎,怎么回事?”
林觉晓:“……”
性取向毕竟是周劲野的隐私,他不可能說出去,更何况他总不能跟他的发小說——你弟弟看上我了。
周劲野在他眼裡就是個刚高考完的弟弟,林觉晓被他喜歡着,总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周劲野跟他表白的第二天,林觉晓正好接到了工作的通知,說是市裡想拍一個關於流浪动物的公益片,需要几名宠物医生。
林觉晓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听說能在外面两天,他犹豫了下,還是火速地报了名。
他有点莫名的心虚,整起东西来還刻意避着周劲野,明明是在他自己的家裡,他還要控制着声响。
千算万算,出门的那一刻,還是撞上了周劲野。
周劲野高考后就开始晨跑了,林觉晓出门的瞬间,就是他跑步回来的刹那。
隔着门框,林觉晓看着屋外穿着运动服的周劲野,他觉得這個场景有些莫名的眼熟,只是好像屋内屋外的人反過来。
周劲野的手中捏了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林觉晓心一虚,视线下意识地往下移,倒是把矿泉水的牌子看清了。
“你去干嘛?”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這個语调像质问,周劲野把语气放缓了些:“你去上班要带箱子嗎?”
莫名其妙地,林觉晓觉得自己像是被妻子抓到偷偷要和别人私奔的丈夫,他随口扯了句:“去出差。”
周劲野盯着他,又追问道:“去哪裡出差?”
林觉晓头皮开始发麻了,他往后退了几步道:“去宁城出差。”
他人就在宁城,還要用上出差两個字,听起来总有点怪异。
被周劲野盯着,林觉晓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三個字上去:“拍广告。”
周劲野“哦”了声,沒多问了。
林觉晓拖着行李箱从他的身边绕過去,還是忍不住在楼梯口回了下头。
周劲野還站在原处,他穿了件宽松的背心,下颔线的汗珠滚落着,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林觉晓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他看着周劲野,脑海裡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平平刚来他家的时候。
小金毛以前很粘人,他每次出门的时候,平平就会蹲在家门口看着他一步一步远去。
而林觉晓每次回来的时候,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平平。
林觉晓的脚步放慢了些,還是回头說了句:“我就出去两天,很快就回来的。”
但他把周劲野联想到平平的想法在当天下午就破碎了。
当酒店门铃被人敲响的时候,林觉晓還以为是客房服务,但他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周劲野。
他反手本能地想关门,门却被外面的人利落地抵住了,周劲野的身上换了個装束,难得穿了件宝蓝色的短袖。
外面天气很热,周劲野晒不黑,但是容易晒伤,脸上都被熏红了一片。
林觉晓還是妥协地放了他进来,问道:“你怎么找過来的?”
周劲野沒回答問題,只是忽然地牵過了他的手,回答了他昨天晚上的問題:“我对你不是依恋,就是喜歡。”
理科生的语言乏调,周劲野只好再說一遍:“好喜歡好喜歡。”
喜歡到时时刻刻想在林觉晓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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