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各懷鬼胎（下）
周橋是一座橋，橋下卻沒有水，水早就幹了，橋卻還在。
橋下本是一條人工運河，多年前用來運輸貨物，後來官府修了河道，原先的河道便廢棄了，久而乾枯。
周橋往西，是廢棄的舊碼頭，現在改成了酒肆，附近做夜工的人，有時會到這裏歇腳，喝上一碗便宜酒，緩緩氣力。
所以就算是到了很晚，這附近也還是人來人往的。
狄小鸞放緩了步子，環視四周，看起來並無異常。
約她的人不知在何處，她想了想與其去找對方，不如等着對方來找自己，於是便進了酒肆，找了個位置坐下。
店裏人不多，只有幾個，都在悶着頭喝酒，顯得有些安靜。
“公子喝酒？”店裏的夥計一瞧見她，便忙不迭地趕過去詢問。
“隨便哪種酒，來二兩。”狄小鸞迴應。
“好嘞。”
酒上了桌，狄小鸞卻沒有動，在別人店裏歇腳，總要找個由頭。
沒過多久，店裏又進來了一個人，身形高壯，在微微環顧了四周之後，朝狄小鸞走了過去。
“這位公子，介意我坐這麼？”那人指了指狄小鸞旁邊的位置。
狄小鸞擡頭瞧了一眼對方，道：“介意。”
那人卻是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狄小鸞：“……”
“公子莫不是在等人？”那人問。
“你娘沒教過你，出門在外少管別人閒事？”狄小鸞道。
“事”字剛說完，幾聲急促的箭矢飛射而出的聲音貼着她的耳畔劃過，一支弩箭竟是深深地釘在了她旁邊的牆上，兩人具是一驚。
接着，“嗖嗖”的箭矢飛射聲接連響起。
狄小鸞抄起桌上的酒碗將酒往地上一潑，翻手擲了出去，只聽嘭的一聲碗四散而裂，落地的碎片裏夾着一根弩箭。
酒肆裏的人見狀瞬間跑了個精光，夥計躲到了櫃子後面，只剩下狄小鸞和那個與她拼桌的人。
“你不走？等着腦袋被插成夜壺？”狄小鸞瞧了那人一樣，冷聲道：“哦……我知道了，你和那放黑箭的是一夥的，所以你不怕。”
所謂擒賊先擒王，出了這酒肆無疑就是個活靶子，如果他和外面的人真是一夥的，那還不如綁了這人逃出去，好歹還能起到讓外面的人投鼠忌器的震懾作用。
“我不是。”那人道。
狄小鸞二話不說，擡腿就是一腳，將面前的桌子踢向對方，那人見勢疾步後撤。
狄小鸞飛身踏上桌子，超對方逼了過去，後者卻是絲毫不亂，擡手去捉她的手腕，狄小鸞重心一沉，移步側身閃到一旁。
接着又是刷刷一陣箭矢透窗而入，二人紛紛閃身後撤。
“你那幫龜兒子可真孝順，老子還在裏頭呢，就這麼放心地放箭，也不怕把你紮成篩子。”狄小鸞抄住一支弩箭，折成了兩節。
“所以說那幫龜兒子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那人道：“我約你來可不是來跟你打架的。”
狄小鸞冷笑：“你知道我是誰？你他孃的又是誰？”
那人再次瞧了瞧周圍，夥計已經嚇暈了過去，桌子上凳子上斜斜地插着一排排弩箭，他從腰間掏出了一個牌子：“是我。”
牌子上有一個“石”字，這牌子是衛所統領的腰牌，這個人是石玉舟。
“帶錢了麼？”
石玉舟：“……？”狄小鸞突然這麼一句，搞得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桌子凳子壞成這樣，你不賠麼？”
石玉舟瞧了一眼四分五裂的桌子凳子：“又不是我……”
“不是你約的我？”狄小鸞言下之意，弄成現在這個局面，追根溯源都是因爲石玉舟約她見面導致。
一瞬間，周圍突然靜了下來，屋外似乎再無動作。
石玉舟解下荷包，輕輕地放到了桌子上，接着指了指內側的窗戶，狄小鸞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兩人一前一後穿窗而出，只有風吹樹葉的簌簌聲，方纔埋伏的人彷彿一瞬間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堂堂千戶所統領大人，出門連個隨從都不帶，想來這附近的治安當是極好的，可方纔看起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所以，我尋你來，是以我個人名義，與官府無關。”
狄小鸞輕輕笑了笑：“你若是知道史長生在哪，我就考慮和你多聊幾句。”
“我不知道。”
狄小鸞聞言擡腳就準備要走，“也並非全無線索”，石玉舟突然道：“那日史長生被人劫走，我追出去，雖未阻截下來，卻還是大致摸清了他的去處。”
“所以，需要怎樣你肯告訴我？”狄小鸞問。
“石某有幾個問題想問嶽公子。”
狄小鸞：“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就在這外面，你毫不避諱地跟我說這些，絲毫不在意會不會被別人聽去，讓我很難不懷疑你和方纔那些人不是一夥的”，狄小鸞接着道：“先是假意與之撇清關係，套取我的信任，再從我口中探得你想要的，最後殺人滅口，第二天再隨便找個罪名扣在一具屍體頭上，瞞天過海、大功告成。”
石玉舟眼角動了動，他不曾想對方已在頃刻間摸清了他的心思。
他現在面臨一個艱難的抉擇。
北鎮撫司在前天剛剛新到任了一個指揮使，此人是太子太師眼中紅人，更是將來扶持太子的不二人選，而就是這個人，剛一到任就揪起一件小事怎麼都不肯放手。
這件事在石玉舟看來，是件小事。
年初的時候，總是時不時的有人失蹤，其中不乏一些個江湖門派的弟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石玉舟也帶了一些個手下去查過，可都不過是走個形式，結果也都不了了之，也並無人追究。
可新任指揮使偏偏就在衆多棘手的案件中拎起了這一樁，此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但石玉舟清楚，指揮使大人不過是拿人找個理由罷了。他到任的第二天就裁撤了一批人，石玉舟挖空心思禮物還沒想好送什麼，就聽說了上頭要徹查失蹤案的消息，他頓時覺得頭上懸了一把刀，隨時可能掉下來。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