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置之死地
知更在途徑玉安賭坊時，看到了外牆上的鬼畫符。
賭坊裏盡是搖骰子和推牌九的聲音，還有一股臭男人的味道。
場子裏的人雖專注，可常年都是男人居多的場合突然來了個漂亮妞，就難免有人見色起意，下半身還是躁動不安起來。
可當瞧見這女子背後跟着的兩個虎背熊腰的打手時，一些人從凳子上翹起來的屁股又坐回到了凳子上。
堵坊大門正對的牆上有一個神龕，供着財神爺，兩邊書着一副對聯：“來東南西北客，發春夏秋冬財。”神龕下方案上擺着一隻蟾蜍，知更身後那二人將她引到此處後，便默默退回到了門口。
這面牆的陰影裏，有一處暗門，一個男人佝僂着身子從暗門走了出來，這人有些駝背，一雙眼睛卻是又黑又亮，每個角度都閃着精明。
“姑娘來了。”
“說吧，什麼事。”
那人朝西南角的一個賭桌努了努嘴：“那個人，來了一個時辰有餘了，一次也沒贏過，可他也不急着翻盤，還是就這麼個樣子，怕是不是單純來賭錢的，可人家畢竟什麼也沒幹，不過是一直輸錢，咱也不能以這麼個由頭攆人走不是……”
這天底下哪有平白無故的冤大頭？
知更點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她朝那桌走了過去，看到還有位置，便坐了下來，接着用指關節叩了叩桌子對與那人同桌的幾個人道：“行了，你們贏也贏夠了，趕緊滾，薅羊毛也不能僅着一隻冤大頭，姑娘我也想來沾沾光。”
她這話說得毫不講理，剛有人想站起來同她理論順便再揩一把油，看見她身後不遠處的打手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便瞬間閉了嘴。
反正已經贏了不少，沒有必要因爲一句話招來皮肉之苦，連這場子裏的打手都對她畢恭畢敬的，想來這小娘子多少是有些來頭的。
待到那桌散了只剩那人一個的時候，知更緩緩道：“這位客官既然這麼視金錢如糞土，那倒不如輸給我，也比輸給那些臭男人來得賞心悅目，是不是？”
那人面無表情：“姑娘要來一把麼？”
他看着已不年輕，周身打扮乾淨整潔，像是大戶人家的人，可再是大戶人家，也不至於跑到賭坊這種地方傻子一樣當散財童子。
知更微微起身，湊到那人耳畔低聲道：“你以爲你輸得足夠多，就會有人願意幫你麼？”
“那依姑娘之見，我該輸多少？”那人問。
“看我心情。”知更今日的心情並不好：“我若心情不好，你便是輸得赤身裸體，我也還要讓人拿着棍子將你趕出去。”
“這場子是姑娘開的？”
“不是。”知更道：“但開這場子的人，我的話他也是要聽一聽的。”
“我請姑娘幫我見到崇夜大人。”這句話聽來異常的誠懇。
知更盯了對方片刻，對他這突然誠懇正經的態度有些驚異。
“閣下是誰，爲何要見他？”
“出岫山莊顧闊雲，我有非見他不可的理由。”
知更並沒有問他理由，只淡淡道：“大人正在閉關，不見人。”
“顧某懇請姑娘，一定讓我見到崇夜大人。”這話聽起來有着死皮賴臉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的味道。
看對方的態度，要見人的理由是打死都不肯說的，但人是打死也要見的。知更想了想
近期關於出岫山莊的一些情報，想要推測出一些個緣由。
出岫山莊處於齊州的最東側，莊主是陸菡，與嶽蟬溪同出一門的刀宗女弟子。而顧闊雲則是出岫山莊的贅婿，與陸莊主伉儷情深，感情極好。出岫山莊近期在江湖上並沒有什麼大動作，唯一一點值得關注的便是忻王的勢力已經觸抵了齊州時，在忻王明確表達了想要與之交好的態度時，遭到了莊主的拒絕。
堂堂忻王被江湖草莽拒絕，傳出去還是很丟人的。
知更喫不準出岫山莊是否是因此事而被遷怒。
但如果顧闊雲當真要向崇夜交代很重要的事，因爲被她攔下而誤了大事也是說不過去的，她喫過這種事的虧，上次若非是崇夜出面說情相救，她恐怕早已真的做了地府遊魂了。
“可你什麼也不說，只喊着要見他，我若真幫你見到了他，你的事又毫無價值，我豈非連本帶利都要輸乾淨了？”
“我保證，讓姑娘贏。”顧闊雲開口。
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同地府扯上關係的這一天。
直到他看到崇夜的那一刻，他還是無法相信，這個看起來放進人羣就找不見的人，戴了個面具就是地府的辰使了。
“聽說你在閉關。”這是顧闊雲見到崇夜的第一句話。
“不想見人的理由罷了”，李百淡淡道：“還有，上來就這樣打招呼，顧大俠是不是不太禮貌？”
看見對方戴着面具，顧闊雲道：“我如何確定你就是崇夜，而不是別人假扮的？”
“確定不了，所以你要麼信，要麼走人。”李百道。
沉默了良久，顧闊雲終於道：“有件事，我覺得大人或許有興趣。”
“講。”李百托起了下巴。
“無間錄，大人可曾聽聞？”
《無間錄》李百是聽說過的，關於無間錄江湖中有着各種各樣的傳聞，唯一不變的是這個東西出自慕遙情之手。
關於其中記載的內容也是諱莫如深，不過大概幾類：江湖廟堂的醜聞祕辛、武功心法的致命弱點以及一些祕術。
此物在慕遙情死後便散落江湖，下落不明。
“江湖異聞，不足爲信。”李百道。
顧闊雲搖頭：“非是異聞，無間錄真實存在。出岫山莊便藏有無間錄的殘卷，上載有部分祕術。此前，忻王曾多次示好想要交好出岫山莊，忻王意圖就算不明說，也是昭然若揭，他的目的必然是殘卷，一但他借其中祕法起兵造反，必將生靈塗炭。”
“當下齊州勢力割據，一些門派已經歸於忻王的勢力，只要他想，便可隨便爲出岫山莊扣個罪名，連根拔起，我只可憐我夫人這些年的苦心經營便要付諸東流了。”顧闊雲繼續說道：“所以，顧某在此懇請崇夜大人無論如何助在下護出岫山莊周全。
李百冷笑：“顧大俠心裏裝着家國天下，可我地府幹得卻是殺人的營生，閣下爲何找上我地府，官府豈非更公允？”
顧闊雲：“官府不足信，唯有以毒攻毒。”
據顧闊雲說，出岫山莊的殘卷記錄着兵器冶煉的祕術，卻只有前半部分，所以忻王如果意在得到此殘卷，那麼其手中必有記載祕術後半部分的殘卷，那麼唯有讓其失掉此卷，便可多少牽制住忻王的動作。
李百清楚，顧闊雲之所以選擇地府，便是因爲地府懸於各大勢力之間，不受任何牽制，有這樣一箇中立的勢力在其中攪局，未嘗不會贏得一絲生機。
這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麼，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