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赴約之人
鏢車隊伍已不見，絕念婆婆也已不見，就連顧闊雲也已不見。
地上的血痕已經變深，和地面幾乎融爲同一種顏色，道上又開始人來人往。
剛剛出城的人和剛剛進城的人並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
杜少嶸依舊坐着，當他看到那個年輕人朝他走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他等的人來了。
“多謝。”年輕人在杜少嶸面前落座。
“謝從何來？”杜少嶸對上年輕人的目光，面前的人衣着已舊，但乾淨合體。
年輕人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月的面錢。”
“不是我。”杜少嶸否認。
年輕人頓了一下，緩緩道：“我知道了，是那個讓你等我的人。”
杜少嶸道：“他給了我一個月的時間，要我每日辰時之前在這裏等你。你來得不慢。”
年輕人道：“你確定我一定會來？”
杜少嶸道：“一月爲限，你若不來，我便不必等。”
“爲什麼？”
“因爲，死人不論等多久都不會來的。”
“但是我來了。”
杜少嶸凝視着對方，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
“李公子，我姓杜，叫杜少嶸”，杜少嶸開口：“我在想如果這裏不是早點鋪子，而是月下樓臺，你我真的應該小酌一壺，談談風月，也好契合你我李杜這姓氏之緣。”
“可惜了。”李百道：“你一定不是等我來吟詩作賦的。”
“不可惜。”最後一字甫一出口，杜少嶸手邊的一隻空碗已向李百面前飛去。
李百擡手抄起那隻碗，輕呼：“碎了要賠的，我可沒帶錢。”
“我帶了。”杜少嶸說着話手上動作卻沒停，掌風跟着便帶了過去。
“你我素昧平生，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動手的道理。”李百放下碗，起手擋下對方的攻勢，說話的功夫兩人來回已過了十幾招。
“這天下若事事都能講道理，哪裏還用得着動手。”
李百不得不承認杜少嶸這句話的確很有道理。
“道理可先不講”，李百道：“至少讓我知道你等我的理由。”
“理由嘛”，杜少嶸道：“有人跟我說你武功不錯，所以我就在這等等看，看你武功是不是真的不錯，再討教兩招。”
“假的”，李百笑道：“還有人說我是神仙下凡你也信？”
杜少嶸臉上突然露出一絲悵然若失的神色：“平生我最恨別人騙我，如果真是假的，我一定宰了那人。”
李百看對方語氣並不像是玩笑，不管是不是玩笑，若因此讓一個連是誰都不知道的倒黴鬼喪命，倒是有些缺德。
李百嘆了一口氣，搖手：“今天不行，改日再約。你水足飯飽，我還沒喫早飯；方纔你靜坐觀戰，以逸待勞，我剛動過手，體力有損；你已經看到我出手，因此對我的招式多少已有了解，而我對你所知甚微。太不公平了。”
“無妨”，杜少嶸道：“我可以等。”
“我真不該來的。”李百掩面皺眉。
“那人說你是一個值得等的對手。”杜少嶸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彷彿在給對方一個很高很高的評價。
李百此時哭笑不得。
“
我姑且信他一回。”杜少嶸接着道。
“拜託你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去宰了他。”李百拱手作揖。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這是杜少嶸的回答。
但他們兩人都已知道，他就是那個給李百付了一個月面錢的人，也是那個讓杜少嶸每日辰時之前在南門外六裏亭等待李百的人。
“不急，等我發現他真的騙了我，我一定宰了他。”杜少嶸笑了。
口氣不小，李百覺得那人年紀不大，說話卻老氣得很，一點都不可愛，甚至有些可怕。
如果一個人的話聽起來就已經很可怕，而那人又有能夠做到言出必行，那麼這個人多半就很可怕。
而且有着很可怕的實力。
杜少嶸就是這種人。
他凝視着李百，平和的目光，平和的笑容，他感覺不到對方身上存在一絲的殺氣。
“方纔道遇劫鏢，你爲何要插手？”杜少嶸突然開口。
“以爲看見個熟人，過去確認一下。”李百回答：“他如果死了，那就難辦了。”
杜少嶸想起來了，他確實看到李百湊近顧闊雲私談。
“是麼？”
“不是”，李百道：“近來眼神不大好，老是認錯人。”
“那個人是顧闊雲，據說他藏有《無間錄》的其中一卷，但不知是哪一卷，也不知道那一卷記載了什麼人的醜聞，但單憑這一點就足夠許多人要他的命了。”杜少嶸解釋道：“我還以爲你也是衝那個去的。”
“這樣的麻煩事，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去湊那個熱鬧。”李百擺手。
“這麼怕麻煩，就該離江湖遠一點，但我瞧着你惹麻煩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不然又怎麼會跟秋子鬆、左英還有地府的人都交過手。”杜少嶸淡淡道。
李百沒曾想這人竟是打聽了不少東西，輕笑：“知道得不少。”
“瞭解對手多一點，總沒什麼壞處。”
“非得成對手麼，我更喜歡交朋友。”李百笑了笑。
“對手和朋友不衝突。”
“其實你對《無間錄》有興趣，我也有”，杜少嶸湊近道：“看熱鬧得人多才有意思。”
李百笑了笑：“我可沒杜公子這麼閒。”說完，他起身準備要走。
“你是知道你救不了顧闊雲的”，杜少嶸道：“誰也救不了。”
李百忍不住笑出來：“誰要救他？我是瞧他死到臨頭，來跟他說風涼話的。”
杜少嶸皺了皺眉，他確實看到李百突然插手，毫不費力的就進入了戰圈，還奪了地府十殿閻羅之一絕念婆婆的手杖，又跟顧闊雲說了些什麼，怎麼看都像是去救人的。
但他最後確實沒有去救人。
杜少嶸突然站起來，拍了拍李百的肩膀：“希望你是個值得我等的對手，可別死了”。
這個人說話從不給人商量的餘地。
我儘量，李百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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