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舊疾難醫
李府的護院雖然不是擺設，可看住二公子李百到底還是有些難度，那怕厲誠親自上陣都夠嗆。
厲誠並非未想到這一點，只不過老爺子發話，他好歹也得做做樣子。
看住他，怎麼可能看得住？
老爺子糊塗，他不糊塗，老爺子着急，他比老爺子更着急。
算日子，清風臺與左家的人應該已經到了冀州的地界，如果再到伯陽城，大概再有至多三日的路程。
褚鶴子此次親自出山，帶了周志旌必然是要當面對峙的，想來是爲了昭示自己身爲宗主的公正。
若是周志旌在這個時間點不明不白的死了，反而才令人生疑。
可根據地府探得的消息，周志旌確實是中了引神蠱，那麼十有八九拳宗要利用這個在他身上做文章。
李百打算在他們到伯陽之前，探清這其中的蹊蹺，如此也可以儘量避免兩家將禍水引入李家。
可如果事情都按照計劃進行，那這世上就沒有變數和意外了。
狄小鸞便是其中的一個變數，李百本以爲她入關是爲了尋史長生，可她現在偏偏跟自己攪進了同一件事中，且她明明跟此事並無關係，她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知道依狄小鸞的性子不會就此作罷，於是那日在她那打算與人同歸於盡的強勢逼問下，他只得以崇夜的身份向狄小鸞透露了清風臺一行歇腳的客棧。
但是個假的。
狄小鸞很是機敏，能瞞多久，他也不能確定，姑且走着說着。
李百決定回住處，先好好的喫一頓飯，然後再稍微休息一下養好精神便動身。
他是一個不怎麼會照顧自己的人，若非是駱遷這些年的照護，他怕是活不到現在。
眼下他的每一步行動都得小心翼翼，駱遷不在，他必須儘量避免與人動手，否則剩下的命怕是不夠他用的。
今日集市的魚很新鮮，李百挑了一隻不大不小的，拎着魚慢慢往住處走。
比起府上的住處，他甚至更喜歡這一處，清淨無人打擾。
而這一次似乎不一樣，他還沒進院就感到了人的氣息。
李百放輕了腳步，隱蔽了氣息，他極少使用輕功，輕功於他來講太耗費內力，不可常用。
走到門口，他正準備推門，門突然開了。
“回來了？”
屋內沒有點燈，星辰的微光照在那人臉上，似曾相識的臭屁神情。
李百心頭一熱：“駱先生？”
不知是因爲激動還是別的原因，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駱遷接過他手中的魚：“看來心情不錯，還有功夫做魚。”
李百笑了笑。
“手給我，我看看。”
面對駱遷的要求，李百有一些遲疑，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看還好，看了反而要捱罵。
“怎麼了？”駱遷此刻嚴肅得宛如一個抓到沒做課業偷懶學生的教書先生。
李百最終還是乖乖伸出了手。令他更爲稀奇的是，這次診完脈，駱遷竟是什麼都沒說。
“這魚你想怎麼喫，我去給你做。”
“紅燒。”
駱遷深深看了一眼李百，提了魚出了房間。
其實不論怎麼做都好，李百嘴裏近來常常只有血的味道，嘗不出別的味來。
駱遷剛離開房間，李百的嘴角便滑出了一道血絲，毫無徵兆，他心底無奈地笑笑，擡手抹去嘴角的血，他似乎明白爲什麼駱遷什麼都沒說，其實他已經什麼都說了。
讓駱大/大夫下廚，比上蜀道還難，這次卻是他主動提出來，李百突然覺得人生也算是圓滿了。
魚香隨着熱氣蒸騰到空氣中，魚身周圍的湯汁瑩如琥珀，除了魚，駱遷還煲了白粥。
李百平日喫得都不多，今日卻是破天荒的胃口不錯，整隻魚吃了大半，還吃了兩碗白粥。
駱遷看着他，臉上露出少有的慰藉之色。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等李百喫完了飯，駱遷開口道：“你先聽哪一個？”
“好消息。”
駱遷自懷中取出了一隻小瓶子，放到了李百的手裏：“轉魂丹，可解引神蠱。”
李百打開封口瞧了瞧，又看了看駱遷：“哪弄的？”
“這你不用管。”
“還有什麼是你算不到的，我是不是以後得把你當神仙供着。”李百恨不能在駱遷臉上盯出朵花來。
“你自己看着辦。”
“我前日在茶寮待了一天也沒能找到解引神蠱的法子。”
“這東西本就少見，鬼市上流通的只有蠱，沒有解藥。”駱遷道。
“連地府茶寮都沒有的解藥，鬼市自然不會有。”
“壞消息……”
“壞消息不聽了。”李百擺了擺手，直接打斷駱遷的話，他已經大概猜到了對方要說什麼。
“你得聽”，駱遷冷冷道：“你目前的傷勢很不樂觀。”
李百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我知道。”
“沒事，有你在——”
“我不是神仙。”駱遷截口道。
瞧着駱遷又想要教訓人的模樣，李百忍不住苦笑，可已經是這樣了，還能怎樣，活一天算一天吧。
“你這臉本少爺不愛看，我還沒死呢。”李百認真收起了藥瓶，和衣躺到了牀上，背過身去臉對着牆。
“狄姑娘在找你。”駱遷盯着李百的後背，突然開口。
他這句話說得不溫不火，李百聽着卻有如一座山壓在了心頭。
“到底你哪一點勾了她的魂，你前腳走，她後腳就要跟去。”
“她是急着找史長生。”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駱遷淡淡道：“有哪個姑娘會直說去找你的，不得找個由頭。”
李百想起那個在心中問過無數次的問題，還有那個他一直不敢確定的答案。
他突然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幸福的感覺，但卻像是日落前的餘暉，初春時的浮雪，他想要留住，卻留不住。
“她是個好姑娘。”駱遷知道李百在裝睡，說完便悄悄離開了房間。
認識駱遷這麼多年來，李百很少聽他夸人，這次雖然誇的不是自己，但他聽着卻特別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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