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如墜深淵
“衫兒帶來的人，我不問”，胡伯非常誠懇地開口道：“我看見你，便如同看見大小姐。”
這麼多年過去，胡伯對狄小鸞母親嶽蟬溪的稱呼還是沒有變過，她心中又掀起一陣痠痛。
“好。”
“衫兒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狄小鸞瞥了一眼外面的小橋流水與往來的行人，再有些日子，天氣便會回暖，桃花便要開了。
可這一切平靜終會因爲她今日的造訪而被打破。
她原想着，可以讓胡伯安安心心的度過他的晚年，可如今他卻成了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
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幫她。
“我帶來的那人，就留在您這，人不壞，隨便給他安排個什麼活計都行，混口飯喫”，狄小鸞道：“但不要讓外人看到他，路上的尾巴我都甩乾淨了，不會有問題。”
“好，你只管放一萬個心。”胡伯輕輕點頭。
狄小鸞想說謝謝，卻又覺得一句“謝謝”實在太輕，但說出來又顯得見外，終是什麼也沒說。
狄小鸞回到裏屋，盯了史長生一眼，道：“談妥了，你以後就留這，給掌櫃的搭把手。”
史長生：“？”
合着真被她給賣了？
他史長生雖然俠名已損，武功全失，但如今淪落到這種地步還有些丟人。
“嶽公子……賣了多少？”
狄小鸞瞪了他一眼，“人這不缺夥計，把你塞進來還得倒貼。”
史長生：“……”
“不過你若是活夠了，也不用留在這”，狄小鸞淡淡道：“我估摸着，外面想要你命的人正排長隊。”
“……”
“說吧，誰把你弄到揚州的，爲什麼會被帶到狄府？”狄小鸞摩挲着她那把刀的刀鞘，直直地盯着史長生。
“我想聽實話”，她接着道：“否則，排隊要你命的人，我打頭。”
史長生默了默，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嶽公子最近可曾聽說一件事，滄州侯府的侯爺侯稷前些日子死了。”
狄小鸞點頭：“嗯。”
“嶽公子……不是一直想問我關於護卷人的事麼？”
聽到這句，狄小鸞的眸子赫然被點燃：“講。”
“滄州侯府是朝廷欽定的護卷人之一。《無間錄》落成之後，便被分成了多個部分，分散於朝廷與江湖中。每一位護卷人都只掌握着自己手中這卷中的祕密，他們互相獨立，並不知曉彼此的存在。而五年前，侯府婚宴上的那莊慘案，不知情的人都以爲是因兒女情長導致的江湖仇殺，而事實上，是一場被慘案掩蓋的陰謀。”
“那時，忻王勢力起勢正盛，朝廷卻內憂外患。亂世中人求的，左右不過是活着二字，與其握着燙手山芋，還不如拿它換條陽關大道。侯家就是這麼想的，把殘卷主動獻出去，不但扔了這麻煩，還換來一座靠山，怎麼算，都不是壞事。於是便有了侯府千金與‘小將軍’張承鄴的婚事。侯家獨女，性子剛烈，並不服從這門親事，便向地府買命，寧死不嫁。”
“人是地府殺的？”狄小鸞疑道。
史長生點了點頭。
“最終結果是侯家丟了分卷，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史長生接着道：“而這各部分分卷，奇就奇在它是一個連環鎖，一旦有其中一卷的護卷人暴露，剩下的都會跟着被牽連出來，所以，忻王便是靠着侯家的這一卷，尋出了出岫山莊的那莊舊事，從而逼出了藏在出岫山莊的那一冊殘卷，可中途殘卷落入了地府的手裏。地府壓着那冊殘卷，後來也確實沒有其他的護卷人被暴露。”
狄小鸞細細思慮着，“這次帶你來揚州的，是地府的人？”
“是照影。”
“所以，你們這次來，是從出岫山莊的那一冊殘卷裏，發下了下一個護卷人的身份，難道是狄家？”狄小鸞心中浮現了一個極其可怕的推測。
史長生知道，她這樣問，便是以爲那冊殘卷，在照影手裏。
他搖頭道：“不是。殘卷不在他手裏，所以他應當並不知道下一個護卷人是誰。”
如果不在照影手中，難道在崇夜手中？
狄小鸞的目光暗了下去：“照影爲什麼帶你去狄家？”
史長生喉結動了動，低聲道：“他整日看管我，總歸會認爲我是個累贅。人若沒有價值，或者知道的太多，便沒有再留着的必要了。整日在地府中，我知道了不少事情，他斷沒有再留我的可能。所以爲了活命，我便騙他說我知道關於護卷人的祕密，這次他便帶我到了揚州，他好像要同狄府公子商議什麼事。照影是一個狡黠善變之人，你永遠不知道他腦子裏下一刻在算計着什麼，有時候，已經確定好的計劃，他都會突然改主意。”
狄小鸞的心沉了下去，狄珩怎麼會同地府扯上關係？他口口聲聲說狄家是唯一一個孤立於忻王勢力範圍的世家，到頭來竟全是假的麼？
如墜冰窟，大抵便是她此時的感覺，惡寒一瞬間爬滿了她的全身，她盯在遠處的目光有些失焦，“他確實改主意了，他是故意放我們走的。”
史長生一時未反應過來，臉上還掛着疑惑。
狄小鸞搖頭冷笑：“他此舉，便是要你告訴我這些。”
讓我對狄家徹底絕望。
這句話，狄小鸞沒有說，她無法告訴史長生她與狄家的這層關係。
照影端的是玩弄人心的一個好手。
狄小鸞緊握着拳頭，竭力剋制着身體的顫抖，“否則，以狄府外圍的佈防，你以爲以你我二人，能這麼輕易地就逃出去？佈防的都是精銳，途中的追兵卻都是草包，這難道不奇怪麼？他如此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狄小鸞縱然在剋制，可史長生到底還是看出了些什麼，於嶽青衫而言，狄家與地府扯上關係這件事本就與之不甚相干，但狄小鸞聽他講完，看起來情緒似乎很不穩定。
史長生頓了頓，終於還是開口：“嶽公子，我斗膽問公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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