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心驶得万年船 作者:离人横川 好书、、、、、、、、、 鹅黄衣服的圆脸少女在前面带路,汤昭和卫长乐在后面跟着。 要說這少女比圆晴這蜘蛛女气质亲切不少,汤昭可以和她攀谈几句,但她似乎又是官府的人,令人多了几分顾虑。汤昭一时担忧,只盯着她背后那朵巨大的蝴蝶结发呆。 蝴蝶结随着她向前走一上一下的晃动着,她的步伐似乎很有规律,蝴蝶结的晃动的频率也很规律,目光一旦陷入了這等韵律裡,渐渐就能浸入其中,不可自拔。 突然,汤昭的衣袖给人拉了一拉。他回過神来,就见卫长乐看過来,对汤昭使了個眼色。 汤昭一时费解,只能看回去,两人远远沒到心有灵犀的地步,他光眨眼這谁能懂? 定了定神,他往四周看去,心中一凛: 好偏僻的地方!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了嗎? 要說這山庄色调暗沉,气氛压抑,原分不出哪裡是正哪裡是偏,可是這裡的巷道非常狭窄,渐渐有走到死胡同的感觉。 汤昭深吸了口气,强笑道:“姊姊,咱们是去见那位大人嗎?” 那圆脸少女脚步不停,道:“你說镇守使?他今日有要紧事,不能见你们。” 她的容貌俏丽,打扮的也像個活泼少女,声音却偷着三分娇媚,三分慵懒,原是十分悦耳,但此时此地却格格不入。 汤昭心越发往下沉,道:“那……咱们去哪儿?” “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說完這句话,圆脸少女突然停住,伸手推开一扇门。 一阵清风吹了进来。 灰扑扑的墙面上开了一扇不起眼的角门,如同把浑浊的冰面打破了一個洞,清新的风扑面而来。 门外是树,是草,是满地的落叶和振翅的鸟儿。 色彩缤纷,和山庄的阴暗界限分明。 那是外面的世界。 “出去吧。” 她笑眯眯的說。 她的声音還是那样,娇滴滴、懒洋洋的,但這时听起来又不同了。 汤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让我們走?” 少女道:“你们本来就不该在這裡,這哪是你们小孩子呆的地方?镇守使做事欠思量。趁着今日他不在,你们先走吧。” 汤昭一时茫然,问道:“可是我們一走,你怎么办呢?” 少女道:“镇守使做事无所顾忌,难道我就不会随心所欲么?還轮不到你们两個小孩儿替我操心。” 看她面相,也就比汤昭大個四五岁,一口一個小孩叫的顺口。 汤昭眼看一门之隔就是外界,不免心动,突然就听卫长乐道:“我們不想出去。” 汤昭一愣,卫长乐上前一步,将汤昭挡住,正色道:“多谢姊姊一片好意。但我們是自愿来到這裡。我們信任检地司的大人,只等朝廷安排就是。何必私自潜逃,做了贼呢?” 汤昭不再說话。倒不是同意卫长乐,只是他从卫长乐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的决意,這是极少见的,想必不是毫无理由。现在他自己沒有心存犹疑,自然要尊重卫长乐的决断。 两人之间就算沒多少默契,信任总還是有的。 那少女眯着眼睛看着卫长乐,虽然看不见她的瞳仁,但能感觉到她居高临下的逼视。 而卫长乐并不躲闪,直视对方,背后却落下汗来。 過了一会儿,少女放松下来,懒懒道:“鱼儿不肯跳出網,难道還能硬扯嗎?反正明天镇守使会回来,一定会见你们。你们的机会只有今天而已。” 汤昭虽支持卫长乐,却觉得不免辜负对方好意,上前行礼道:“多谢姊姊好心帮忙。是我們辜负了你的美意。无论如何,今日的恩情我們都记下了,将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少女笑道:“报答?你說来日要报答,這是說真话,還是阴阳怪气呢?” 汤昭怔了怔,道:“学生向来說真话。何来阴阳怪气?” 說到這裡,他心中一动,盯着少女。 他心中冒出了古怪的念头,但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所以谨慎的重申道:“我道谢就是道谢,对你是這样,对其他人也是這样。” 少女点点头,看样子颇为满意,道:“這么說你很聪明咯?好吧,我等着你将来报答我。不過今日你们不肯走,有沒有‘将来’可就說不准了。希望你们不要后悔。”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道,“吃不吃糖?” 汤昭愣了一下,少女解下腰间的荷包,让汤昭伸出手,倒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来,有饴糖、酥糖、龙须糖、松子糖、桂花糖,各种糖果一应俱全。 汤昭目瞪口呆,又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少女收起荷包,道:“這個糖你慢慢吃,吃多了对牙不好。還有……猫也喜歡吃糖的。” 說完,她轻轻一跃,跃上了墙顶,姿态轻盈,降落无声。汤昭刚刚抬头,就见鹅黄色一闪,已经消失不见了。 汤昭捧着糖,若有所思。 总觉得這個跳跃的姿态在哪裡见過。 卫长乐拒绝之后一直静静地站着,過了一阵低声道:“昭哥,对不住,我可能连累你错失了逃脱的机会。” 汤昭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她有什么破绽?” 卫长乐四处打量周围,此处偏僻,确然一個人也沒有,方轻声道:“我怕她是来试探我們的。” 汤昭点头,他刚刚也是這么猜测的,但是卫长乐怎么那么快确定的呢?有什么他沒发现的破绽嗎? 卫长乐道:“有一等人贩,抓住孩童之后,便假装好人来试探他们想不想逃走。第一次第二次必然說想,跟着人逃脱自然失败,然后被抓住一顿毒打。如是再三,打到孩童看到逃脱的机会连想不敢想,动也不敢动,再也不敢信任任何人,彻底麻木了,這才算驯熟了。之后随意倒卖驱使,再无問題。” 汤昭背后一凉,又问道:“這是人贩子的手段吧?检地司也這样嗎?” 卫长乐默然,過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应该不至于吧。但是我不敢赌。就我以前的经验,一件坏事一旦可能会发生,就一定会发生。” 汤昭觉得自己好像听過這個理论,叫啥啥定律来着,既然都叫了定律了,那多半是真的,问道:“那么如果一件好事可能会发生,那它有多大可能会发生呢?” 卫长乐出神道:“本来有好事是绝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不過遇到你我有点转运,所以刚刚可能真的错失一個机会吧。” 汤昭觉得少女是真心伸出援手的,除了直觉還有一個只有他知道的理由,不過這都是后来他回過味来想到的,当时他可是犹豫不定,此时尘埃落定,自然不能回头再埋怨卫长乐的谨慎,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小心才对。” 此时少女已走,离开的门還虚掩着,两人面面相觑。 過了一会儿,汤昭一伸手,将门按上,道:“既然咱们不赌,索性就别惹嫌疑了。站那边儿去吧?” 又等了近半個时辰,才见圆晴和一個公差匆匆到来。 那公差大老远见了两人,松了一口气,道:“那女人呢?” 汤昭如实道:“跑了。就刚刚翻墙跑了。” 公差狐疑的盯着两人,并沒进一步询问,反而对圆晴道:“你们山庄怎么竟放进来這等可疑人物?” 圆晴愠道:“难道不是你们的人嗎?” 那公差道:“她說了自己是检地司的人了?” 圆晴道:“她也不是我們山庄的人啊!” 此时大家都了然了,這黄衣少女利用双方沟通不畅、信息不通的空档来了個两头骗,大摇大摆的把汤昭两人带走,而且還真的给她成功了。若不是卫长乐太過谨慎,两人现在都金蝉脱壳了。 想通此节,大家脸色都不好看。卫长乐更后悔自己错失机会。那公差道:“既然贵山庄两個孩子都看不好,還是交给我們吧。你们别插手了。” 圆晴沉着脸道:“随你,难道我們稀罕嗎?只是你们占的就是我黑蜘蛛山庄的地方,不用我們,你们能飞上天去?” 公差冷着脸,对汤昭道:“跟上来,别走丢了。”甩袖走了。 圆晴提高声音道:“你们仔细吧,我們庄主不日便回。检地司好大的官威,压派我們這些小人物罢了,我們庄主可不吃這一套!” 公差懒得回应,带着人扬长而去。 汤昭他们再沒回那小厢房去,而是住到了一处大院。 這大院宽阔华丽,似乎是山庄的正堂。院外守卫森严,院裡倒是清净,两人一人分得一间厢房,床褥家具俱全,算是提升了一点儿待遇。 当然也沒有什么事情做,无非等着那镇守使回来做主罢了。 這一等,就等到晚上,依旧不见人影。 汤昭等的有些烦躁。那人不回来,很多事情落不了定。 他一日之间经历了太多事,可算得跌宕起伏。有的事是他自己選擇,有的却是莫名其妙,甚至荒诞离奇,恍如梦境。 现实和梦境的交织,让他心头纷乱。就像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 那位大人回来,能拆解一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