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原今
烈日下,屍身的膿水流出,散發着一GU撲鼻惡臭。雖然被泡得快要發脹,但依舊能看出Si狀尤其慘烈,皮爛骨碎,不見一塊完整。

  在人羣越聚越多之前,陶老闆讓手下處理了屍身,驅散了人羣。

  因着出了這樣的事,船上氣氛有些慘淡,孩童們被父母早早帶回房間,食館裏也分外安靜。

  看着眼前的白粥小菜,廖芙的眼前卻依舊殘留着那具屍身揮之不去的殘影。可說實話,對這些人,她並不同情。一想到他們對鮫人殘暴的行爲,只覺得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她有些不解:“鮫人殺人,之前也發生過,爲何偏偏這次讓船上人心惶惶?”

  鈞川:“之前是意外,但這一次不同,屍身是在海中被發現的。”

  船隨海流,屍首在海水中泡發兩日,按理來說早該飄不見了,就像廖芙拋掉的那具屍首。可它偏偏被人發現,與其說是偶然,更像某種明目張膽留下來的——示威。昭示着某種充滿惡兆的開端。

  “你的意思是,鮫人殺了他,又留下他,爲的是警告陶年?”廖芙想了想,又自己搖頭,“不會的,我見過鎖鮫人的鏈子,內圈有細針,直接釘在尾鰭上,根本沒法兒主動解開。況且所有的鮫都被嚴加看管着,怎麼可能做到悄無聲息地殺人留屍?”

  話到一半,她奇異地頓了頓。忽然想起,這艘船上能夠不受限制自由行動的鮫,是有一隻的。

  “殿下覺得這些人Si有餘辜,對嗎?”鈞川總是能敏銳地察覺她的心思。周遭無人,他又喚起了曾經的稱呼,似乎無論何時,“殿下”二字對他來說總是最順口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的語氣似有輕嘆,廖芙聽出了那嘆息聲中的含義。她離g0ng已經許久,一路顛沛,卻彷彿還是被捧在帝手中的明珠,有着不合時宜的同理心和天真。

  “我二十歲時以身手拔尖當選入g0ng,侍奉殿下左右。在這之前,我在嶺南從軍,隸屬增城虎賁營。”

  鈞川很少提起和自己過往有關的事情,談及自己的往事,這還是第一次。

  廖芙沉默片刻:“破京圍聖的虎賁軍?”

  他苦笑:“我確實曾爲琰王謀事,只是那時他的狼子野心尚未展露。”

  廖芙微微點頭,輕聲道:“在其位,謀其職,不必介懷。”

  嶺南天高皇帝遠,最宜囤積兵馬糧草。g結鄉紳,聯合官宦,乃至下墓m0金,在那種習以爲常的環境中覺得都是正常的。後來這種掠奪進一步擴大,恰逢南海鮫人傳聞甚囂塵上,於是在南海之畔設船營捕鮫。

  鮫人泣淚成珠,血r0U制燭長燃不滅。鈞川在海上待了數月。那段日子裏,數不清船營每天會殺多少鮫人,只記得,剝鮫堆積起來的鱗片常常會堵塞河道。

  “三月後的一天晚上,他們圍住了船營。鮫人的報復就是這樣,來得猛烈而突然。在霧濛濛的Y唱聲裏,將士們排着隊一個接一個跳進海中。”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海邊燃起了大火,人油作脂越燒越旺,從夜半燒至天亮,晨光熹微裏,拍上岸的海浪是血紅sE的。”

  鈞川敘述的口吻並不激烈,可光聽描述,廖芙都能想到那是怎樣的血流成河。只是她在皇g0ng中被保護得太好,酷烈的傳聞從來傳不到她耳中。

  “後來呢?”她不禁追問。

  “後來琰王殿下被意外S傷,駐紮的虎賁軍棄船而逃,那片海域成了禁地,很久之後也能時不時聽到鬼哭嗚呼。”

  有一絲不對勁的感覺盤旋心頭,廖芙總覺得有什麼東西,隱藏在那平靜的言語之下。或許是那段記憶太慘痛,看鈞川不願提及的樣子,她也不便多問。

  天空Y沉下來,天穹烏雲盤旋,沒有太yAn的時候,海水的顏sE深了許多。商船壯闊雄偉,可在海天一線的黑浪中,它是那麼渺小,如一粒沙塵。在這樣的天氣裏,會讓人產生錯覺,就像海中的小魚,無知無覺地駛進一張黑暗中張開靜待的巨口。

  昏沉天光下,鈞川的眼眸也帶了點肅然的幽微之sE,他喃喃自語:“鮫人擅長蠱惑,用歌喉,用美貌,會讓人情不自禁產生能拯救他的虛妄想法,殊不知,所有的楚楚可憐,都是猛獸捕獵前的僞裝,人們深陷迷途而不自知。殿下,你知道我怎麼想嗎?”

  “——人族與鮫人爲伍,無異於玩火。”

  ……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見血翠鎩羽而歸後徹底沉靜下去,就像從這艘船上消失了一般安靜,再也沒來找過廖芙的麻煩。只是另一件危機接踵而來,自從那天發現打手屍T之後,這之後一連好幾天,船上每天都出現Si人。

  鈞川說這船在十日之前就該抵達方外島。他去找了陶年,不知談過什麼,廖芙在遠處看着,見陶老闆那張塗了油似的麪糰臉頰,怒意從B0發到平靜,額角掙出了幾根似笑非笑的青筋。

  陶年答應,若七日內依舊無法抵達,他會給出一個決斷。

  後來他私下來找廖芙,單獨告訴了她一件事。

  “他旁敲側擊地追問,但我還是聽出來了,他想知道那條銀鮫的下落。”

  廖芙眉心一跳,以爲鈞川發現了什麼。但從陶年的言語中得知,鈞川並不知道他們的交易,他只是單純在意銀鮫的去向。

  “我告訴他銀sE的鮫最少見,我捕鮫二十年還是頭一回捉到,當然是單獨關起來了!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

  廖芙:“什麼?”

  陶年嗤嗤喘着粗氣,情緒很激動:“他說銀鮫是厄運的象徵,遇上他就意味着我離葬身魚腹不遠了,太可笑了,以爲我是嚇大的嗎?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出於某種莫名的原因,鈞川忌諱銀鮫,但他卻沒有告訴廖芙。

  她看着眼前的陶年,他憔悴的神態已顯老態,其實漂泊的時光早就將他腐蝕,只是從前JiNg神頭足,不見端倪。

  陶年之前面對她的質問,說自己從不做噩夢,可這連日的Y沉天裏,他做的好像都是噩夢,整個人都有點歇斯底里的癲狂。

  “饕餮宴,對,饕餮宴!我要宴請這船上每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我要讓他們知道,連日的風雨罷了,我的船航海二十年,不可能靠不了岸!”

  廖芙沒聽完就離開了。

  ……

  她不能再留下這隻鮫了。

  這個念頭在廖芙腦海中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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