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上元燈會(二)
華安心頭一喜,戲謔道:“誰,是誰蒙着我的雙眼。”
“猜猜看,我是誰。”王靈壓着嗓子裝出沙啞的聲音。
“哦,讓我想想。”華安故作沉思,頓了頓說道:“一定是小姐,對不對。”
“哦,華安哥哥猜對了,就是姐姐。”褚蒜子興奮的蹦了起來。
王靈鬆開手,揪着嘴埋怨道:“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一次就讓猜到了。”
華安揉了揉眼睛,轉身看着王靈,壞笑道:“華安與小姐朝夕相處,就算眼睛被蒙着,看不到小姐的樣子,但小姐身上那股香香的味道,華安還是很熟悉的。”
華安說完踮着腳,在王靈那白皙的頸部狠狠的吸了幾口香氣。
那微弱的熱氣縈繞在王靈的頸部,更縈繞在她的心裏,頓時那麻麻的感覺從她的頸部一直延伸到全身,原本白皙的頸部也變得白裏透紅起來。身體也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華安明白,這是少女的本能反應,這些日子,他和王靈早已混熟,偶爾開個玩笑也無傷大雅。
王靈見華安故意逗自己玩,氣的直跺腳。她紅着臉,白了華安一眼,嬌叱道:“哼,人還沒長大,倒是先學壞了,剛纔就該把的鼻子也給堵上,讓亂聞。”
王靈說到最後一個聞字時,玉頸不自覺的又紅了起來,她慌忙的用手遮在頸部,輕輕的低下了頭。
華安看着王靈那嬌羞的模樣,心裏更加得意,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笑道:“就算小姐把華安的眼睛和鼻子都捂上,華安還是能感覺到小姐那肉乎乎的小手。”
說完對着王靈做了個鬼臉。
“哼,本小姐看是皮癢了。”王靈滿眼嗔怒,追着華安捶打了起來。
華安自然小跑着躲閃,一路上,行人對他們的打鬧都不以爲意,因爲在成人的眼中,他們都只是一羣頑皮的孩子而已。
三個人就這樣一路上打打鬧鬧,開開心心的向燈會所在的南市行去。
一到南市,三人便被五彩繽紛的彩燈深深的吸引,而且,越往裏面花燈越多越大,色彩也越鮮豔。
在集市的正中是十幾盞高達兩三丈的大花燈,大花燈裏點滿了密密麻麻的蠟燭,不僅照亮了花燈本身,而且將整個南市的中心都照的跟白天一樣。
“這個一定是蓮花燈,看它多像蓮花。”王靈指着一盞蓮花燈,看着華安感慨道:“真是太漂亮了。”
“嗯,蓮花燈確實漂亮,不過小姐更漂亮。”華安看着王靈,真誠的說道。
也許是前世看慣了霓虹燈,華安對這些大花燈興趣並不是很大,而成年人的靈魂卻讓他,對眼前喜笑顏開的俊俏少女充滿了興趣。
王靈白了華安一眼,嗔怒道:“耍貧嘴,就知道嘴裏沒好話,不理了,蒜兒妹妹,我們去那邊看看。”王靈說完攙着褚蒜子小跑着向一旁的小攤走去。華安嘴角微微一笑,緊緊跟在後面。
“蒜兒看,這串黃色的珠子好漂亮。”王靈說着拿起一串蠟珠。
賣珠子的小販立刻介紹道“姑娘,這串蠟珠是保全家平安的,戴在姑娘的手腕上一定很漂亮。才二百文錢,買了吧!”
“忘記帶錢了,就不要了。”王靈揪着嘴很不情願的將蠟珠放了回去。她攙着褚蒜子向對面的一處酒樓走去。
王靈走後,華安偷偷的買了三串蠟珠揣在懷裏,而後,跟在王靈的後面向對面走去,對面的酒樓門口,人羣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家酒樓爲了招攬生意,特意推出一款免費套餐,老闆娘將六盞特製的燈籠掛在酒樓的大門口,每一盞燈籠上都寫上了幾句燈謎,凡是猜對了謎底的顧客,可以拿着燈籠在此免費享用一桌豐盛的飯菜。
京城的不少貴族子弟都聚在這裏,他們倒不太在乎那一桌飯菜,他們來此完全是爲了顯擺自己的才華,讓別人對自己刮目相看。
前面的五個燈籠已經被人猜着了,老闆娘扭動着她那細柳腰,指着第六個燈籠,大喊道:“各位聽好了,最後一個燈謎是,毛對毛,肉對肉,一宿不碰就難受。謎底就兩個字,各位公子好好猜猜吧!”老闆娘說完朝臺下的衆人拋了一個媚眼。
臺下的幾個貴族公子頓時相視一笑,一個穿着最爲華麗的公子搶先道:“圓房,一定是圓房,大家夥兒說是不是啊!”華服公子說完齜着牙,一臉的猥瑣。
周圍的看客也都跟着大笑起來,他們只恨自己的嘴巴反應太慢,居然被人搶了先,對於這個答案衆人還是極爲認可的。
華安對此也沒有太多的異議,畢竟他的前世是個成年人,這些事還是懂得一些皮毛的。只是作爲壓軸燈謎,謎底似乎顯得太過簡單,這讓華安覺得有一些反常,謎底應該另藏玄機。
“華安哥哥,圓房是什麼啊!”褚蒜子轉過身,睜着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着華安問道。
“圓房就是兩個人,呸呸呸,就是圓圓的房子。”華安不知道該怎麼向只有三四歲的褚蒜子回答這個問題,只能訕訕地敷衍。
“哦!”褚蒜子看着華安應了一聲,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將酒樓屋頂的一粒沙子吹進了褚蒜子的眼裏,褚蒜子立刻將眼睛緊緊的閉了起來。
華安看着褚蒜子那緊閉的雙眼,上眼皮和下眼皮緊緊的擠在一起,就連上睫毛和下睫毛也交錯的合在了一起,頓時恍然大悟。
華安看着周圍噫籲不已的衆人,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老闆娘,本公子猜對了,還不快把燈籠送過來,哈哈哈。”華服公子得意的笑道。
“公子心裏就知道圓房。”老闆娘白了華服公子一眼,高高舉起燈籠,搖了搖頭。
“爲何啊!”華服公子心中一怔,隨即笑道:“難不成老闆娘整日寂寞難耐,責怪本公子不曾圓了,哈哈哈!”
華服公子說完放肆的大笑起來,周圍的看客也都跟着瞎起鬨,直把臺上的老闆娘氣的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
華安看不慣一大羣男人欺負一個弱質女流,儘管這個弱質女流並非是一般的良家婦女,他大步走上前去,昂首看着華服公子高聲道:“因爲公子猜錯了。”
華安此言一出,衆人都向華安看來,華服公子心裏猛的一怔,見華安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便極爲不屑的喝道:“小屁孩懂什麼,乖乖回家喫奶去。”
華安聽了,倒也不生氣,在他眼裏這些紈絝子弟都是無知之輩,自己胸懷濟世平天下的志向,怎麼可以和他們一般見識。
華安微微一笑,仰臉看着華服公子淡然道:“謎底是眼睛,不是圓圓的房子。”
“眼睛。”臺下的衆看客頓時恍然大悟,華服公子卻傻眼了,他瞪着華安一臉的憤恨,頓了頓‘哼’了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此時六條燈謎已經全部猜完了,圍觀的看客也漸漸散去,臺上的酒樓老闆娘見華安給自己解了圍,頗爲感激的瞟了華安一眼。
她扭動腰肢走下高臺,將燈籠遞給華安,柔聲道:“真是聰明的小公子,來來來!,想喫什麼儘管跟姨娘說,姨娘親自給做。”說完在華安的臉蛋上掐了一把。
“謝謝姨娘。”華安謝了一句,拉着王靈和褚蒜子向酒樓走去。
進了酒樓,華安三人在一處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來,很快,一大碗香噴噴的魚肉丸子便端了上來。
熱乎乎的魚肉丸子散發出醉人的芳香,華安拿起一把小勺子舀了一個,放到嘴裏一嘗,頓時感覺一股柔軟爽滑、入口即化的感覺從口中傳來,嚥下之後仍感覺滿口留香。
王靈也舀了一個放到嘴邊,輕輕碰了一下便如觸電般的立刻放了回去,小手不停的在嘴邊扇動,顯然是被滾熱的魚肉丸子燙着了。
華安見了不禁覺得好笑,他搖了搖頭,伸手舀了一個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一會,待差不多能吃了便放到王靈的嘴邊,笑着道:“小姐,張嘴。”
“居然餵我,本小姐可比大多了。”王靈詫異的白了華安一眼。
華安頓感無趣,轉身將魚丸放到褚蒜子的嘴邊,柔聲道:“蒜兒,張開嘴。”
褚蒜子聽話的張開嘴,將魚丸子吞了下去,隨即嚷道:“好喫,華安哥哥,我還要。”
“好好好,蒜兒妹妹不急,哥哥再舀給喫。”華安說着輕輕瞟了王靈一眼。
只見,王靈揪着小嘴,滿眼醋意的看着華安和褚蒜子,一副懊悔的樣子。
華安心下暗暗竊喜,腹誹道:“讓玩高傲,後悔了吧!”
飽餐一頓之後,華安三人離開酒樓,再次來到擺滿花燈的街市,此時街上的人稀疏了一些,但仍然算得上熱鬧。
南市的中心有一處露天的高臺,高臺周圍圍繞着十幾盞燈高達兩三丈的大花燈,華安三人爬上高臺,依次倚在護欄上,欣賞着周圍的美妙花燈。
夜晚的微風吹拂着他們的臉龐,雖然冬日的風有些寒冷,但此刻他們卻感覺涼涼的很是舒服。
“這裏真好,可以看到全京城的花燈。”王靈伸手指着周圍的花燈劃了一道弧線。
此刻她的內心格外舒暢,燭光照在她的臉上,那臉蛋嬌嫩如玉,嬌小的耳朵在燭光下顯得有些剔透,耳垂透出肉色的嫣紅,一縷青絲在微風的吹拂下從她的左鬢一直延伸到嘴角。
華安情不自禁的暗歎道:“真是個美人胚子。”
此時,王靈就坐在自己旁邊,一股股醉人的體香縈繞在華安的鼻端,讓華安不禁有一種將王靈狠狠的摟在懷裏親熱一番的衝動。
“華安哥哥,看,天上的月亮好圓好亮哦!”褚蒜子突然打亂了華安的思路。
華安定了定神,側目看着褚蒜子,笑着說道:“傻丫頭,今天是上元節,月亮當然又圓又亮了,們知道麼,月圓之夜只要在月下虔誠的許願,願望便一定可以實現,聽說很準的。”
“真的,那我們每人都許個願吧!”王靈建議道。
“好啊!好啊!”
華安盤膝而坐,雙手合十,在心裏默唸道:“華安不才,願奉獻自己的一生來拯救大晉河山,諸神保佑華安能克敵制勝、今生今世功成名就。”
華安一口氣默唸十遍,緩緩的睜開眼,見身邊的王靈和褚蒜子都看着自己。
“許什麼願,竟要這麼久。”王靈好奇的問道。
華安強忍着笑意,胡謅道:“我想快點長大,然後娶上兩個美嬌娘,一個就像小姐這般美麗,一個就如蒜兒妹妹般可愛。”
“哈哈哈。”華安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褚蒜子還好,王靈聽了卻立刻羞紅了臉,她瞪着華安羞啐了一口:“哼,今晚,嘴裏就沒一句好話,一定是皮癢了。”
她說着趴在華安的身上毫不客氣的錘打着華安的胸口,華安也樂得享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看着天上的明月,華安突然傷感起來,王靈過完年已經虛歲十四,要不了幾年也許就要嫁人了,而褚蒜子下個月就會被親生父親接走,離開京城,日後若無例外便是大晉國的皇后,緊接着便是太后。
自己和她們的緣分也許很快就要盡了,想想這些日子的相處和依賴怎能不讓人心生傷感之情。
童年的快樂時光註定是短暫的,既然一切似乎都已經註定,那麼有什麼理由不珍惜眼前的快樂時光呢?
今晚的快樂時光必將成爲一生中一段美好的回憶。
想到這裏,華安便釋然了,他輕輕的從身上摸出早已準備好的三串蠟珠,放到身前,認真的說道:“三串蠟珠代表我們三個人,們各自挑選一條,留作紀念也好。”
“這不是我剛纔看中的珠子嗎?把她買下了。”王靈驚奇的看着華安手中的珠子,抿着嘴頗爲感激的瞟了華安一眼,挑了一串戴在手腕上,大小剛好合適。
褚蒜子也拿了一串戴在手腕上,雖然有些大了,但是她還是很喜歡,畢竟這是她的華安哥哥送給她的小禮物。
華安將剩下的一串套在手腕上,看着王靈和褚蒜子,笑着問道:“今天晚上,們兩個開心嗎?”
“開心。”王靈和褚蒜子異口同聲,此時她們的臉上的確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大點聲,聽不見啊!”
“開心,開心,開心。”王靈和褚蒜子大聲叫喊着,尖細的叫喊聲迴盪在南市的上空。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稀疏,雖說今夜沒有宵禁,但大多數百姓還是要睡覺的。
華安擡頭一看,皓月當空,時間已經不早了,似乎該回去了。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哦,那我以後能經常到這裏來玩嗎?”王靈耷拉着腦袋,一副依依不捨的表情。
華安拍着胸脯保證道:“只要有我華安在,小姐還怕沒機會出來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華安明白其實機會不會很多了,王靈即將成年,說親的媒人很快就踏破司徒府的門檻。
“嗯,不許騙我。”王靈見以後還有機會出來玩,便高高興興的答應了。
三個人意猶未盡的離開了燈火通明的南市,帶着倦意回到了司徒府。
一個月後,褚蒜子的父親,當朝司空郗鑑麾下記室參軍褚裒來到司徒府將褚蒜子接走,褚蒜子留華安,着實哭鬧了好一陣子,但最終只是和父親在司徒府多住了三五日,便還是依依不捨的離開了。
褚蒜子的離開讓華安的心裏着實失落了好一陣子,但同時韓潛對華安的要求也越來越高,華安每日都要刻苦的練習各種刀法、劍法、槍法,每日都累的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當然成績也是顯著的,華安的體力一天天的增強,武藝也越來越嫺熟,已經不滿足於用木質兵器了,石質、甚至鐵製的兵器,華安也耍的起來。
最重要的是通過忘我的刻苦訓練,華安也就沒有時間去失落,不久之後,上元節的一幕幕快樂的場景,便不再頻頻出現在華安的心裏,而是成了一段美好的回憶,偶爾,不經意間會回想一下,乾笑兩聲而已。
兩年後,華安九歲,韓潛已經正式教華安箭術了,並且試着教華安騎術,包括騎馬砍殺、格鬥、還有騎射等基本技能。
因爲華安很小的時候就有騎驢的功底,此後也經常跑到韓潛的軍營偷騎軍馬,因此華安學得很快,這讓作爲師傅的韓潛欣慰不已,同時華安的箭術也在韓潛的精心調教下日益精進,雖不能百步穿楊,但五十步之**殺野兔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一年,王靈週歲十六,正值花季妙齡,司徒府的門檻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司徒王導和夫人曹淑自然是歡天喜地的希望把女兒嫁一個好人家,普通人家和沒落的士族當然是不行的,要挑自然也要在士族之中選拔。
王導和曹淑倒是在媒人的介紹下,看上了幾個不錯的後生,但王靈心裏想着華安,對這些紈絝子弟絲毫不感興趣。
不論別人如何勸說,她就是死活不依,並且出言不遜將媒人都給得罪了,媒人也是有脾氣的,既然受了那麼大的氣自然不會在外面說王靈的好話,一時間京城的士族子弟都知道王靈是個脾氣很壞,無理刁蠻的主,便都不敢再上門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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