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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人质

作者:冬天的柳叶
都是他们的错。 這個认知,是秋蘅在那十年裡学到的。 救下能救的人,放弃救不了的人。如果一直为沒救下出现在眼前的可怜人而自责,那她早就崩溃了。 错的是那世道,是视夏人如猪狗的异族,不是她。 那是痛,也是成长。现在成了养分支撑着她在现世独行,不畏惧,不退缩。 秋蘅又收到了嘉宜县主的請帖,带上芳洲前往康郡王府。 嘉宜县主在园中凉亭等候,亭中石桌上摆满了鲜果茶点。 “秋六姑娘。”见到秋蘅,嘉宜县主献宝般把新做好的香佩给她看,“是不是好了很多。” 秋蘅仔细看了:“薄厚适中、色泽也好,就是气味上還不够协调,這与香料的配比与香泥的捶打都有关系……” 嘉宜县主认真听着,对眼前少女更欣赏了。 她就喜歡秋六姑娘這样的,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只說好话,說出来的都是有用的。 “秋六姑娘,我能叫你阿蘅嗎?” 嘉宜县主這话问得突然,秋蘅怔了一下才笑着点头:“好啊。” “阿蘅,你知不知道你的香佩在京中开始流行了,好些人都在研究怎么做呢。” “是嗎?大家能喜歡香佩我也开心。” 对香佩的传开,秋蘅心裡有数。這既是她的计划,也从秋杨那裡得到了驗證。 国子监放假那日,秋杨特意找她,问她香佩是怎么回事,說好几個同窗向他打听是不是有個会做香佩的妹妹。他一问,都是那些同窗的姐妹托他问的。 秋蘅干脆送了一條香佩给秋杨,秋杨离开时脚步带风,全然沒有了为人兄长的自持。 “阿蘅,要是人人都像你這般有肚量就好了。”嘉宜县主拉住秋蘅的手,說出請她来的另一個目的,“大哥說有事找你。” 怕秋蘅尴尬,嘉宜县主忙解释:“大哥和我說了,你们早就认识了。当年幸亏你的帮助大哥才沒在山裡迷路……” 秋蘅并不尴尬。 如果认识年轻男子就觉得尴尬,那她也不用做事了。 “那我让人去喊大哥過来。” 不多时,凌云走了過来。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宽袖长袍,头戴玉冠,因为偏瘦,行走间总给人一种洒脱翩然欲要乘风的感觉,惹得亭外侯着的侍女们移不开眼神。 這要是换了对其他男子,侍女们早就要被训斥不懂规矩了,可对凌云如此,只会让人生出理解来。 至少嘉宜县主很理解這些丫鬟们。 大哥年少沒长开的时候风姿也沒如此夸张,真真是男大十八变。 好在嘉宜县主一心扑在香道上,对美貌沒有执念。不然整日面对着同父同母天人之姿的兄长,心态非崩了不可。 “大哥。” 凌云对妹妹笑着点头,看向秋蘅:“阿蘅来了。” “凌世子。”秋蘅行了礼,“听县主說你找我。” “先前你不是拜托我打听一下京城及周边道观有沒有符合年纪的道长。這段時間我把京中道观都拜過,周边道观也安排了人去查,一共记了三十来名道长的情况……”凌云說着,把一個小册子递過去。 人生七十古来稀,京城及周边大大小小道观数十座,年過七十的老道也就這些人。 一旁嘉宜县主吃惊不已。 原来大哥每日去拜道观是为了阿蘅,她還以为大哥想去修仙。 “多谢凌世子。”秋蘅接過小册子翻看。 “阿衡,你要找人嗎?”嘉宜县主好奇问。 “对,我在找教我香佩的道长,他曾去南边游历,现在在京城的可能比较大。” 嘉宜县主眼睛猛然亮了:“竟然是教你制作香佩的道长?阿蘅,我能不能和你一起找?” 秋蘅想到长清真人說随缘的话,笑道:“我沒有非找到人不可的打算,就是想碰碰运气,得闲时去道观逛逛。或许就赶巧遇到了,遇不到也沒什么……” “得闲?咱们现在就得闲呀。”嘉宜县主一脸雀跃,指着册子上一处记录,“這清风观离得不远,咱们去清风观吧,反正现在還早。” 若能遇到教阿蘅的那位道长,她就跪下求他收她为徒。 咦,這样一来阿蘅就是她师姐了! 嘉宜县主一点都沒因秋蘅比她還小一岁而叫师姐不自在的念头,只有激动。 见嘉宜县主一脸祈求,秋蘅也动了心。 与其在郡王府闲聊,還真不如去附近道观看看。 “大哥,那我和阿蘅出门啦。” 凌云略一沉吟:“我陪你们去吧,正好与清风观的道长也算熟悉。” 嘉宜县主自然乐意,看向秋蘅。 秋蘅当然不会反对:“那就麻烦凌世子了。” 她的客气令凌云在心裡轻叹口气。 他還记得不久前,眼前少女一口一個白大哥,对他的亲近不比妹妹凌波少。 三人出了门。因清风观就在内城,常招待富贵之人,倒是不太担心安全問題,带的仆从并不多。 清风观中,出面招呼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道士,道号玄阳。 他是净心道长的关门弟子,净心道长已有八十岁,正在凌云整理的名单上。 “师父,凌世子来访。” 净心道长看起来确实很老了,目光透着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平和。 “凌施主又来啦。” 凌云客气道:“带妹妹来上香。” 净心道长把目光投向秋蘅与嘉宜县主。 嘉宜县主在外人前還是稳重的,压着激动,余光瞄向身边少女。 不是先生。 秋蘅沒有失落。 若一下子就找到人,才是太巧了。 既然来了,也不好立刻就走。三人由道士玄阳陪着去上了香,在观中走了走,這才准备离开。 前往观门口的时候,突然一队人冲了进来。 “你们是何人?怎么能直闯道观?”一名道童怒问。 “皇城司办案。”为首的绯衣少年亮了腰牌,视线一下子落在秋蘅等人身上。 而当他看到走在凌云身边的道士玄阳时,眼神突然一凝。 就是這细微的变化,秋蘅立刻察觉玄阳动了。 他的目标是白大哥! 几乎沒有思索,秋蘅就把凌云一推,下一瞬被道士玄阳用匕首抵着脖子的人就成了她。 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姑娘!” “玄阳师叔,你在做什么?” 凌云被推了個趔趄远离玄阳,转身后看到秋蘅被劫持的情形,脸色大变:“阿蘅!” 他想上前,已被涌上来的护卫挡在身后。 玄阳道士把秋蘅抵在身前,往前走了一步。 他本来要劫持的是凌世子,沒想到计划不如变化。也不知這小姑娘有多少分量,够不够他脱身。 闻讯赶来的观主大惊:“玄阳,你這是做什么?” 薛寒這时才出声:“刚刚查到,道士玄阳是北齐细作!”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而玄阳则冷笑一声。 果然先下手为强是对的,他若是心怀侥幸,连挟持人质的机会都沒有。 這小姑娘反应倒快。 秋蘅若知道玄阳此时想法,恐怕要翻白眼。 她若能暴露有功夫在身,谁劫持谁還未可知。而现在能做的只有先不让凌世子落入险境。 她来当這個人质,总比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强。 “你是皇城使薛寒?”玄阳问。 “不错。”薛寒面无表情回应,丝毫不露对秋蘅沦为人质的紧张。 他深知,一旦表现出对人质的在意,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我要出城!”玄阳推着秋蘅往前走。 凌云见薛寒一脸冷漠,唯恐他只在意抓到细作的功劳,急声道:“薛大人,請务必以人质安全为重,阿蘅是为了救我才落入细作手裡的!” 阿蘅—— 薛寒看看凌云,再看向秋蘅。 被玄阳以匕首抵着脖颈的少女静静看着他。 薛寒的心仿佛被蜂子蛰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那噩梦般的情景啊,仿佛重现,折磨着他的心。 为何又這样呢? 玄阳一步步向前,薛寒一步步退后。等出了道观门口,跟随来的亲兵跃跃往前,被薛寒抬手压住。 道观裡,道观外,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紧张得不敢出声。 “你,牵着马,和我一起出城,其他人不许跟着!”玄阳冲薛寒喊。 薛寒吩咐手下:“牵马来。” 一路往北,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城,玄阳紧绷的精神放松许多。 “松开缰绳,放马儿過来。”确定无人跟着薛寒,玄阳厉声道。 薛寒手一松,马儿踱步向前。 玄阳一手抓着秋蘅,眼睛死死盯着薛寒。等马儿到了近前纵身一跃,与秋蘅一起落到马背上。 “嘶——”骏马发出一声嘶鸣。 坐于骏马上的道士玄阳,哦,应该叫细作,居高临下冲面色冷凝的少年一笑:“薛大人再会。” 话音落,在他身前的少女被猛然抛起,如流星般向一個方向坠落。 而他则趁机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去追细作還是救人质,這是玄阳为薛寒制造的难题,是他脱身的机会。 而薛寒沒有别的選擇。 细作抓不尽,阿蘅只有一個。 少年毫不犹豫飞扑過去,倒地前准准接住了坠落的少女。 二人一同摔进路边草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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