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问凶 作者:冬天的柳叶 福海楼的少东家名叫钱川,素爱赌钱喝酒,寻花问柳。 這几日,他总觉得哪裡不对劲。 “钱来,你有沒有听到什么声音?”走在去流香巷的路上,钱川突然停下,一把拽過小厮问。 小厮神色茫然:“什么声儿?公子是问货郎的叫卖声嗎?” 城中不宵禁,入夜后的热闹不比白日少。 “马蹄声,是马蹄声!”钱川语气肯定。 小厮竖起耳朵努力听,入耳是各式各样的声音,乱糟糟闹哄哄,却沒听到马蹄声。 “沒有啊——” 钱川急了:“怎么沒有?昨日我也听到了!” 瞧着自家公子难看的脸色,小厮犹豫了一下问:“公子,是不是您想多了——” 钱川脸色一变。 前些日子从京城来了一位姓韩的公子,衙内们众星捧月陪着到处玩,他大把撒钱凑了上去。那日他们打猎回来的路上韩公子撞了人,听說把人撞死了。韩公子很快回京了,衙内们也无事发生的样子,他却觉得膈应,窝在家裡好些日子才出门。 這几日走在街上总是听到马蹄声,难不成真是他寻思多了? “可能听错了,走吧。”担心传出去玩伴们笑他胆小,钱川压下了疑心。 流香巷就在前头,此时一個個红灯笼亮起,隐隐脂粉香随风飘来。 钱川深吸一口令人迷醉的香气,加快了脚步。 巷中一处小楼裡,相熟的女妓递茶喂酒,软玉温香。 钱川心满意足睡去。 哒,哒,哒…… 夜半时分,钱川突然睁开眼,半坐起来惊惶四顾寻找声音来处,当视线落在一处时瞳孔骤然放大。 床头不远处静静立着一道人影,他的脸——沒有脸,全是头发! “啊——”钱川张嘴惨叫,却发现声音堵在了喉咙裡,根本喊不出来。 人影靠近了他,沒有脚步声,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往钱川鼻尖钻。极度的恐惧下,钱川牙齿打颤,艰难挤出几個字:“鬼,鬼……” 苍白冰凉的手伸出,扼住钱川脖颈。 “为什么要撞死我……为什么……” “不,不是我……”钱川涕泪横流,浑身哆嗦着。 “那——是——谁?”铁箍般的手微微松开,声音一字一顿。 钱川大口喘着气,理智被惊恐淹沒:“他姓韩,他爹是京城高官……你要索命去京城找他,和我沒关系,沒关系!” 那只手从钱川面前拂過,带着冷意与微不可闻的香气,钱川盛满恐惧的眼睛一闭,倒回了柔软的床榻上。 天色微明,钱川猛然坐起来,一眼看到了睡在身侧的女妓。 恐惧潮水般退去,留在心头的是阴影与疑惑。 “原来是梦嗎?”钱川喃喃。 女妓听到动静醒来,藕臂攀上钱川肩头:“钱公子,怎么了?” 钱川死死盯着女妓:“你昨夜有沒有听到什么动静?” “沒有啊——” 钱川突然想到什么,推开女妓冲到梳妆镜前。 镜中男子脸色惨白,脖颈上一道断续青痕分外显眼。 不是梦!有鬼,真的有鬼! 钱川头皮炸开,抓過衣裳披上就冲了出去。 “钱公子,钱公子——” 女妓一头雾水,此后再沒见钱川過来。 转日丫鬟打扫屋子,从屏风一侧捡起一朵珠钗。 “小姐,你昨日找的珠钗原来掉在這儿呢。” “前晚睡下时沒取下,昨日起来梳妆就发现不见了,怎么会落到那儿呢……”女妓随口說了句,沒再深想。 城中福海楼少东家受了惊吓日渐消瘦,云峰村每日上山拜祭父母的少女则越来越安静。 這日王妈妈等秋蘅在坟前磕完头,柔声劝:“姑娘有孝心是好的,可若日日自苦,反让您养父母九泉下担心。” 一個多月来,這孩子每日一早上山,天黑才回,与养父母的感情真是深厚。 “我知道了。”秋蘅柔声道。 相处這段时日,她能感觉到王妈妈的真心。 “姑娘想通了就好,咱们下山吧。” 山下秋管事早等得不耐烦,见王妈妈与芳洲陪着秋蘅下来,淡淡道:“六姑娘請上车,该启程了。” 马车渐渐把村落甩在后面,等上了官道,速度快了起来。 永清伯府,婢女进屋传话:“老夫人,接六姑娘的车马已经到了城郊。” 永清伯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人到了直接带過来,先不必惊动人。” 虽然秋管事的信上說确定了身份,她還是存疑的,等亲眼见了再谈其他。 马车从永清伯府角门进去,停在垂花门前,秋蘅由人领着进了千松堂。 老夫人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垂首行礼的少女:“听說你叫阿蘅。” “是。” “起来吧。” 秋蘅起身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脸庞偏长的老妇人。 老夫人只一眼,就知道错不了。 无他,眼前的女孩子与早逝的三儿媳杜氏几乎一個模子刻出来的。 再看過管事递上来的香囊衣物,老夫人当然不可能有印象,问了王妈妈几句,便吩咐婢女去各院传话。 陆续有人进来,千松堂变得拥挤起来。 “這是你大伯母。” 大太太赵氏拉着秋蘅的手笑:“和三弟妹一個样儿。” 收了大太太的见面礼,秋蘅又向二太太兰氏行礼。 兰氏不像赵氏那般热忱,话也不多。 秋蘅想到王妈妈的隐晦提点,大太太面甜心苦,二太太不多事。 她不会把王妈妈的话当金科玉律,究竟如何,以后便知。 之后便是同辈间的见礼。 二姑娘秋萱秀雅文静,是二房唯一的女孩儿;三姑娘秋芸面若银盘,与长着一张桃心脸的五姑娘秋莹皆是大房庶女;四姑娘秋芙在姐妹中容貌最出众,乃大太太所出。 秋蘅還从王妈妈口中得知,与四姑娘秋芙一母同胞的大姑娘早年便入了宫。 收获了一堆手帕、珠花,秋蘅从芳洲手中接過早就准备好的香囊,一一回礼。 四姑娘秋芙捏着香囊一笑:“沒想到六妹妹還准备了回礼,其实用不着。” 秋蘅笑了笑。 “你祖父他们都不在家,等回来再见過,已经打发人去喊你爹了——” 老夫人话音未落,帘子就被挑起,侍女声音随之响起:“老伯爷回来了。” 秋蘅视线扫過秋家几位姑娘,落到门口处的老者面上。 這就是大名鼎鼎,卖孙女求荣的永清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