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欠揍得很

作者:少尹
邵安也被嚇住。

  自己居然差點失手殺了李念。

  他垂頭喪氣,看着掉在地上的劍,再艱難擡起頭望向李念,雙脣動了下,卻沒發出聲音。

  沈行之仍是那副沒什麼波瀾的表情。

  他俯身將地上的長劍拾起,將劍刃搭在自己右手小臂上。

  劍身倒映出他舒展的眉眼與坦然自若的神色。

  那劍不錯,乃是邵侯專門爲邵安做生日禮物,跑遍了京城纔打造出來的。

  這件事,沈行之早就有所耳聞。

  現如今,砍那一刀後,劍身上多一塊缺口。

  沈行之面露可惜,劍在手裏,便順手挽出劍花。

  下一秒,寒芒一閃,穩穩搭在邵安脖頸上。

  他俯身湊上前,盯着邵安的側顏,輕聲道:“別鬧。”

  這帶着虛氣的兩字,寒涼刺骨,令邵安背後竄起一股驚悚的意味。

  他僵硬側目,卻見身邊沈謙勾脣一笑,帶血的另一手輕輕掃了掃他胸前並不存在的灰塵後,纔將劍離開他的脖頸。

  “拿着。”沈謙依舊淡笑,只是笑容裏皆是警告,半分真實的笑意也沒有。

  見邵安還愣着,便嘆口氣,抓起他的手,將劍放回他手心裏。

  “是把好劍,但邵二公子學藝不精,倒是有點虧了這劍。”

  邵安這纔回過神,看着沈謙,點了下頭。

  “念、念哥,你沒事吧?”

  邵安問,他後背的冷汗慢慢落下去,心緒複雜萬千,竟有些脫力,站在那動彈不得。

  李念着實不想同他說話。

  十九的邵安,確實是年輕氣盛了些,做事情沒分寸也不考慮後果,他雖然不是故意,帶李念方纔那瀕死的體驗也不是假的。

  如今她實在給不出好臉,便將目光落在沈行之身上。

  他還是一如往昔,波瀾不驚,彷彿只是順手解決了一段小插曲。

  此時坐回椅子上,纖長的手指拾起那鏈子仔細查看。

  “邵二公子那般用力,連自己的劍都毀了,卻看這鏈子,仍舊是沒留下什麼痕跡。”

  沈行之沒擡頭,捧着鏈子,一寸一寸找着。

  邵安聞言,有些不信,卻又因方纔那事心緒難平,腦袋知道自己要對沈謙道謝,理智和嘴巴卻像是被捆着板子,硬邦邦,一點開不出口。

  沈行之也不爲難他,招手給他個臺階下:“來,你且一同看看。”

  邵安心氣不順,可又怕再在李念面前出什麼差池,便忍着自己的氣性,撩袍上前一步,在桌邊俯身看去。

  李念被狠狠嚇了一遭,此時連看一眼的想法都不剩下。

  她沒動,目光注視着邵安的側顏。

  她是知道邵安性子的,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貪玩的主。

  但骨子裏不是個壞人,敢愛敢恨敢承擔,往常帶着李念出去溜達,但凡出了事情,他總是擋在李念身前,被世帝責問起來,也毫不含糊。

  所以從佩蘭口中聽說一切,知道她被人用鏈子綁在一個男人身邊,下意識衝上來非要一探究竟,這都在情理之中。

  只是人無完人,該愛敢恨之中也帶了幾分魯莽衝撞,不計後果。

  一如方纔。

  再加上他也不是承襲侯府爵位的那個人,侯爺對他也沒什麼太大的期待,他這頑劣的一面就更嚴重了些。

  還喜歡和旁的那些公子哥一樣,穿些花裏胡哨的,大紅大綠,唯恐天下人不知他紈絝一樣。

  後來李念想起過往前世,欣賞的眼光一夜之間上了十幾個臺階,看他穿那些大花大紅的衣裳左右都不順眼,便誠懇建議他穿些單色的,裁剪精良的衣衫。

  這纔有了現在他身上這般淡紫色。

  既不扎眼,也不暗沉,符合他十九歲的年紀,帶着少年人那風發的意氣,如蘭芝朗月,玉樹臨風。

  想來那鏈子確實有些棘手,竟然能讓邵安露出這般窘迫的神色,真不多見。

  “居然真的沒有……”他呢喃道。

  沈行之擡起頭,看一眼北息:“去給邵二公子搬個椅子來。”

  邵安確實老實了許多。

  他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眉毛擰在一起,看看沈行之,再看看李念,欲言又止。

  沈行之眼裏沒他,自顧自同李念道:“今日下雨,那鍛造的鋪子就明再去吧。”

  邵安一愣,搶答:“那怎麼行,多一日,你們就得……”

  就得多在一起一整天。

  沈行之挑眉:“邵二公子倒是精神的很,我與李兄,可是一早就被人當成兇手,拉去青樓對着具屍體自證清白呢。”

  邵安蹙眉:“青樓?你居然敢帶她去青樓?”

  沈行之微笑:“大家都是男人,因案子需要,去青樓見識一下男寵,難不成還會出什麼事兒?”

  男寵……邵安只覺得頭髮絲都要豎起來。

  他瞪着沈謙,怎麼看怎麼覺得他臉上帶着一股嘚瑟勁,欠揍得不得了。

  “沈大人,你我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你和她被鏈子拴着分不開,我已經很是光火,你最好就不要再幹些引人不快的事,不要讓我火大到忍不住揍了你,到時你我都下不來臺。”

  “哦?”沈謙儒雅的姿態沒變,眉眼上的笑意更深,居然直勾勾回懟,“看到時下不來臺的,應該只會是‘放低身段同沈某一般見識’的邵二公子。”

  “你!”

  “行了!”李念揉着額角,慢慢道,“我本就夠累了,鏈子解不開,煩得很。案子破不了,也煩得很,你們倆還沒完沒了,更煩了。”

  她放下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沒好氣地掃過眼前兩個人,哼道:“你,爲什麼在這?青州這麼遠,我就算打碎你個花瓶,也大可不必追殺到這三百里之外來吧?”

  邵安一愣,聽見她問起自己,臉上一下就雲開霧散,笑得很好看:“我聽說你在這,便……”話到嘴邊,眼神瞟沈謙一眼,換了說詞,“你在身邊慣了,如今你不在,我多有不適應。”

  他明媚一笑,得意揚揚:“那不過就是個花瓶,碎了就碎了。我想着來青州找你,帶你走。”

  李念詫異,一雙眸子注視着他,見他不像是說笑的模樣,倒抽一口涼氣。

  走?去哪?回京城?萬萬要不得!

  “我不回去。”她道,“我還有要做的事沒做完,不回去。”

  邵安笑意慢慢散了,眼角餘光瞧見沈謙擡手擋住自己憋笑的脣角,心裏一通不爽,還想再說什麼,李念卻沒給他機會。

  她實在怕得緊。

  回去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麼,在如今已經偏離歷史的軌跡的當下,她自己也很難預測。

  楚陽郡公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歷史上的記載太有限。

  萬一他是個明知李念與個男人拴在一起這麼久,也非要強行迎娶的隱忍權臣,那自己此時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身後六百餘年女子受盡壓迫的血淚,她光是想起來,就覺這身子骨罪孽深重。

  不行,不能回去,也不想聽任何勸說。

  “沈兄。”她直接側身,避開了邵安的視線,“手腕的傷不能放着不管,這天陰沉潮溼,容易化膿發炎。”

  沈行之瞭然點頭,對李念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比誰都清楚。

  他也不戳穿,只謙遜有禮:“不妨事。”說完,又想給她個岔開話題的臺階,“你還聽麼?關於那兩個人是怎麼死的這件事。”

  李念實在是累了。

  這一日發生太多,她心累勝過身累,搖搖頭:“算了。”她說,“來日方長,之後你再告訴我吧。”

  她垂着眼眸,長嘆一息,又爲難看同沈行之道:“我今日實在是累了,但不能影響沈大人辦公事,你手腕傷成這樣,就算強撐着也寫不了幾個字,不如你先看着,讓你家北息幫我搬一把躺椅過來,我且小睡一會兒,等醒了再幫你寫字,可好?”

  一根鏈子連着,幹什麼都不自在。

  沈行之看一眼自己手腕,他沒透露自己左手也會寫字,李念會這麼考慮,也是理所當然。

  他微笑着,下顎揚起,示意坐在一旁表情越發陰森恐怖的邵安。

  “你休息便是,有邵二公子在,他會代勞的。”

  李念其實不信。

  這倆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邵安又是個鐵性子,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幫忙?

  可邵安這次聰明瞭,知道自己不幹就得讓李念幹。

  那不行。

  他直接挽起袖子,哼一聲:“你累了就休息,剩下的交於我。”

  說完,白了沈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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