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十多年前,朕就改了
她手指摩挲着脖子上的紅暈,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疼。
和醉酒那一夜完全不一樣。
屋外天光大好,沈謙不在屋中。
她支着胳膊,渾身酸脹地從牀上坐起來。
沈謙正好推開門,手裏端着一碗粥。
見李念起身,他快步上前,俯身扶住她的手臂:“怎不多睡一會兒?可是錦被不夠暖?”
李念擡眸瞧着他。
他眉眼之中的擔心是真的,關切也是真的。
“沈謙。”李念歪着頭,忍不住問,“昨夜……不,除夕那晚,你我到底?”
兩人之間四目相對。
沈謙低下頭,笑了。
他從一旁拿過備好的中衣,兩手一甩,繞過李念頭頂,籠在她身上。
纖長的手指刮一下她的鼻子,溫聲道:“那晚我確實曾想趁人之危,但你綁得實在太緊,着實動彈不得。”
李念半張着嘴,下意識問:“那你……那你我的衣裳是怎麼沒了的?”
沈謙挑眉。
他手指繞着李念中衣上的繫帶,挑着語調反問:“你真好奇?”
他俯身,兩手貼着錦被中的腰身:“念哥那晚,先是這樣用力一扯。”
他空手而出,做了個扔東西的樣子,有些惋惜搖搖頭:“我新制的腰封就被扔到地上去了。”
李念愣住。
沈謙完全不像是要收手的樣子,他把李念的手掌心按在自己的手背上,繼續道:“我一介布衣,哪裏敢和長公主叫板?只能這樣按着你的手,輕聲喊你的名字。”
他眯眼微笑:“誰知,你扯得更兇。”
沈謙的手掌上移,落在李念中衣開衫的領口處:“像這樣……”
“好了!可以了!”李念趕忙兩手護着自己的衣領,一臉驚恐,“再說打你!”
沈謙立馬委屈起來:“嗯,那晚我也曾如你現在這般想盡辦法反抗過,想着我身上熱,你的手冷,讓你放進來暖一暖,興許冷熱一激,你就清醒了。”
好傢伙!李念直呼好傢伙,這是什麼偏門理論?
她大爲震驚,看着沈謙的眼神都變了。
馬上戰天下的楚陽郡公,殺人如麻心狠手辣,在民間有一大堆活閻王美稱的他,這才過了多久啊,怎麼突然就一腦袋黃色廢料起來?
沈謙見她不語,便直接把手伸進被子裏,一本正經道:“你那晚就是暖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他嘖嘖搖頭:“暖着暖着,你倒是先生氣了,說什麼我身上這些衣裳礙事,然後便一把將人推倒。”
沈謙手上猛然用力。
李念仰着頭倒在牀上。
他勾脣淺笑,扯了一把自己的領口,緩緩壓低身子,頗爲惋惜道:“看來粥熱早了。”
太平七年的正月,李念就在這種被自家面首反覆拿捏的疲憊感覺裏。
從那時開始沈謙始終留在她身邊。
他既沒有官復原職,也沒有提任何想要成爲駙馬的話。
是長公主的面首,也是李家的刀刃。
李念想了很久沒想明白他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直到幾個月後,林老太太病逝,北境警惕突厥的林家軍再三思量後,編入黑旗軍。
沈謙手裏的一下多了二十萬,比護國公陳家與建安郡公夏家手裏加起來的士兵總數多出近十萬人。
李念想明白了。
這是分庭黨爭與削爵都失敗後,能確保李家不會被世家掣肘的第三個選擇。
沈謙和李念若一生無子,黑旗軍最終會歸入李世手中。
未來就算領養一個優秀的孩子,那也只會姓李,只會成爲大魏的李姓親王,只會成爲太子的幕後之臣,推着李家,一代一代往前。
太平八年秋,歷時一年半,太子滿一歲時,李念的華林書院正式落成。
謝岑任書院院正。
李念苦口婆心勸說很久之後,讓柳懷珍和蕭佩蘭兩人出宮,做了華林書院的女夫子。
因着兩人伺候過長公主,很快,女學的學生位置,就成了京城各家搶奪的資源。
後院女子,多以考入華林書院爲榮。
而太平九年的春圍中,增設女官職位,雖然不多,但卻令無數女子振奮。
那年,誕生了大魏歷史上第一位女狀元。
李念搶了茶樓最好的位置,包下當年滿街花卉,在漫天花瓣中,目送謝芷的狀元遊街。
她終於不再身着男裝,而是一身女子衣裙,坐在馬車上,笑得明豔如花。
她沒和謝岑選擇一樣的路,而是決定入朝爲官。
“第一個人,一定是最難的那個,但總得有人走這第一步,所以我不能退縮。”
從那時開始,以女官謝芷入朝爲標誌,大魏向着政治清明,開放穩定,向着空前的盛世而去。
李念年末時,喝過北息和佩蘭喜酒,在回府路上撿到了一個被人拋棄的棄嬰。
男孩子奄奄一息,不哭不鬧,但偏偏抓着她頭髮不鬆手。
她站在雪地裏很久,最後是沈謙她連着那孩子一同推上馬車。
從此,長公主府中多了個追着她喊“孃親孃親,太子又輸不起哭鼻子啦”的男孩,沈謙爲他起名李雪。
當時李念抱怨,說在雪地裏撿到,也不至於就得叫雪啊,太草率。
但他張口便是“萬山載雪,明月薄之”“山南山北雪晴,千里萬里月明”,李念遂敗下陣來。
這樣平靜的日子,一直到太平十五年夏。
李念坐在椅子上,懷裏蓋着白狐裘的毯子。
七月蟬鳴陣陣,她屋內卻依然燃着炭火。
自王崇古去世後,雖然留下了調理的方子,但這三年,她身體幾乎是每況愈下。
這日她讓沈謙帶着李雪,去找蕭佩蘭家的小姑娘定個親。
也趁着他們都不在,將陳福喊來了長公主府。
只是來的不只是陳福,還有李世。
“你來了。”李念看着他,微笑道,“也好,省得讓陳福想辦法把我弄去,折騰得很。”
她說完,掀開狐裘就要起來。
李世上前兩步,壓住毯子一角,搖搖頭:“皇姐不必起來,朕……也覺得這天氣涼,想烤烤火。”
李念沒拆穿他,只微笑點頭。
“皇帝,我們有很久沒見過了。”她微笑着說,“上次見,還是去年的宮宴吧?”
李世沒說話。
他其實來過很多次,只是李念昏睡的時間越發長起來,次次來,李念都不知道。
“我本來今天想去找你,我心裏有件事,始終沒了。”
她說得緩慢,每個音節好似都用盡全力。
“沈謙……”她望着李世,“沈謙他……”
李世伸出手,握住李念的手掌心,他點了下頭:“朕知道,雖然沒告訴皇姐,但是十多年前,朕就悄悄改了。”
李念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李世微微笑着:“朕怎麼能讓功臣的後人做面首呢?”他拍拍李念的手背,“他是駙馬,他一直都是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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