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偶然與必然

作者:孤獨麥客
鮮卑人小心翼翼地避開陷馬坑和己方死傷的人馬,待提起馬速時,對方已經只剩一個遠遠的背影了。

  他們追了一會就停下了,沒意義。

  於是兜馬迴轉,檢視己方死傷之人,同時向後方彙報――在他們身後數裏處,還有百餘騎,他們同樣屬於先鋒的一部分。

  一個令人無法迴避的事實已經擺在他們面前:即便百般小心,他們依然被發現了行蹤。

  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了,不太可能是秀容那邊傳訊,而是靜樂縣這邊主動探知。

  這裏除了羯人就是不知名的雜胡,在山間放牧、打獵、樵採的人不少,被他們發現其實是難以避免的。

  其實沒什麼別的招,只能以快打慢了。但現在靜樂縣有了防備,卻不知該怎麼辦,騎兵可沒法攻城。

  劉明等人回到靜樂縣時,這座只有南北二門的小城已經關閉了一個。

  得到消息的牧民、農人亂哄哄地涌進城內,一時間人喊馬嘶,混亂不已。

  離得較遠的乾脆不回城了,驅趕着牲畜向深山中躲避。

  劉明在城外等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趕在最後進了城。

  “轟!”南門在牧人的大罵聲中關閉了。

  沒有辦法,這些人臉色蒼白,當場收拾細軟,帶上一切能帶走的東西,往山中的春季牧場遁去。

  城頭奔上了一批丁壯。

  高鼻深目者有之,黑眼黑髮者有之,甚至還有一批索頭。

  他們瞪大眼睛,運足目力看向南方,試圖判斷敵人什麼時候衝到城下。

  靜樂是名義上的岢嵐郡治,劉家戶籍所在地,上黨劉氏分出來的子弟多在這裏安家,往返於天池、靜樂之間。

  索頭來了,他們也很怕,但現在沒退路了。

  劉氏子弟和梁王綁定得太深,在中原的利益太大,好處太多,別說索頭來了,就是前姐夫石勒來了,也得把他擒下,獻給新姐夫梁王。

  聚兵的鼓聲一浪高過一浪,丁壯們紛紛從牆上、牀下、柴堆中抽出兵刃,上牆值守。

  這些人裏面青壯不多,老人、少年不少,野戰或許不行,但依託城池防住一股騎兵,卻也沒甚大礙。

  擊鼓到最後,數百名大盤子臉、水桶腰的大媽也拿着明晃晃的刀,在城下集結,隨時待命。

  部分婦人甚至牽着馬,掣着弓,臉色平靜,甚至還有心思調戲那些滿臉稚氣的少年――草原風俗,男女成婚前便可苟合,生下孩子也不要緊,帶着孩子頭婚嫁人的並不鮮見,風氣較爲開放。

  “守住靜樂便是大功。”縣令將礙事的官服脫了扔在地上,換了一身華貴的黑羔皮大衣――天子的冕服之一,也是用黑羔羊皮製成的――手持大斧衝上城牆,見人就喊。

  壯丁健婦們聽了,齊齊應下。

  邊塞之地,生存殘酷無比,不敢與敵廝殺的都可以被淘汰了。

  因爲你會被人輕視,連女人都娶不到。

  與索頭面對面野戰或許強人所難了,守城你怕什麼?

  鼓聲停下之時,南邊升起了大股煙塵,拓跋鮮卑的大隊人馬到了。

  這個時候,邵勳已經向南行軍了兩天,離靜樂縣不過十里之遙。

  充當先鋒的義從軍一部數百騎亦遠遠出現在北方的天際邊。

  城頭守軍看了,紛紛高呼。

  而在東面數百里外的新興郡內,一羣又一羣的牛羊被驅趕南下。

  他們如同蝗蟲一般,喫光了驛道附近的所有牧草、樹葉、灌木嫩芽。

  後來者喫不到,於是向更遠處尋找。

  牧人們哈哈大笑,唱着高亢的牧歌,分劃地盤,開始放牧牛羊馬匹。

  一批又一批的騎兵洶涌南下,往石嶺方向而去。

  他們走後,地平線上甚至出現了成千上萬的步卒。

  平城四周的鐵匠鋪爐火日夜不息,將一件又一件打製好的鐵鎧、大刀、箭矢送往前線。

  拓跋鬱律的金帳已過雁門關,停在了滹沱河畔。

  全軍步騎五萬餘人,連帶着各部貴人,浩浩蕩蕩,聲勢喧天。

  沒人感到奇怪。

  這樣的陣勢,對草原牧人來說每年都能看到。

  與中原君主常年住在皇宮不同,草原君主是每年都要巡視四方的,而且不是孤身巡視,而是帶着官員、軍將、嬪妃以及規模在五萬到十萬之間的部衆一起出發。

  距離往往很遠,但會提前規劃好路線,在哪裏放牧,在哪裏駐蹕都有定規。

  這個風俗後來延續到了北朝。

  天子四處跑,巡視全國各地,春天卻霜、夏天避暑、秋天圍獵、冬天捕魚。

  甚至一直到了隋唐,北朝之風依然有所延續,隋煬帝西巡滅吐谷渾,過大斗拔谷時夏天飛雪,損失慘重,依然不改初心。

  邵勳也喜歡帶着大軍威懾、鎮撫四方,他其實也是一個胡風非常濃烈的漢人君主。

  他與拓跋鬱律撞上,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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